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把手3

3、靠山也不是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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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开运召何东阳和陶心武去省城分别谈了话。

何东阳知道,这次谈话,就是祝开运的离别叮嘱。这说明在祝开运还是看好何东阳的。祝开运特别说到,越到高处,就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在在生活上,要不断警醒自己,不被金钱与美色所绑架;在工作上始终坚持真理,不被各种关系所左右。唯有这样,你才能走到高处,看到更美的风景。

随之对省委领导的调整动态,在社会上传出了很多说法。说是此次中央将调整祝开运调到中央核心部门去工作;另一说是调整到全国人大去。当然,不见正式任命,谁也无法确定。据说纪长海可能从纪委书记的岗位上直接退休。

何东阳对祝开运的调离,多少还是有些失落。如果祝开运能到中央核心部门工作,那对他来讲无疑是大好事,那样他以后的仕途就会顺风顺水。如果祝开运到了全国人大或政协,那何东阳又将举步维艰。祝开运还说,蒋效东很可能接任省委书记,陆宗成接任省长一职。如果真是这一布局,那何东阳的苦日子就真的到来了。

这时候,何东阳必须重新搭建人脉平台,稳固他在西州的地位。他不自觉地想到,自己与高天俊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冷漠。何东阳觉得这样下去,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高天俊毕竟是一把手,哪天到省里主要领导跟前奏上一本,那后果是很严重的。对省委书记来说,调换一个地州市一把手,就跟今天不想吃红烧肉,换吃武昌鱼那么轻而易举,而对被调换的人来讲,那却是致命的一击。何东阳一直在想着缓和的办法,不知从何入手?恰好听高天俊的新任秘书小王说高天俊的老伴儿病了。何东阳就借此去医院里看望。在医院里,何东阳并没见着高天俊。但何东阳还是塞给高天俊老伴3000块钱,说是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高天俊老伴抓住何东阳的手,说了很多感激的话。何东阳知道,虽然没见高天俊,但这已经表明了他主动缓和关系的态度。

之后没几天。北京科博会召开,按照分工,何东阳安排柳重志和陶心武参加。柳重志并没吭声,散会没多时。高天俊就亲自到了何东阳的办公室。何东阳很意外,马上起身迎过去,请高天俊坐下。张轩宇很快把茶泡好端了过来。高天俊笑笑说:“东阳,最近忙得怎么样?”

何东阳递上一支烟来,忙打火点着,笑道:“今年任务重,马上到年中了,各项工作还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心里一直在担心年初制定的各项经济指标达不到。这不,今年的科博会,我们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争取能拿回来100个亿的签约资金,高书记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高天俊满意地点点头,说:“我看你脸色有些黑,还是要注意身体。你看我老伴,平时也看着好好的,说病突然就病了。”

“呵呵,没事,我感觉还好。不过,书记说的是,身体还是要经常检查、保养,这样关键时候才能不疲软。”

高天俊掐灭烟屁股,起身说:“也没什么事,随便转转。”走到门口时,高天俊又转过身,说:“哦,对了,保障房建设资金好像有些问题,重志市长跟你汇报过了吧?”

“哦,汇报了汇报了。我正跟财政协调解决呢。”

“重志最近也很疲倦,工程由他全权负责,这次科博会他就留下来,我担心他一走,这工程进度跟不上,再说也保证不了质量。我走了,你忙吧!”

临出门高天俊的话才是他今天亲自过来的主题。但无论怎么,他能亲自来何东阳的办公室,就说明也是想主动缓和有点僵硬的关系。当然,他不会明着来,而是带着问题来的。

高天俊走了,何东阳坐下发了一会儿呆,马上给财政局打电话。

协调完资金的事,何东阳又把王中平叫过来,说参加科博会的事。柳重志不能去,那只有让王中平带队先走,然后何东阳把这边的事处理个差不多,后面再赶过去。

王中平由组织部长调整为常务副市长,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想法的。以前是管官的官,现在是官事的官,而且事儿还真不少,王中平一天忙得晕头转向。关键时候要解决某个关系的职务问题,都不再那么便当了。王中平之所以被邱东成所代替,与高天俊有很大的关系。当然,这可能也是王中平这人不太能跟高天俊合得来的原因。刚开始王中平还能在高天俊说东说西,到后来高天俊提出要考察某人时,王中平往往会不识时务地提出一些对此人的反面看法,有时候他还会把真实的考察结果报给高天俊。这让高天俊很恼火。组织部长是什么?按当过组织部长的人的话说,只不过是一把手提拔干部的工具而已。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把手圈定拟提拔人员的名单,组织部长负责想办法将这些人员考察到圈子里来。什么年龄、什么学历、什么工作经历、什么任现职时间等列出的一系列考察条件,那都是为了能把这个人划进圈子,因人而设的。当然,组织部长一般都是党委一把手的心腹,通晓一把手的意图,一切都能按照一把手的心思提拔任命干部。自然,组织部长要安排某个人都某个职位上,比起其他常委来就容易得多。王中平后来就不是这会事了,经常会把高天俊圈定的人搞出意外来,而且王中平提出来的人选,高天俊常常都是一句话:“这个人,下次再议吧!”等到下次,他可能会议,也可能不议。你提出五次,他给你打点折扣,基本也就没你什么事。

到这次调整干部时,王中平谋的是副书记,没想到副书记没谋成,却被弄到政府。王中平听省里有人说,他的调整是高天俊找省委主要领导建议的结果。不管是不是这样,但王中平是信了。这不,到政府这边后,他自然跟高天俊结了怨,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点。当然,何东阳跟高天俊慢慢不合拍的事,也没有逃出王中平的眼睛,王中平打心眼里感到高兴,他又多了一个跟高天俊抗衡的人,有意想与何东阳靠近。

何东阳当然也能感觉到王中平的意思,多一个朋友总归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得多,更何况他是他的搭档,又是常委,那无疑在他的权力平衡中多了一份力量。他没有理由拒绝他的这份友情,更没有理由不去积极发展他们的关系。

何东阳把参加科博会的事一说,王中平丝毫没推辞,一口就答应了。然后又有意无意地说:“何市长,据我最近了解的情况,保障房建设工程,中标人周得财连一幢楼都没修的,他吃了个过水面,全部转包给了省内的五家建筑公司,有些弃其量只不过是个包工队。”

何东阳愣住了,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林思思。自从那次见面之后,在西州再没见过她的人。周得财自从中标后,干脆就没见过面。难道真是王中平说的这样。他惊讶道:“情况属实?”

王中平说:“据我了解的是这样。但你问这些施工单位,他们都一致说是周得财公司。”

何东阳说:“我问一下重志。”

王中平皱皱眉,说:“不用问。怕是他也被蒙在鼓里呢!”王中平露出一丝冷笑道:“这工程高书记一把抓,别人不要说插手,连话都插不进去,我说何市长,我们就悄悄装着不知道,等着看好戏吧!”

何东阳看着王中平诡秘地笑着,倒抽一口凉气。心想,这组织部玩弄权术的人,花花肠子就是多。另一方面,何东阳突然就对王中平这个人害怕起来了。作为政府常务副市长,面对这种情况,居然要等着要看好戏。多么阴险,多么幼稚!如果官场都把个人升迁和恩怨作为主题,谈何经济发展呢!再说了,当保障房建设真出现问题,作为政府领导,你能脱得了干系?何东阳心里这样想着,口里还是说:“高书记是不是不知情?”

“管他呢?不要我们插手,由柳重志一个人负责,这是他在会上讲的。我看他是想升官整政绩工程想疯了,我还没见过如此插手政府工作的市委书记。”王中平气道。

王中平走后,何东阳一直在想怎么把这个话传达给高天俊,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跟高天俊谈这件事。他们俩人的关系刚刚有些转机,如果现在何东阳再为这个事跟他理论,不知道又会是什么结果。何东阳左右为难。不谈,他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市长;谈,可能又会让高天俊觉得自己在其中有什么企图。可这事不说,让他憋在肚子里又特别难受。他又一次陷入到了两难之中。

几天后,王中平带着相关部门一把手上北京了。何东阳挤出时间下县市调研。上半年的工作快结束了,年初预定的各项指标完成情况怎么样,各县区都存在哪些问题,他都得摸清楚。另外,年初市上提出的项目工作,看下面都动作得怎么样。每到一个县,先听后看,对照汇报的内容实地查看,针对存在的问题,重点突破、重点解决,并对整个工作提出了要求。何东阳调研回来,又马不停蹄地去公路建设现场查看施工情况。金州市因为动迁费没有足额按时到位,造成群众围堵施工现场,致使工程进度缓慢。西州这边,动迁时,何东阳就怕出现这种情况,早有预案。动迁款不往下拨,由工程领导小组办公室指定负责人交动迁农户,杜绝了乡村两级截留。西州境内的前期工作建设进展顺利,何东阳看了一路,路已经基本显出了模样。

何东阳又到北京待了一个星期,收获颇丰,签约金额达120个亿。何东阳一再要求做好后续跟进工作,不能把到嘴的肥肉给丢了。

下午签约结束后,他下楼出了宾馆,想独自走一走,没料他刚出宾馆,在旁边马路上看见的一个人,很像舒扬,身段、头发、走路的姿势,都跟舒扬一模一样,他撵过去叫了一声扬。她只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何东阳的脸不觉一红,可能认错人了,他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待那女子消失在人群中之后,他还在在想着她的样子,她回眸时的神态,他越想越觉得她就是舒扬,一定是舒扬。她既然在北京,为什么不给他一个短信呢?难道她彻底把自己忘了?

何东阳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望着脚步匆匆的人流,感到一阵茫然。他不知道风吹来的方向,也不知哪里是他回家的出口,他只觉得,舒扬,已经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痛。

次日晚上,何东阳刚回到家洗漱完,正吃饭,朱红斌电话就打来了。朱红斌也是跟何东阳去北京刚刚回来,想必也才到家没多时。朱红斌这个人到底是主管过地方全面工作的领导,做人做事很有章法,很令何东阳满意。

何东阳接完电话,右手上的筷子当啷掉餐桌上,脸如雕塑般没了神色,半天瞪着眼睛没有反应。胡亚娟也被何东阳的表情吓坏了,急问:“老何,咋了?出啥事了?”这些年,何东阳饭吃到半中腰突然有事走了,对胡亚娟来说已再正常不过了,但今天,何东阳的表现却让胡亚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同往常。

何东阳长哎一声,迅速打通了张轩宇的手机。此时,张轩宇已经在来何东阳公寓的路上。事情一发生,朱红斌立即给张轩宇打电话,让他马上去公寓接何市长。

何东阳心里异常沉重,但他还是振振神,告诉胡亚娟:“出了点事,我得去看看。”

胡亚娟急得怎么问,什么事?

何东阳说回来再说,这会儿得过去。

何东阳迅速穿衣,换鞋,拉门而出。胡亚娟听到咣的一声,门关了。只听到何东阳急速而短促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楼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