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把手3

第九章 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1、起死回生的妙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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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顺被人打了。

何东阳听张轩宇报告时,还以为是跟邓红打架打的。可没想到是吴国顺带领执法人员强制查封一家小型造纸厂时,却被一群工人给围住。吴国顺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就被一块砖拍了,当时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张轩宇汇报完后,何东阳问:“人呢?这会儿人在哪儿?”

“人正送往医院。柳副市长已经赶往现场处置,环保局的人已经打了110。”

何东阳说:“这个吴国顺,我早就给他说了,要跟公安联合执法,他老是不听。”

张轩宇说:“辖区派出所派人去了,说是那些人根本理睬,警察也没办法。”

“你马上给刘海滨打电话,迅速将小造纸厂负责人及带头闹事的当事人控制起来。我就不信没王法了。”何东阳说完,又说:“你和宋秘书长代我去医院看看吴国顺,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张轩宇刚出去,邓存斌就火急火燎地进来,说:“景秀区上五乡一村民跟公路施工人员发生冲突,被施工人员打成伤。现在上五乡的村民正往施工地段聚集。”

头打破问题都不大,只要不死人就是好事。现在从上到下,无论你政绩多大,只要死了人,千错万错也是你的错。宁可不要政绩,也千万不能死人。

何东阳腾地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走,去现场。”

何东阳在去上五乡的路上,给高天俊打了电话,汇报了情况。高天俊答复道:“一定要稳住群众情绪,不能将事态扩大!”

何东阳的车还没走到跟前,就看见前面围一黑压压的群人,足足1000人。城际高速的路基才刚刚打垫土方,按这个速度,明年国庆节通车应该不成问题。前期在征地搬迁工作中都没有发生过大的冲突,居然会在施工中发生冲突。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何东阳远远从车窗看见景秀区区长朱红斌正站在一台挖掘机上,左手拿一只干电喇叭,大声地说着什么,右手不停地在空来回比划着。车子到跟前还没停下,围堵在机器旁的群众就转身陆陆续续走开了。

何东阳提起的心这才放下。心想,这个朱红斌还真两下子,不知用什么办法劝退群众的。

何东阳一下车,柳重志和工程建设指挥部的领导就迎了上来,说:“幸亏朱区长,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何东阳问明了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原来,施工人员在运土时轧掉了村民的一些玉米,就发生了争执,可能农民的话有些粗,不想那个司机也是个二杆子,下车就打了起来。本来农民对征用土地就心里不高兴,这下把群众的火给带起来了。没多久就来了几百人,声称要砸了机器,让公路修不成。朱红斌在景秀区任职时间长,群众基础还算好,也有经验。他一来,群情激奋的农民一看朱红斌来了,情绪也慢慢平稳了。经过一番劝说,才算把一场群体事件化解。

朱红斌看见何东阳也急忙从挖掘机上跳下跑过来。有一部分认识何东阳的群众也凑上前来,有的还说:“这就是何市长,当年要不是何市长,我们那鱼塘还能得救?”一些不认识何东阳的人,一听是眼前这个人救过他们的命,于是也纷纷面带喜色围拢过来。一些农民还就关于建设城际高速公路问这问那,何不阳笑容可掬地一一给予回答。

朱红斌对群众说:“回去吧!回去干活吧!”

何东阳看着朱红斌,上前跟他握握手,说:“朱区长可是城际公路的大功臣啊,征地拆迁中你已经立了头功,这次也把问题解决得很及时。”

朱红斌笑道:“我哪能算功臣,这才是功臣。”说着把目光投向工程建设指挥部的领导同志。

大家都呵呵地笑着。

何东阳回到单位,一拐进楼道,就远远看见一身着红色风衣,一头飘逸长发的女子站在他办公室门口。何东阳脚步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大步走了过去。到门口,何东阳抬头一看,就知道是周得财的人。至于是办公室主任林思思,还是副总经理林思思,何东阳已经搞不懂了。上次,何东阳去周得财办公室时,周得财介绍林思思是他的办公室主任,那天晚上高天俊请客时,周得财当着众人面又介绍林思思是他的副总。何东阳心想,也可能是周得财的“小三”或“小四”。现在的人头衔都很多,而且天天变,你反正搞不懂。总之,何东阳是不相信周得财这个人,自然对林思思也没什么信任可言。林思思轻笑道:“打扰市长了!”

何东阳仅点点头,一声不吭地开门,等那女子跟进来后,何东阳把门轻轻地带上,说:“林主任,林总,是代表周得财来打扰,还是代表你自己打扰?”

“市长真是幽默!”林思思咯咯的一笑,那眼睛里就汪满了一种让男人心动的东西。何东阳发现,林思思笑得时候,左边脸颊上还有一个小酒窝。这小酒窝,随着她的笑与不笑,时隐时现。何东阳觉得她长得真像前几天电视上的一位演员,何东阳也想不起来那位演员的名字……目光顿时跳过她的小酒窝,望到窗外去了。

林思思摆了一下头,让脸庞从一些被遮挡的头发中完全露出,笑道:“工作上我是代表周总,但今天来拜访市长,当然是代表我自己。”

何东阳浮笑一下,说:“这就好!我还是希望你代表你自己。”

林思思又笑道:“今天来拜访市长,没别的,主要是恳请市长赏脸,晚上一起坐坐。”

何东阳一听请吃,马上头大了。他知道林思思来西州干什么,更知道他请自己吃饭又是为了什么。商人,无利不起早,他们都把目光盯向西州历史上最大的保障房建设工程项目上,各出奇招,无所不能。周得财为了这个项目,前期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他相信高天俊那儿肯定已经不是问题了,否则,高天俊也不会跟周得财走得那么近。

高天俊已经明确指出,西金城际高速由何东阳全权负责,保障房建设工程则由他主抓,副市长柳重志具体负责。社会上早就已经传开了,说:西州现在有三个工程,一个是书记工程,另一个是市长工程,剩下的就是可抓可不抓工程。不说别的,仅从天天电视镜头上也能看个差不多。高天俊经常在柳重志等人的陪同下出现在征地拆迁现场,指示这要求那;何东阳则经常出现在公路建设现场。这无疑给全市人民一个最准确的信号。

何东阳明白,征地拆迁结束后,下一步就是招标。周得财积极活动,目的就是要拿下这一工程。但何东阳多次找高天俊谈了自己的看法,高天俊非旦不听,相反对何东阳产生了很大的想法。何东阳怕的就是周得财中标。他的这个怕字来源于在金州时对这个人太了解的原因。周得财那只粗手里是做不出什么精细活的。为此,何东阳通过熟人,又引来很多外省具备较高建筑资质的企业来西州加入城市建设的大军。当然,这一点,何东阳自始至终都是在暗中所为,他就想在不得罪高天俊的前提下,自然将周得财淘汰出局。

想到这里,何东阳笑笑:“这不已经在一起坐着吗,还要一起坐坐?”

林思思咯咯笑了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幽默的市长。”林思思笑起来真好看,像一朵半开的玫瑰,娇艳而妩媚。

何东阳看着林思思的酒窝,笑道:“是吗?”

“那当然!”林思思笑完了,又说:“我早就听说西州有位特别有才的市长,仰慕你也已有多时了。今天我第一次请你,你总不能让我这一点点愿望都不能实现吧?”林思思说着,话里就带着撒娇的味道。

“以后吧,最近有点忙。”何东阳呵呵一笑,推辞说。

“再忙也要吃饭吧?我也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来请你的,市长,你就给我一个面子嘛。”

如果林思思不带有其他任何背影色彩,何东阳打心底里讲,还是想跟这个美女一起坐坐。可此时,他明知不能为,就不为之。

何东阳无论怎么推辞,林思思都会有一番跟他理论的话。何东阳想发火可又发不起来,无奈地朝秘书室望了一眼。这时,张轩宇就像接受到了何东阳的信息似的,从秘书室出来,笑着看一眼林思思,对着何东阳说:“市长,刚接到市医院高院长的电话,说吴局长醒了。他要见你!”

何东阳不置可否地看着林思思,说:“林总,那我先过去一下。”

“那……那晚上的事,就这么定了。”林思思起身说道。

“再说吧!”说着穿上外套,和张轩宇朝外走去,把林思思一个人扔在了楼梯口。

何东阳问:“真醒了?”

张轩宇说:“还没有……我……”

何东阳笑笑,知道张轩宇是为了给自己解围,才撒的慌,说:“也好,我们就去医院吧,我也应该去看看他!”

邓红守在病床前,正用热毛巾给吴国顺擦脸。见到何东阳,起身说:“何市长,你来了?”

何东阳点点了头:“怎么样?他还没有醒?”

邓红一听,泪珠就在在眼里打起了转转:“他醒了一会儿,问他话,他什么都不说,现在又昏迷了过去,医生说,可能是他的头部受伤很重,失去了记忆,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好过来?”

何东阳一听,心如刀绞,觉得自己对不起吴国顺,对不起邓红。如果不是他,吴国顺一家现在好好地在金州生活着。一时间,内疚和自责袭上心头,何东阳低头,看着吴国顺说:“对不起,国顺,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来西州,不来西州,又哪里有这样的事发生呢?”

邓红转过脸来,说:“快别这样说,路是自己走的,再说了,眼前的路都是黑的,谁又看得清楚呢?即便国顺醒来,他也不会怪你的。你快别再自责了。”

他拉过椅子,坐在了床前,轻轻地连叫了两声国顺,吴国顺还是没有应声。何东阳不由长叹一声:“真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邓红:“这事儿也怪他,明明知道对方不好惹,还硬往里面冲,兔子急了也咬人哩,何况他们也是人。”

何东阳狠狠地说:“这帮王八蛋,我不管他是兔子还是人,这次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让他们看看。”一抬头,看到医院的院长高晓堂正站在旁边,何东阳说:“高院长,不知道你们诊断的怎么样?如果这里的医疗水平有限,你给我马上联系国内最好的医院立即转院治疗,如果谁耽误了吴局长的病情,我拿谁是问。”

高晓堂点头称道:“是是是,我们一定遵照市长的部署,加强治疗。”

何东阳说:“据你们看,他的病情是不是很严重?估计什么时候能醒来?”

高晓堂:“这个……现在还不好说,应该有希望的。”

何东阳这才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说:“有什么情况,你随时给我电话。”

高晓堂点头哈腰道:“好好好,好好好。”

何东阳回头对邓红说:“邓红,实在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说完,眼圈一红,马上掉头离开了病房。

高晓堂随后跟着何东阳,悄声说:“市长,我想单独给你汇报一下吴局长的病情。”

何东阳哦了一声,放慢脚步说:“有什么情况?”

高晓堂看看周围:“要不,请市长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儿,僻静一点好说话。”

何东阳:“好吧。”

何东阳去了高晓堂的办公室后,吴国顺这才微微睁开眼,看他们都出去了,不觉长长透了一口气。刚才他听了何东阳说的话,心里一阵感动,他觉得他一生中做了一件非常对的事,就是跟对了何东阳这样一个讲义气的好领导。跟领导就像买股票,跟了一位好的领导就像买了一份优级股,股涨你也跟着涨。要不是他进错了房,上错了床,让宋美英这个垃圾股套着,他就早成了市政府的秘书长,哪里会被一砖头拍成这个怂样?今天早上,他被一砖头拍在脑门上之后,感觉一下天旋地转起来了,后来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高晓堂院长亲自给他输氧,周围还在护士忙前忙后的,他知道,他住到了医院,他们在忙着为他抢救他。他没有吱声,他赖得吱声,他只感觉脑袋生疼生疼的,像要爆炸一样。等脑袋包扎好了,氧气输完了,疼痛减弱了后,他突然感觉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一块砖头,差点就结束了他,要是再重一些,现在有他没他还能难说。想想,不免一阵后怕,如果我真的被那块砖头结束了,我的官位、家庭、爱情、理想,什么都没有了,我的痛苦、纠结也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被彻底摆脱了,可是,那样的结果,是我希望的吗?答案肯定不是。生命,不仅仅在于享受美好与快乐,也要承载着痛苦与不幸。他完全清楚,他的幸与不幸,完全与他所掌握的权力有关,权力给他带来幸福,也带来了不幸,那不幸,就是幸福过剩,是两个女人的争爱引发的矛盾与纠结。他有时也在想,如果他不是局长,宋美英还会这么要死要活的嫁给他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果他是一个下岗工人,或者是普通的国家工作人员,你屁都闻不到,更别说让她缠着嫁给你这个半老头。可见,一切所谓的爱,说到底都是以物质,或者是以承载着物质的权力为基础的,如果失去了权利,爱还能剩多少?

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我醒不过来,成了植物人,她们还会爱我吗?宋美英还会这样要死要活的嫁给我吗?这样一想,那个纠缠了他数月的无法解开的心结突然被解开了。对,就这样,要让医院对外宣称我成了植物人,无须做任何工作,无须费什么口舌,宋美英将会不攻自退。

这是一步起死回生的妙棋,既考验了人性,更能不费一枪一弹击退宋美英的正面进攻。等到宋美英对他彻底绝望了,主动做掉孩子,不再纠缠他后,他再醒过来,他才能获得新生,获得他失去的权力。

这样一想,他几乎为这次的因祸得福而感到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

抢救室只剩下高晓堂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说:“高院长,我让你给我守个秘密。”高晓堂惊讶地说:“你醒了?”吴国顺点了点头说:“但是,你要对外说,我可能是会成为一个植物人。”高晓堂越发惊讶了:“为什么?这样让市上领导知道了,怪罪下来,我可承担不起。”吴国顺说:“何市长忙完了肯定会来看我的,到时候,你可以请示一下他,他保证会同意的。”高晓堂这才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说:“好吧。!”吴国顺又说:“你要对外坚守着这个秘密,包括医务人员,包括我周围的任何一个人。” 高晓堂:“这……好吧。”

此刻,当高晓堂把这一奇怪的事儿汇报给何东阳后,何东阳突然忍不住笑了说:“好!好!好!你就按吴局长说的办,就当我什么也不知道。”

何东阳出了门,还在笑,这次笑的不在脸上,而是在心里。刚才在病房里,他的心真是沉重极了,他真怕吴国胜成了一个植物人,永远醒不过来,那样,他将会背负着一个沉重的人生什字架,会谴责自己一生。当得知真实情况后,他的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不觉暗暗骂起了吴国顺这厮,真够鬼的,这么阴的招,也只有他才能想出来。不过这样也好,如果不摆脱那个女人,不但他的家被毁了,他的前程也被毁了。

走出医院,林思思像一株木棉树,鲜艳地站在台阶下,看着何东阳微笑。何东阳走过去,林思思说:“这回儿也到下班时间了……”

何东阳苦笑道:“你还真是执著啊!走,去华岳宾馆吧!”只有在华岳宾馆,何东阳才会感到踏实。当你还没有弄清她真正意图时,你必须十二万分地提防她。

林思思好像还想说什么,还没开口,何东阳已经走上了车。张轩宇左右为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一同前往。何东阳摁下车窗,生气道:“不上车,看什么看?”张轩宇明白了何东阳意图,一拉车门跳了上来,赶紧给吴国昌打电话。

何东阳实在没办法躲了,他倒想看看林思思想干什么。

在华岳宾馆最豪华的咖啡间里,只有何东阳和林思思。林思思脱去了红色的风衣,一身轻纱薄缦式的衣裙,将她原本就十分傲人的身材勾勒得越发婀娜多姿。她倒好了两杯酒,端过来,含情默默地盯着何东阳:“市长,先来一杯好吗?”何东阳明显地能感觉到她身上挥洒出来的撩人的香气。接过杯,碰了一下,喝了。美酒下肚,林思思也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句句含情,字字燎人,优雅地端着红酒杯跟何东阳频频碰撞。林思思脸上飞起的红晕,也搅动着何东阳的心绪。何东阳觉得自己官场数年,阅美女无数,定力还是相当好的。可今天,他的心突然有点飘,有点把控不住的感觉。林思思从何东阳的对面过来坐到了何东阳身边,紧紧地靠到了何东阳身上,何东阳身体的感应已经很明显了,他噌地起身,笑笑,“我上个洗手间。”

林思思一把拉住何东阳,说:“不要嘛,我知道你想干嘛。”

面对如此美貌的女人,只要是男人,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很难抵制。其实,何东阳在来之前就似乎隐隐感到可能要发生的事情。但何东阳还是想试试这个林思思到底想干什么。林思思在抓何东阳手的时候,顺势扑进了何东阳怀里,紧紧地抱着何东阳不放。何东阳大脑一片空白,他不自觉地用手推着林思思,可手上却没有一丝推力。这时,何东阳闭上眼,眼前就突然出现了在西州宾馆那难熬的一个星期,那是怎样的一个星期啊。那一个星期的折磨,像针一样扎进了何东阳的大脑。人往往为了一时之快,酿造的苦果只有自己品尝。何东阳突然一把推开林思思,道:“我还想问你一句,你现在代表的是周得财,还是你自己?”

林思思用迷离的眼神看着何东阳说:“这很重要吗?我们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何东阳突然冷静了下来,道:“你很美,但不是所有的美丽都能给人带来快乐,即便可能,那也只是暂时的,相反,这种美丽可能会带来更深的痛苦,或者伤害。你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思思怔怔地看着何东阳,脸上满是惊讶、无奈、气愤……

何东阳一狠心,还是转身离开了。

林思思的自尊,在今晚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这些年,她阅官无数,只要她单独出现在男人面前,没有一个男人不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包括比何东阳级别更高的官,也包括纪长海。她分明已经感觉到了何东阳的欲望在燃烧,干柴都已点燃,却突然自行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