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把手3

5、市委书记被威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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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开运升了,纪长海退了。

这对高天俊和何东阳来说,真是一悲一喜。高天俊当初为了抱住纪长海这条粗腿,千方百计让周得财中标。可黄瓜菜还没切好,热菜已经被端走了,热菜端走了还事小,现在工程却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好在事故最后的调查结论是:施工现场安全设施到位,工人对塔吊的操作并无不当,塔吊断裂是因生产缺陷造成。一场施工方与厂商的官司又拉开了序幕。

蒋效东顺利接任省委书记,陆宗成任命为省委副书记、代省长后,省上立即召开了全省煤矿、建筑等施工企业安全会议。省委省政府分管领导到会,省安监局长先通报了西州市“6.11”重大安全事故,对西州市给予全省通报批评,立即停止建筑施工,并要求在近期各地州市对煤矿、建筑等企业开展全面的检查治理整顿,并将检查治理整顿情况上报省政府。

省政府安全工作会议结束后,西州市重点针对建筑企业的安全质量检查工作已基本结束。7月15日,西州市政府召开保障性住房检查情况通报会,通报省质安处检查组对该县两处保障性住房检查情况。会议由住建局局长张开来主持,市房管局局长高智新、相关职能股室负责人及在建保障性住房工程的企业法人代表、项目经理以及总监共计40余人参加会议。罗永辉到会听取汇报并做了重要讲话。罗永辉感觉自己又找到了当官的感觉。他首先分析了保障性住房建设的重要性和全市今年保障性住房建设的紧迫性,同时指出保障性住房是一项民生工程,一定要高标准按时按质按量完成,并指出,保障性住房的质量安全,对施工法人实行终身追究制,对主管部门领导实行问责制。出现重大安全渎职行为,要追究其刑事责任。 最后,罗永辉强调,各责任主体单位要各尽其责,提高认识,端正态度,为迎接10月份住房城乡建设部检查组的检查以及11月份市观摩团的检查做好准备,并对下一步治理整顿工作做了重要部署。

接紧着,高天俊召开了市委常委会。常委会上做出了两个决定:一是决定追授柳重志同志为烈士,并号召全市广大党员干部掀起以学习柳重志同志忠于党,忠于人民,无私无畏为老百姓谋幸福的精神;二是决定免去住建局张开来同志党组书记、局长职务,并建议市纪委给予党内记大过处分。

消息一传出,老百姓为张开来的处理结果拍手称快,说国家对这各不顾老百姓死活的官吏,就得狠下心来,该处理还得处理,该杀头还得杀头。同时,报纸电视广播开始全面报道柳重志的英雄事迹。社会上也广为流传,老百姓心目中的焦裕禄、孔繁森又回来了。但只有内部少数人知道,柳重志那天到底是怎么被塔吊轧死的。

柳重志原本就是一个做什么都谨小慎微的人。自受高天俊的指示全面负责保障房建设工程,他可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生怕让市委书记不高兴。他差不多一两天就要抽出时间去工地视察一回。出事前三天,乔娜从省城来西州找柳重志。目的只有一个,让柳重志马上离婚,跟她结婚。按乔娜的话说,她不能等到肚子隆起,孩子出世,带着孩子结婚。柳重志执意要让乔娜先将孩子做掉,说自己来西州没多久,手头的事情多得放不下,结婚的事等等再说。为此,乔娜与柳重志大吵一架,说如果柳重志不答应马上结婚,她就呆在西州不走了。柳重志知道不能硬来,使尽浑身解术,才把乔娜哄好。但乔娜就是不打胎。柳重志无奈,只好先送乔娜回省城。让司机买好了当晚去省城的火车票。晚上,本来司机要去送乔娜到车站,柳重志对秘书和司机说:“你们休息去吧,我去送吧。”

柳重志自已驾着车去送乔娜。经过紫金园施工工地时,他突然想起第二天高天俊要到紫金园视察施工情况。高天俊对保障房建设非常重视,对工程进度催得很紧,所有工地都昼夜不停地施工,一定要确保在国庆节俊工一批小区,在立冬前入驻一批居民。一看火车开的时间还早,就把车子拐进了施工现场,看看情况,然后再送乔娜去火车站也不迟。而危险就是在这个时候已悄悄向他们袭来。当柳重志刚刚把车开进施工现场边上,车子还没停稳。说是迟,那是快。塔吊从天空中倾轧过来。据当时施工的工人说,当时他听到了塔吊断裂发出的“咯吱”声,他看见塔吊朝楼下那辆黑色小轿车倒去,还站在楼上大呼着。但一切都晚了,柳重志坐在车里压根就听不到外面的呼喊。他还连车门都没打开,就被从天而降的塔吊砸成了一块肉饼。

柳重志的秘书和司机好些天都精神萎靡不正。他们想,如果那天是晚他们也去了,现在也免不了是在去往天堂的路上。他们一直没想明白:柳重志自打到西州,从没有摸过方向盘,尽管他有驾照。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突然却要自己驾车去送乔娜。司机因为从没见过柳市长开车,所以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秘书,秘书也看了一眼柳市长,说:“柳市长驾龄都五年了!”

后来,社会上居然有传言说:因为与乔娜闹翻了,柳重志决意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与乔娜同归于尽,没想到这个时间被意外事件提前了……传言归传言,并没影响柳重志作为好官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

此后,西州成了全省安全工作的靶子,省上领导总会时不时提起那件事。这让高天俊和何东阳心里很不是滋味。

柳重志事件发生后,王中平又跟何东阳提起他们之前的一次谈话。王中平说:“你看看,你看看,话说了没几天,戏就来了。”

何东阳定定地看着王中平,突然有点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西州市政府常务副市长,非但缺失官德,还没有品德。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他竟然毫无同情心,反而有点幸灾乐祸。王中平见何东阳看他的眼神有些愠色,马上嘿嘿地笑道:“我只是跟你关起门来说说,没别的意思。”

何东阳说:“王市长呀,还是要以大局为主,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有些事是可以当旁观者看笑话的,有些事儿是不能的。”

王中平尴尬地笑笑:“也是,何市长说得也是。那你先忙,先忙。”说完,无趣地走了。

何东阳呆坐了一会儿,就把电话打到了高天俊的办公室里,高天俊在。何东阳说:“高书记这会儿忙吗?我过去有点事。”

高天俊很爽朗地道:“东阳啊,没事没事,你过来吧!”

何东阳一进门,开门见山道:“高书记,我有个想法一直想说,但又觉得说出来不妥。现在事情到这一步,我想还是说出来好,至于可行不可行,书记定夺。”

高天俊看何东阳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笑道:“我们还要讲客气吗?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了。”

何东阳说:“柳副市长这事一出,我反复在琢磨,从这件事身上,我们真的还需要好好反思。周得财将工程承揽后私自发包,实际干活的建筑公司我们又没有深入的了解,谁知道还会给你弄出什么事来。虽然都投了保,但影响是无可挽回的。周得财这种做法是违约,甚至是违法。我还是建议高书记立即终止跟周得财的合同,工程重新招标。”

高天俊皱着眉头,说:“现在工程都进展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这样做,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受?再说了,即便终止了跟周得财的合同,工程款怎么付?那谁又会接手呢?”

何东阳果决地说:“我觉得我们现在的难受,是为了将来不难受。你看周得财,合同签了,人就跑得没影了。事情哪有这样做的。现在纪长海已经退了,你还怕什么?”

何东阳最后的一句话,一下子点到了高天俊的软肋上。高天俊立即阴着脸道:“你的意思是我跟纪长海有交易?”

何东阳笑笑,说:“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说,纪长海已经退了,高书记就不必给他老人家这个面子了吧。”

高天俊的神色稍得以缓和,说:“退了也是老领导,我们做人做事不能太功利化了吧?”

何东阳无语。沉默了一会儿,何东阳才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周得财居然第二天才从省城赶过来处理,这对我们来说很被动。应该也得给他点压力,不能吃过水面吃惯了嘴。”说完,何东阳就借故离开。

高天俊虽然对何东阳的质问和疑问很不舒服,但何东阳走了之后,他还是认真想了一遍何东阳的话,觉得何东阳说得不无道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如果再出现了什么麻烦事,说不准就是丢官帽的大事了。他马上给周得财打电话。

周得财哩,自从事故发生后,也害怕了,这些日子一直呆在西州不敢乱跑。他怕如果西州市政府将他告上法庭,就凭合同条文,他真是吃不了得兜着走。善后工作全部处理完后,他又呆了几天,觉得没什么事了,就又跑到省城逍遥去了。高天俊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省城一家洗浴城按摩,电话里只听见周得财跟几个小姐调笑的声音。高天俊厉声道:“周得财,你马上给我到西州来。”

周得财摆了摆手,三个小姐就从**下去,静静地看着周得财打电话。周得财嬉皮笑脸道:“首长这是怎么了?”

高天俊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就咣地把电话挂了。

高天俊一直等到晚上,等来的不是周得财,而是林思思。在西州宾馆高天俊的固定办公室套间里,林思思先是一阵风似地坐到了高天俊身边沙发的扶手上,用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拍按着高天俊的肩膀和后背,嗲嗲地问:“找周总什么事,你直接给我说吧!”

高天俊噌地起身,走到窗户前,把林思思尴尬地扔在沙发扶手上,手臂僵在了空中。林思思慢慢收回手,仍嗲道:“今天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谁惹你生气了?”说完又像风一样地粘到了高天俊身上。

林思思的手还没放到高天俊身上,高天俊一下吼了一声:“你马上让周得财来见我!”

林思思彻底被高天俊的声音给震住了。

周得财是什么人?比鬼精。他从电话里就听出高天俊的口气,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不能不来。于是出了洗浴城就把林思思拉上狂奔西州。他们一来就入住西州宾馆,为了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就让林思思先上,以摸清其动向。谁知高天俊今天却不吃林思思这块豆腐。

林思思只好打了周得财的电话,周得财知道情况不妙,赶紧赶了过来。。

林思思一听门铃响了,一阵风似的走过去,把门打开,就埋怨说:“你怎么才来,高书记都不高兴了。”

周得财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走到高天俊跟前又是检讨又是哈腰,道:“首长息怒,首长息怒,我就怕你急,才让思思先来了。我处理完了手头的一点急事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你有什么吩咐,请首长指示。”

高天俊看着林思思说:“思思先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跟周总说。”

林思思莫名奇妙地看了高天俊一眼,央央不快地推门出去了。高天俊走到套间里边的卧室,手里拿着一大块玉出来,说:“这个你拿回去吧!”

周得财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嘴张得青蛙嘴一样,半天,才苦 着脸道:“高书记,你这是啥意思呢?”

“没啥意思。你把这东西收起来。”

周得财脸上又恢复了嬉笑,说:“首长是嫌单薄?还是?”

高天俊把玉放到茶几上,说:“你违背招标合同规定,擅自将工程发包,政府准备起诉你,解除合同。”

周得财突然带着哭腔道:“哎哟,好我的高书记,这都哪儿到哪儿了,怎么可能解除合同呢?你这不是把我往大牢里送吗?”

高天俊之所以这样做,真正的原因还是纪长海退了。否则,他也不敢在周得财面前这样说。高天俊喝了口水说:“就你这熊样,你不进大牢,我看工程不完工我就得进了。”

周得财突然黑着脸,直起腰来,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然后坐进沙发,盯着高天俊说:“尊敬的高书记,何东阳想哄走我让吴国昌接手,你也能把我哄走吗?”

高天俊一听,火就上来了,指着茶几上的玉,骂道:“滚!拿着东西赶快给我滚。我走到今天,还没有人敢这样威胁过我。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周得财又冷笑了起来,道:“玉枕我可以拿上,那你儿子那儿的呢?”

高天俊眼睛睁得铜铃般,瞪着周得财说:“什么?我儿子?我儿子与这事有什么关系。”

周得财再度恢复了奴才嘴脸,笑着说:“首长,我们都给自己留条路吧!”

高天俊沉默了,久久地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