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把手3

2、舒扬被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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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纪长海,西州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这天早上,何东阳看了一眼宋银河送来的《政府工作报告》初稿,又放下,他想去医院看看舒扬,想守在她在病床前,可,可他却不能去。昨晚上还可以打发丁雨泽过去,今天,连丁雨泽都不能去了。有些人专门干顺藤摸瓜的勾当。

这时,刘海滨进来了。

何东阳马上问:“案子有进展了?”

刘海滨苦涩地摇摇头,说:“还没有发现特别有力的证据。只是,经过我们细致调查,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在曹天举出事之前最近一段时间,跟他接触最频繁的有两个人。”

何东阳下意识地问道:“谁?”

刘海滨把头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是罗副市长和吴副秘书长。”

何东阳端起的茶杯,还没送到嘴边,就僵在了半空里,怔怔地看着刘海滨,半天才说:“你的意思是?”

刘海滨无奈地笑笑,说:“这仅是从通话记录及外围调查的结果,当然也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何东阳喝了口茶,又道:“缺口还得从曹天举那儿打开。老曹最近情况怎么样?”

“人是没有生命危险了,但大脑出了问题,刚醒过来时清楚了一阵子,后来就又迷糊了。医生说能否彻底恢复还难说。”刘海滨叹口气道:“我们从他老婆及所有的亲戚朋友处都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说曹天举虽然是个商人,但待人处事都很好,从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而且他的企业基本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财务会计自老曹成这样后,就辞职走了南方。”

“工业这块子现在由罗永辉分管,他们经常在一起,除了工作,还能有什么呢?” 何东阳沉思了一会儿,他倒是在好几个场合看见过曹天举和副秘书吴军神神秘秘地头对头谈论着什么。好几次他还想问问曹天举,但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干涉分管副市长的具体工作而没开那个口。沉吟了半天,何东阳猛地想起了一件事,运达集团现在吃进去了不少煤炭企业,需要大量的资金来搞大规模开发,上次曹天举还向他张口,可他向银行方面打了招呼,曹天举也只拿到了6000万的货款。难道是这方面的原因?即便是资金链出现问题,也不至于被人追杀啊!或者是他掌握了别人致命的东西,才导致这样结果的?这样一想,何东阳也叹口气道:“看来,这案子只能等曹天举康复后才能结了。”

刘海滨点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市长,你看,这专案组?”

“怎么?”何东阳一下子盯住刘海滨不放。刘海滨只好吞吞吐吐地说:“我虽然主持工作,但王斌强是书记,他几次在局党委会上提出,要专案组撤了,把人员抽调到治安上去。不过也是,近一段时间出现了好几起抢劫案,现在也没抓着案犯。昨晚上就发生了两起,时间错前错后,一个是环保局的职工舒扬,晚上加班到10点,回家的路上遇两名男子抢其脖子上的项链,这女孩子也真拗,抢就给了算了,硬是跟罪犯干了起来,这不,命是保下来了,但被罪犯打得遍体鳞伤,多处骨折,幸亏遇见了几个好路的好心人,否则……”刘海滨看何东阳的神情变得越来越严肃,脸变得猪肝似的,以为自己哪儿汇报错了,再也不敢往下说了。

何东阳紧紧咬着牙,用僵硬地目光看着刘海滨说:“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实验中学的女教师黄颖,三十岁,有一个五岁女儿,老公就是原来吉源县安监局局长,自从被双开后,整日酗酒,去年一场酒后心梗,死了。黄颖下晚自习后是11点,在永兴路那段,恰好没有路灯,被骑摩托车的两名男人抢了包。从现场勘查来看,黄颖为了夺回包,被摩托车带了十多米远,然后凶手停下来朝黄颖胸口捅了一刀,逃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简直太无法无天了!打!把这些没人性的东西全部给我打掉!”何东阳听完,噌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刘海滨告辞后,何东阳一下发起呆来,心由不得一阵阵地往下沉。他万万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女人都没有保护好,还算什么男人? 如果舒扬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将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那无疑要背上一副沉重的十字架,直到走完自己的一生。

这两起抢劫案很快替代关于谢明光的讨论,成为西州老百姓议的话题。甚至有人说,西州有好几股原公安局长刘铁军养大的黑势力,现在刘铁军抓了,他们出来是报仇的。下一步的目标人物将会是市上曾经打压过刘铁军的领导。有些话说得有模有样的,说刘铁军由省里和中央的人保,现在关在省城的宾馆里,整天仍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一点不比从前差……

晚上,何东阳悄悄去了趟医院。一看见舒扬胳膊、腿全部打着石膏,顿时心就撕开了,身为一市之长,居然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怎么让普通老百姓过上和谐幸福的生活呢!自责、怜惜、心疼、无奈同时向何东阳胸口袭击而来。舒扬静静地睡着,像一朵洁白的莲花,安详秀美。何东阳刚一落座,舒扬慢慢睁开眼,看着何东阳微笑着,她似乎想动一动,但动了半天,仍只是头朝着何东阳的方向靠了靠,身体还一动不动地固定地**。舒扬问:“你,怎么来了?”气息明显很微弱。

何东阳满脸的内疚,道:“我来晚了!你受苦了!”

舒扬仍是微笑,说:“你来看我,会惹出闲话的!”

“我不怕!”何东阳说了句违心的话,不怕是假的,可怕了还算个男人吗?明明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却不能大大方方前来看望。何东阳不想为了头上那乌纱,连做人最起码的道德良知都不要了。

舒扬悠悠地说:“我怕!”

何东阳笑笑,没吭声。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用心在交流着。过了一会儿,何东阳说:“你怎么这么傻?一条项链能比你的生命更重要吗?”

舒扬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已是闪着全是泪花,说:“重要!他就是我的生命!”

舒扬说完停了停,继续道:“这几天,我眼睛一闭,眼前就全是我小时候的事。爸爸跟你一样,是当官儿的。我妈妈却是农民。小时候,所有小朋友都特别羡慕我。可在我的记忆里,爸爸永远都只是个影子,他每月只回来一次,给我买很多好吃的,还没看够他却又要走了。后来,就连这个影子再没回来过。自此,我又开始羡慕别的小朋友,羡慕他们能牵着爸爸妈妈的手,然后在我面前炫耀爸爸给他们的礼物。可我,却只能一直拽着妈妈的手,躲在她身后,悄悄投去一束嫉妒的目光。可我恨自己不争气,连名牌大学都没考上,毕业后还没来得及孝敬妈妈,她就走了。我已经没了亲人,但万万没想到,你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怎么看,你都特别像我爸。而且,而且那条项链是你送我的,我决不能丢失它。”说完,舒扬露出了童真般的笑容。

何东阳怔住了,他无法不被她的真情所打动,鼻子一酸,眼睛不觉润湿了。傻丫头,真是傻得太痴情。

记得那还是7月份,有一天舒扬打电话要请何东阳一起吃饭。可到下午下班时,北郊工业园区一家俱厂起火了。他一去就折腾到了12点,竟然把跟舒扬吃饭这事给忘了。后来,他才听吴国顺说,那天早舒扬的生日。何东阳特意买了条铂金项链,算是弥补遗憾。何东阳把项链戴上去的时候,舒扬已是泪流满面。那一刻,何东阳不知舒扬为什么会如此异常。问她,她只说: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何东阳万万没想到,舒扬竟会将这条项链视为生命。这一点,何东阳断定他是做不到。他为这个简单的女孩做出的不简单的举动而震惊。这些年,他经历了太多的虚伪,多少人当你得志时,他们掷地有声说甘为你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之类。当你真有事时,他们别说插刀了,连人影子都见不着了。舒扬让他明白了,什么叫真。其实,很久以来,何东阳觉得自已已很难找到那份人与人之间真的东西了,直到遇见了舒扬。何东阳**了一下鼻子,用手轻轻地捋着舒扬额头有些散乱的刘海,说:“你真傻!项链没了还可以再买……”

舒扬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何东阳又问:“你家里的事,怎么从来都没跟我说起过?”

舒扬睁开眼,撅撅嘴,回道:“你也从来没问过我这些呀!”

何东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闪着舒扬的目光。是啊!他口口声声说喜欢舒扬,爱舒扬,而真正了解她多少,关心她多少。难道自己也属于那些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男人之列?何东阳笑笑,说:“对不起!”

舒扬笑笑说:“我开玩笑呢!其实,我真的不想让我的不幸强加于原本就压力重重的你。我同样想你能天天都开心。”

何东阳点点头。

舒扬拿眼睛看看何东阳,又朝自己右手努努嘴巴,舒扬的右手就缓缓地伸开了,手心里是半截子项链。她嗲声道:“那半截被他们抢走了!”

何东阳又一次被感动。他拿起那条仅剩一乍长点的链子,端详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天给舒扬买的项链的模样。男人啊!一个很随意的行为,竟然会让一个女人为此要搭上性命!何东阳的心在震颤,刚要开口,就听见敲门声。他大声说请进!门开了,进来一时髦的女孩,何东阳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开口问好,女孩却抢先说话了,“是何市长,谢天谢天,你可来了!”

何东阳瞥一眼这个曾经跟他相处过好几个月的女孩,到最后却是出卖他的人。并没有动,只是侧过脸,淡淡地笑笑,问道:“是小王啊?你怎么来了?”

舒扬马上接话道:“这些天多亏她一直在照顾我。吴局长本来找好了人来照顾我,王丹说她这一段恰好休息,就天天过来。”

何东阳哦了一声,笑笑,说:“辛苦小王了!”

王丹妩媚地笑笑,说:“哪有什么辛苦?呆在宿舍,闲着也是闲着,倒把人无聊得不行,这不正好,还能跟舒扬姐聊聊天。”

何东阳觉得,这个小王现在比他刚来西州来出落了不少,说话也比那时麻利多了,看来生活真是个大熔炉,能把一个土生土长的乡村丫头,锻造成一个看不出一点乡土气息的城市一族了。上次舒扬提起过这个丫头,他也没来得及细问。他在心理上,对这个丫头还是抱有很大戒心的。毕竟她是谢明光的人。他现在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要谨慎了不在谨慎。你一旦有丝毫大意,说不定后面就有谢明光的眼线在等着。他立即回忆在此之前,王丹是不是一直在门外偷听?或者拿照相机将他捋舒扬头发的那一幕照下了,或者用录音笔把他和舒扬刚才说话的内容给录下了?这样想着,何东阳警惕地又看了一眼王丹,她手里除了拎着一只饭盒,好像再没拿什么东西。何东阳又往房间的别处瞅了瞅,确信没有,才松了一口气。何东阳心里本来就对这个小王有防备,所以也不想跟她多搭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王丹有眼色,笑着跟舒扬说:“舒扬姐,饭放这儿,你趁吃。有何市长在,我就放心了!这不,我老家的弟弟过来了找工作,我先去了。”说完转过脸,看着何东阳说:“何市长,舒扬就先交给你!”

舒扬忙道:“哎……”舒扬本来是想让王丹留下来,让何东阳早点回去,可王丹还没等舒扬把话说出来,就跑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舒扬说:“她还是有些无法面对你!”停了停,接着说道:“她跟我一样,从小生活在农村,受了很多苦,向往城市生活,可谁知真的到了城里,才发觉根本不是那回事。她说,她过去对你做的那些事很愧疚,她觉得她真的很傻,她想找你当面道歉,可又不敢。其实,她对你一直都很崇敬。”

何东阳笑笑,问:“她现在还跟谢……”话已出口,何东阳突然觉得有些多余。但舒扬却明白何东阳的意思,马上说:“王丹能去宾馆当大堂,是他说了话的。她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包括住的,都是他给的。她不能离开他,离开了她就得回农村嫁人。她就是不想嫁给那个乡长的傻儿子才跑到这儿来的。她跟我说,她以前正因为替他干那些傻事,是怕抓不住他,怕他把她给甩了,想抓住他的软肋。没想到后来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蠢!可后悔已来不及了。现在,她已经死死地咬住了他,他想丢都丢不开。我知道你怕的是什么。我相信王丹不会把你来看我的事说给他的。”说完,舒扬自信地笑笑。

何东阳也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