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與紅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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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米的工作麵被全部推倒了,煤牆、柱子和頂梁東倒西歪一片狼藉,老空裏還不斷發出尖銳的求救聲。肖偉光一下癱倒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說,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好在他畢竟身經百戰,在煤礦井下險惡的環境中經曆過無數次事故,他立即鎮靜自己,組織搶險。工作麵有多少人?跟班技術員溪西民回答,大概十五個人。肖總問溪西民,你盯麵在哪兒?我看煤出完了剛走在溜子巷,就……你咋不到裏邊送死去?!還從來沒見過肖總這個風度儒雅的知識分子發火,他舉起手,左右兩巴掌將溪技術員打倒在地上,用哭喪的聲音說,這是嚴重失職,你知不知道啊!戰民,你在哪裏?同戰民是副班長,眼淚已經流到下巴上,說肖總,我在這裏給打眼工點溜子開偏幫煤,眼看著大頂推過來了,放頂工瞬間被壓住了,我不知道該咋辦。肖偉光用顫抖的聲音說,快,從機尾回風巷進去看後麵的情況咋樣,給工作麵喊話,問各人的位置在哪裏,救護隊下來了嗎。

放頂工當時有兩人在回風巷解大手,兩人在機尾三岔處老空裏打信號柱,隻是不同程度地受了輕傷,但班長劉永生被卡在兩個柱子的中間動不了,不停地發出求救。正在機尾裝藥的農民協議工何玉龍看到閃爍的礦燈光,聽到“媽呀、媽呀”的叫聲,奮不顧身地從煤牆的夾角扒開石頭,爬進去拉人,剛把卡住劉永生兩條腿的鋼梁扒開,頂板嘩一聲二次來壓,何玉龍也被埋在裏麵。

在肖總和田隊長、侯書記的指揮下,搶救整整持續了十二個小時,才把何玉龍、劉永生和兩個打眼工從石頭堆裏抱出來。救護隊立即將傷員送到礦醫務所,兩個打眼工、班長劉永生因傷勢過重,又轉送礦務局醫院,何玉龍頭部裂開了血口子,臉上手上全是血,右腿褲子從大腿根處撕開,躺在礦醫務所的**呻吟,看不到還剩什麽好的地方……趕來的協議工大聲追問,為什麽不趕緊包紮搶救一起轉院呢?人命關天啊!一個穿著白大褂、四十來歲、人稱聶大夫的醫生,慢條斯理地說,他是協議工,不在公費的醫療範圍,給你公社帶隊幹部打電話,讓他拿錢接人轉院。趕來的協議工還有隊領導異口同聲地問,那你就這樣見死不救嗎?回頭再給你算賬不行嗎?先救人,救人要緊啊!聶大夫話說得很堅決,不行,協議工是臨時的,政策規定先交錢掛號辦手續,我先給他治療,完了屁股一拍跑了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