早上一上班,曹嘉明就来到何东阳办公室。自从曹嘉明继任曹天举运达集团董事长的位子后,对集团内部进行了全面改革,采用先进的管理理念,产能和效益明显得到了提高,当月净产值就比曹天举当董事长时提高了30%。所有人都唏嘘不止,暗叫外国的墨水喝了就是比中国的强。曹嘉明说:“何市长,我想打造全国一流的煤炭企业,可能还需要政府给予全力支持!”
何东阳眼睛一亮,兴奋道:“太好了!你有这样的眼光,真让人佩服!你放心!西州市政府一定会尽其所能,鼎立相助的。”
曹嘉明点头笑笑,道:“我已经考察过了,西州除了吉源县煤炭资源丰富,东河县也有品位很好的煤炭企业。而且我看了父亲生前做的一份勘探报告,发现鹰凹山煤矿蕴含着惊人的煤炭资源,品位相当高。我才知道,父亲生前就是因为资金的问题,暂时无法获得大规模的开发,才倾其所有,与人合作,谁知……”说到后面,曹嘉明神情黯然,声音有些低沉。顿了顿,他长出一口气道:“我要将父亲未尽的事业做成做好。”
“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何东阳早就发现这个年轻人很不一般,果然不出他所料,于是鼓励道。
“我请示您,在春节过后,彻底整合西州煤业资源,如果情况好的话,我预计在明年年底前,有望上市!”曹嘉明胸有成竹地说道。
何东阳看着眼前雄心勃勃的曹嘉明,突然就想笑。这小子也太没谱了!他一来到西州,瞅准的就是煤炭行业,打算在五年内成功上市,算是他何东阳祖坟上冒青烟了。没想到曹嘉明居然会把五年变成了一年多,怎么可能?何东阳冷冷地笑笑说:“你的想法很好!我早就想找你谈了,只是还有些顾虑,觉得你刚刚回到国内,可能有些事情还不是很清楚,等顺了再跟你说二次整合的事。但上市的事慢慢来,否则,勉强上市,也不会有太大的后劲,你说呢?”
曹嘉明点头道:“何市长,只要这次整合能够彻底做到优化组合,我还是相信运达集团有这个能力在最短时间内,至少是要比你想象的那个时间早很多上市!”
何东阳还是不太相信这个年轻人。他打算在两会结束后,尽快到运达集团去做一次调研。运达集团曾经寄托了何东阳太多的梦想。当曹天举突然离去之后,他的梦想破灭了,没想到今天,又一次被这个洋博士给重新点燃了。无论曹嘉明能否在他所说的时间内上市,但曹嘉明的这股子冲劲闯劲,到底还是让何东阳心里充满了无限希望。于是,何东阳拍了拍曹嘉明的肩头,信心十足地说:“好!明年一开年,马上启动整合工作,力争打出西夏煤业的头牌!”
曹嘉明正欲说话,何东阳手机响了。何东阳朝曹嘉明笑笑:“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曹嘉明也笑着点点头。
按惯常,何东阳做为政府一把手,是很少这么客气的,但在这个喝了洋墨水学成归来的博士面前,他还是显出了绅士的态度。这让坐在一旁等待的曹嘉明又对何东阳多了一份好感。何东阳只在电话里嗯了几声,然后说:“好的,我马上回去。”然后就坐回来看着曹嘉明,等他继续把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说完。曹嘉明当然知道何东阳这个电话很重要,所以起身道:“何市长,今天先到这儿,改日,我们再好好聊!”
电话是丈母娘打来的,电话里丈母娘语气低沉,只说了不多的几句话。最后一句话,是这些年何东阳很少听到的那种不容他更改的口气,“东阳,我要你现在就回来一趟!”何东阳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就挂断了。
何东阳亲自把曹嘉明送到楼门口。转过身,就给胡亚娟打电话。他想问问丈母娘怎么了?这样立马下桩叫他回去是什么事。可胡亚娟的手机是关着的。胡亚娟很少关手的,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胡亚娟出了什么事?也不可能。胡亚娟要出事了,丈母娘就不会是那个口气。一定是为了胡亚生。一想起胡亚生,何东阳由不得的气就往上蹿。何东阳突然想起来了,今天是老丈人去世的“头七”。金州的传统是,人死后,要从入土后的第一天晚上开始上坟烧纸钱,一直持续到第七天,这就叫“头七”。要不是丈母娘打这个电话,何东阳差点把这事给忘了。真是忙晕了头啊!
何东阳把宋银河叫过来,说下午举行的“如何提高政府行政效能的讲座”完了,两个省政府研究室的主讲领导,都是何东阳多年的朋友,本来他要亲自出面陪,现在只能由罗永辉陪着吃个饭,自己要回金州给老丈人上坟。
回到金州,一进丈母娘的门,丈母娘看见何东阳后,咚地一声就跪到了何东阳面前,即刻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流。手里还拿着一个瓶子,边哭边把瓶口对准了嘴。
何东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看见胡亚娟。一看丈母娘手中拿的是一只农村杀草用的“24T”,吓了一大跳,急忙冲过去一把抢掉手中的瓶子,扔到了地上,瓶子碎了,地上流了一滩浓浓的**,散发出阵阵刺鼻的呛味。何东阳死死地钳住丈母娘道:“妈,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直说,不要这样啊,你老人家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这时,丈母娘哗地开始大放悲声起来:“东阳啊,我就这一个儿子,你如果不救他,我就不活了,你说我一个孤老婆子活得还有什么意思……”
这时,胡亚娟从卫生间跑出来,大叫:“妈!我这是做啥呀!赶紧起来,赶紧起来……妈!”
“你们要不答应,我就跪这儿再也不起来。”何东阳一下子头就大了,怎么也拉不起来。
无论胡亚娟和何东阳怎么劝,她老人家就是跪着不起来。
何东阳看着丈母娘的样子,又急又气。只好半跪在她面前,说:“妈,谁说不管了?我这不回来了吗?”
何东阳这样一说,丈母娘立刻不哭了,抬眼看着何东阳,那目光里什么都有,疑惑、期盼、求助、无奈……
这时,胡亚娟从后面使劲地抱住腰,加上何东阳的帮助,总算是把老丈人拉起来摁到了沙发上。胡亚娟赶紧拿来餐纸,擦去了母亲脸上的泪水。
丈母娘眼睛亮了起来,道:“东阳,亚生他媳妇今天早上不知从哪儿听说,亚生至少要判10多年,她来跟我说,她不想呆在这个家里了,她要离开……”说着丈母娘就又眼泪啪嚓地开始抽泣,“你说,她这要走了,这家还能成个家了吗?你一定得救救亚生!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把这个好好的家给破了。”
何东阳的丈母娘看这一段时间何东阳也没跟她提起过胡亚生的事,总觉得何东阳不上心,于是就到庄稼医院买了一瓶农药,借老头子的“头七”来一个撒泼耍懒。她太了解何东阳了,何东阳面情薄,不愿意去求人,但他心性善良,见不得别人的痛苦。她只能用这种办法霸王硬上弓。现在目的达到了,她要的是何东阳下一步的行动,而不是光答应在口头上。
何东阳极其为难地说:“妈,你也别太着急。这事急也没用,我晚上去找找蒋书记,看能不能把亚生给弄出来。”
丈母娘这是逼着自己去徇私枉法,他又能怎么样呢?等丈母娘彻底平静下来之后,何东阳看着胡亚娟,越看越觉得这出戏像是母女俩演的双簧。中午去看望胡亚生媳妇,半路上,何东阳怒道:“你早上为什么手机一直关着?”
胡亚娟很平静地回答道:“没电了。”
何东阳不想再追问下去了。见到胡亚生媳妇,何东阳严厉道:“亚生现在出了事,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人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刚一出事,你就没了走下去的勇气了?没有一个人的一生是平坦的,只有同甘共苦走过这些沟沟坎坎,才叫幸福!”
何东阳说话的时候,胡亚生的媳妇定定地坐在那儿听着,也不敢抬头望何东阳一眼。在胡亚生出事前,胡亚生特别害怕何东阳,而她却是在何东阳面前最大胆的人。按她的说法,谁让市长是她姐夫呢!何东阳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小舅子家。何东阳最后又道:“你好好想想,路是你自己走的,这些事也没有人勉强你。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晚上,何东阳约了蒋卫平。蒋卫平见到何东阳后,还跟过去一样热情,先是问候了家里的情况,尤其提到老丈人走后,丈母娘的情况,然后又问了何东阳工作情况。这都让何东阳很是感动。当官当久了,都会长出第三只眼来。何东阳一打电话,蒋卫平就已经明白了七分。聊了一阵子,蒋卫平主动问:“东阳,如果在金州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都干这个事,大家互相有个照应是应该的。”
何东阳心里很是为难,正在琢磨怎么把胡亚生的事说出口。正好,蒋卫平主动问了起来。何东阳感激地看着蒋卫平,面有难色道:“哎,还就胡亚生的事,丈母娘今天一个电话把我从西州召来,又哭又骂,还喝毒药,逼得我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哦!”蒋卫平突然神情冷竣起来,“这个事,我听说了,好像情况还很严重……”蒋卫平又沉思了一阵子,突然抬眼看着何东阳笑笑,道:“不过,东阳张嘴了,我想办法还是会有的。”顿了顿又道:不管咋样,可能暂时想留住工作,希望不是太大。”说着蒋卫平摇摇头。
何东阳没想到蒋卫平会这样痛快地答应。在何东阳看来,胡亚生干的这些事,判个十年八年都是应该的,现在只要能有个人生自由已很不错了,哪能再考虑他的工作问题呢!何东阳打心里感到高兴,兴奋地半天不知道怎么感谢蒋卫平了。
蒋卫平看何东阳不吭声,还以为对他的答复不爱满意,于是道:“只能先这样,暂时先僻僻,工作的事。以后再说,你说呢?”
何东阳激动地站起来,端起酒杯,道:“很感谢蒋书记的关照,解除了我心里郁结多时的大疙瘩。我敬你一杯!”
蒋卫平笑笑,也起身,道:“客气什么,来!干杯!”
喝了几杯酒后,何东阳为了表达感激之情,也道:“蒋书记如果有什么需要小弟做什么,尽管开口,我定将全力以赴。”
蒋卫平哈哈地笑了起来,道:“你还别说,真还就有件小事要你帮忙呢!”
“书记请讲!”
“跟你小舅子的事差不多,不过比他要轻微些。说起来这关系就远了,是我老家姨娘的一个亲侄子,好像是你们吉源县公安局长,叫什么来着,哦,叫孟良。”蒋卫平皱着眉头,使劲想着说。
何江阳一听,刚刚好些的头又开始大了。西州这次打黑专项行动,共计抓捕干部24人,仅公安内部就捞住了10人,其中6人涉嫌黑社会犯罪,4人涉嫌受贿罪被拿下了。孟良因为闫长荣的问题受到牵连,闫长荣抓了没几天,孟良也被抓了。
何东阳看着蒋卫平,他把一件头疼事交给了蒋卫平,蒋卫平反过来又把另一件头疼事交给了你。这就是官场交易,权力置换。何东阳虽然一直抗拒着这种交易的产生,但非得产生的时候还必须得产生。这些年,这样的交易还少吗?何东阳自己问自己。于是,笑笑道:“好的。我回去马上想办法。”
蒋卫平又道:“好好干,你年轻,等天俊一走,西州的一把手非你莫属。不过,也别光蒙着头子工作,上面还是要多跑跑。我看最近网上有些对不利的话题,别让小事干扰了你的大事。”
何东阳怔了一下,道:“谢谢蒋书记提醒!”
这时,宋银河打来电话,说西州棉纺厂发生了火灾。何东阳接完电话,道:“蒋书记,单位有点急事,我还得马上得赶过去。今天就到这儿,改日我们再好好聚聚!”
蒋卫平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