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把手3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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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扬毕业后只好回金州打工,她万万没想到会认识何东阳。自从跟何东阳相识后,舒扬的人生又翻开了新的一页。但**过后,舒扬也常常在想,何东阳给予了她父亲般的爱,可这爱却如同空中楼阁一样,建立在虚无之上。他能爱自己一辈子吗?每每这样想的时候,舒扬心里就爬满了苦涩,他觉得何东阳把这么多年她失去的东西都给补回来了,她已经离不开他了。当她发现何东阳遭遇困境后,她又不想拖累他,她是想过离开西州,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流浪!是的,流浪!正在这个时候,何东阳提出让她去吉源,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当她到吉源后,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她是想过要过一种平静的生活,甚至想马上把自己给嫁掉,一解千愁。没想到韩菲儿却找上门来了。其实,当她第一次看见韩菲儿的时候,简直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她为此逃到洗手间又照了一次镜子,她的确长得跟自己有点像。她见过韩菲儿的,还是妈妈去世时前,父亲韩子均带着韩菲儿来了。那时候舒扬压根就没正眼瞧她,她那时候是把所有的恨都强加到了韩菲儿身上。凭什么她可以和爸爸生活在一起,而自己却是一个没爹的孩子?没想到现在的韩菲儿跟那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当舒扬大学毕业后,其实她就不再恨韩菲儿了,因为韩菲儿没有错,错的是父亲韩子均。那天,她看见韩菲儿后,真的是没办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

听完了舒扬的讲述,何东阳定定地看着她,像是面前的舒扬是他多年前没有相见的朋友,突然从人海茫茫中抓住了他的手,给他一个措手不及。何东阳怔的不仅仅是舒扬悲惨的遭遇,还有她离奇的生活。如果说,何东阳第一次听韩菲儿说舒扬是她姐姐时,他惊讶的话,那现在除了震惊,只剩下无尽的自责。他曾经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他真的不知道还怎么去面对韩菲儿,面对自己的良心?何东阳愧疚的神色呈现在脸上,目光早已从舒扬鼻尖移到了茶几上的茶杯。舒扬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何东阳马上回过神,勉强笑笑,说:“没,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的生活会是这样的。”何东阳说完,站起身,说:“别想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该面对的还得面对。有些事或有些人,不能因为曾经伤害过我们,就否定它的现实存在。”

何东阳的话,似乎既是说给自己听的,又是说给舒扬听的。那一刻,何东阳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对舒扬的爱显得是那样浅薄。既然你给予不了她真正的爱,你就必须放飞爱,让她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真实的生活。

舒扬听懂了何东阳话里的意思,是的,该面对的还得面对,无论是何东阳,还是她的妹妹韩菲儿,都得她去面对。舒扬也站起身,很轻松地点点头,说:“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说完,她淡淡地笑笑,道:“我回去了,时间久了会让他们产生怀疑的。我走了!”舒扬说着,转身慢慢地推开门,探出头朝外面瞅瞅,看外面没人,又回过头来,温柔地朝朝何东阳笑笑,走了。

舒扬走了,何东阳看着迅速合拢的房门,似乎把何东阳的心一下子揪走了。他内心又开始矛盾,开始彷徨,几天前磐石般打定的主意,此时突然开始动摇起来。他是想让舒扬过自己的生活,可真的舒扬嫁给了另一外陌生的男人,他心里还能好受?何东阳坐进沙发,觉得自己有时候根本不像个市长,心头总是放不下那一点点儿女私情。过了几分钟,何东阳又想起巴尔克,想起谢明光,一阵烦躁袭来,觉得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极其稠密,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再次起身,向门口走。他要一个人出去大街上清静清静,透透气。他刚一拉门,安红英正举起右手,作敲门状。何东阳愣了一下,他第一个想到的问题就是,安红英是不是发现舒扬来了他的房间,或者安红英碰上了舒扬。但瞬间的疑惑之后,何东阳还是很熟练地打开了自己的笑容,“哟,是安县长?”

安红英凭着女人的直觉,还有吴国顺、丁雨泽的对舒扬的关心程度来判断,认为舒扬或多或少跟何东阳有点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是什么程度的关系,她的确不知道,更是不好当头对面地问吴国顺或丁雨泽。但无论跟何东阳有没有关系,安红英都必须把这件事给办好,还得办得天衣无缝。作为县长,这件事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难度,只是打个电话动动嘴的事。可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舒服。也许是女人天生的嫉妒心理,给舒扬办手续时,他让秘书调查过舒扬的背景。等秘书诉她所有有关舒扬的情况时,她的心才算落地。那时候,她确信这丫头跟吴国顺有关系,从吴国顺后来隔三岔五就要打来电话问舒扬的情况进一步确信了她的判断是正确的。

但今天晚上,何东阳与舒扬在歌厅的表现却让安红英心里多少起了些波澜。舒扬是安红英点名通知参加今天晚上的接待的。她一方面是觉得舒扬长相出众,漂亮的女孩子总是能调动男人们的情绪,而且会使气氛更融洽;另一方面,安红英是抱了考验的念头的。她想看看,舒扬到底跟何东阳有没有那种关系。但当何东阳看见舒扬的第一眼,她就后悔了,她不该让舒扬出现在何东阳面前。何东阳跟舒扬总共跳了三曲,跟自己才跳了一曲,而且还跟舒扬合唱过一首歌。那时候她还担心舒扬和何东阳如果配合不好,扫了市长的兴。从后来默契的配合上,特别是男声与女声的衔接上,安红英断定他们之前是似乎经过反复排练了的,那一刻,安红英的心是酸的。

当何东阳接了一个电话离开后,安红英的心思就再也没在震耳欲聋的歌厅里。她在想,何东阳为什么要离开?难道真有急事?还是因为舒扬。她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向仍坐在电脑旁不停点歌却一首都不唱的舒扬。张轩宇倒是请她跳了好几曲舞,她的表情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并没显出多少华彩来。又一曲快结束时,她在张轩宇耳朵上说了几句什么,就朝外面跑了。等曲子结束,安红英不得不站起来轮番敬酒。此时,她除了是个女人之外,她还是一县之长,必须得把市里下来的领导招呼好。

曲子结束又开始,安红英还是没看见舒扬进来。她借给张轩宇敬酒的机会,问舒扬怎么不见了?张轩宇说舒扬不舒服,可能去洗手间了。安红英看出了张轩宇脸上的羞涩。安红英装作若无其实地笑笑,转身给办公室主任交待一番,也出了门,到洗手间转了一圈,没见舒扬。一种超常的直觉,让她去何东阳的房间看看。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何东阳房间门口,她耳朵直愣愣地贴着门板,站了足足有五分钟,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她本来是想转身离开的,可不知怎么还是犹豫着举起手,敲响了房门。她留意到了何东阳瞬间的尴尬挂在脸上,但随即就什么也没了。她故意大声地问:“大家都玩得高兴,何市长一个人躲在这儿,杨书记派我来看看。”说完,笑道:“方便进去吗?”

安红英的这话问得何东阳不得不立刻拉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大县长请进!”

安红英在走向沙发的时候,特意朝里间望了一眼,房间里似乎没有别人。等她坐进沙发,却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只纸杯,还盛着半杯没有喝完的茶。安红英细微的动作,何东阳并没有在意,他把接满水的杯子递给安红英,笑道:“怎么?都撤了?”

“没呢,他们正玩得高兴。我过来看看你。”安红英也不知怎么,就称你,而不是市长。何东阳也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顿了一下,何东阳说:“曹嘉明准备搞二期整合,这个事,县里要给予全力配合。今天看了几个点,发现确实有些小煤矿规模太小,设备老化,不但产量有问题,安全也很成问题。”

安红英没想到何东阳会在这个时候谈工作,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县上已经拿出了具体方案,运达集团能尽早上市,这也是吉源县的荣誉。”说完,又转移话题道:“有个事,我想给你汇报,有人在下面县里不停地活动,我怕……”

何东阳笑道:“怕什么?”

安红英顿了顿,道:“我怕影响人代会上你顺利当选!”

何东阳明白安红英说的是谢明光,谢明光在此之前就借机检查党建工作,正面跑了一圈,他明着是检查工作,暗地里是拉拢人大代表,想把何东阳从市长位子上挤走。何东阳对谢明光的小动作倒觉得对他不会形成多大的威胁,他相信人大代表也不全是不长脑子的,他更相信自己。但何东阳这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一场空前的劫难已悄悄地向他逼近。

何东阳说:“小作动什么时候都上不了台面,身正不怕影子歪。我还是相信人大代表的眼睛。”安红英听了何东阳的话,脸上显得越发焦急。她了解谢明光这个人,干事他可能不如何东阳,但玩人,他绝对要比何东阳高明得多。安红英在何东阳来西州前,的确是跟谢明光有过交往,而且交往还算深,但还没有交到上床的程度。这是安红英后来爱慕何东阳后,唯一感到庆幸的事。这件事,她是想过要在何东阳面前坦白的,可何东阳始终没给过她这样的机会。像今晚,安红英觉得是一个好机会,可进门没说几句话,何东阳就把话拐到了工作上,她感到阵阵凉意。刚刚还打算破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不知怎么就说起了人代会事。谢明光离开吉源县,她就一直在为何东阳担心,担心何东阳会被谢明光击倒。她借谈工作,逐个给人大代表谈了心,分析了西州这一年来的发展,点出了何东阳。她真的不想让何东阳受伤害。这些事,她做了,但她永远不会在何东阳面前提起。安红英还是担心道:“你也不能大意,防人之心不可无。”

何东阳看着安红英,心里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为安红英替自己担心而感到温暖,更为眼前这个美貌的女人而心跳不已。他振了振神,点点头,说:“谢谢你,我知道,你总是为我想得更多一些。”

安红英被何东阳的这句话弄得有些坐立不安,原本因酒精泛红的脸庞,越发红润,不知道说什么好,急忙端起茶杯,躲过何东阳的目光,喝了口水,抬眼看着何东阳,她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生出一种想扑进何东阳怀里的冲动,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了,脸就越红了。这么多年,在别人眼里,她的人生是完美的,家庭幸福,官场通达。可又谁知道,她的幸福人生背后的痛苦是如何让她倍受煎熬。她的确有一个模范丈夫,他是一个你说走东他绝对不会走西的人,你说洗**他绝对不会洗袜子的人,你山崩地裂咆哮而他仍会笑脸相陪的人。自从结婚后,她就被包裹在这样“幸福”的生活中,一开始,别人说她被疼被爱很幸福,她也是这感觉。可慢慢地,她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的男人。她甚至觉得如果他也能对着自己发一次火,或者在她不想跟他**时能强暴她一次,她都会很幸福。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百依百顺,永远不会跟你发火,永远不会跟你顶牛,永远不会违背你的意志行事。这让她随着官位一步步拔高,越来越觉得自己内心缺失了某种东西,让她对家庭生活没了一点**。她都成了一县之长,而他仍是市文化局的一名大头科长。她曾经想在谢明光身上寻找一点生活的**,一方面是为自己的仕途开路,另一方面也想把自己那个窝囊的男人往前推一把。可当她跟谢明光走得越近,了解得越深,就觉得谢明光内心里阴的东西远远超过阳的东西,她就越来越害怕。直到第一次见到何东阳,她决定抽身而出。她常常在一个人时,莫名地会想何东阳,设想拥抱自己的情景,她觉得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每每这样想的时候,她就会脸红,心跳回快,骂自己不害臊。想归想,每次见到何东阳时,她还是一县之长,他们还是上下级关系。她始终都找不到一个机会让何东阳知道她的心意。吴国顺来吉源县说舒扬的事时,她给何东阳准备了一件礼物。她相信何东阳收到礼物后,一定会懂她的想法的。可今天的何东阳,却让她多多少少有些失意,这样的场合,又都喝了点酒,多好的机会。可何东阳却绕来绕去,谈的还是工作。她能感觉到,何东阳是心有顾虑的,她能理解,90%的男人把权力看得比女人更重。可能在这个特殊时期,何东阳似乎又在有意识地回避着什么。

何东阳也有些不自然,喝了口水,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说:“红英,还有件事想让你过问一下。”

安红英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何东阳。“红英”两个字,像一股暖流从胸中缓缓涌来,她刚刚平息的红晕又瞬间飞过耳畔。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别说这么客气,你指示就行了。”

“孟良,这个人你熟悉吧?”

安红英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孟良作为原县公安局长,她当然熟悉。只是这个人在吉源能力很强,结交的人也很杂,她不怎么喜欢这个人。前一段在打黑行动中受牵连,现正在看守所,等待检察院的公诉。此时,何东阳提起他,难道他们之间有某种关系?安红英带着疑惑的眼神,道:“案子还没最后定,人还在看守所,你是想……”安红英并没有把话说明。这些年官场的打拼,领导前一句话出口,后一句话要说什么,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她又怕自己猜错,如果何东阳仅仅是打听这个人目前的情况呢?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何东阳有些艰难地点点头,然后把头低下去,不再看安红英一眼。这句话,他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口的。他怕这句话一出口,就把自己为官的尊严和良知全抛到了地上,可这句话不说,他同样会把亲情抛到了地上。人有时候是很难在为官的正义与为人的亲情的天平上找到一个平衡的准心。他相信,他这样说,安红英会懂的。但他并没有继续孟良的话题,而是缓缓地抬起头,尴尬道:“我也很纠结,我知道给你出这样的难题不合原则,也超出了我为官的原则,可有些事不这样做,哪头都不是人。能给他一个自由身就够了。”

安红英会意地点点头,说:“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好了。”安红英心里明明知道这也是违背自己原则的事,但她知道,如果不是非办不可的事,何东阳也不会让她为难的。只要是为了何东阳,再难的事她都会去做的。

杯中的水喝完了,何东阳伸手去抓茶几上的杯子去添水。安红英也伸过手去抓杯子,两个人的手指就触到了一起。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何东阳急忙松手。安红英红着脸笑笑,“我来……”抢了杯子起身去倒水。

何东阳抽回手,定定地看着这个妖娆女县长的后背。等安红英转过身,何东阳猛地扭过目光,突然觉得自己特色特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