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红

08

字体:16+-

眼看天亮了,一帮煤都没出来,溜子一点儿也没动,班长急了:你们狗日的一个一个都给我往死了睡,听不见溜子压死了,启动不起来,都是死人……班长从机尾骂到机头,将半睡半醒的人都用脚踢起来,一个一个叫醒进工作面清溜子上的煤,只要溜子能转起来,把放炮的落地煤拉走,人能站起来,维护就好出手了,机头煤已经快挨住顶板了,人都进不去,何谈干活儿。当陈忠启和师傅把溜子上的石头搬到老空,煤清了一大半的时候,溜子开始吃力地转动,但没有转几圈又被卡死了,原来是机尾那几个茬没有来得及将煤墙冒落的石头搬出来,被溜子拉在断层最低处卡住了,再加上溜槽和链子、刮板分离,下面的煤越堆越多,溜槽链子已经飘到顶板上了。忠启和师傅只好一块一块地将石头搬出来,用钢钎将链子别到溜槽里面,待溜子转动起来再站在刮板上,将铁锹卡在刮板上,借用溜子转动的动力,将里面的压煤一点一点刮出来,这些笨办法虽然没有写进安全规程,也有很大的危险性,却是唯一的办法。一场生别死离的惨重事故,就是在这个环节上发生的。

随着全班的齐心协力净煤,再经过反复打反正转的启动,溜子艰难地转动起来了。当陈忠启正站在溜子上用脚踩着铁锹刮煤时,刮板突然弹出了溜槽,链子飘在空中,陈忠启的右腿卡在了刮板下面,此时,转动的溜子距离机头不到六米,一旦链子从机头进槽子转下去,四十千瓦功率的电机就会像粉碎机一样,后果可想而知。师傅贾正科一边慌声地喊叫,快停溜子,夹住人了,夹住人了!一手用力拉徒弟陈忠启,谁知,在这人命关天的节骨眼上,溜子工在打盹睡觉,正科的喊声他一点儿都没听见。溜子在艰难地缓慢运行,刮板已经将陈忠启的腿卡进溜子里,失去了任何的自救能力,师傅贾正科跟在后边,一把将徒弟忠启拉得撂在了老空里,而他自己的双腿,却被卷在了溜槽里面……等从溜子下面拉出来时,师傅贾正科全身上下血肉模糊,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12月2日5点36分这一刻。

为了吃饱肚子,摆脱贫困,这个从陕北农村招工到煤矿的农民娃,老革命家的后代,自分到鳌北煤矿采煤二区丙班二十年七千三百个日日夜夜里,几乎没有休过班,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惊人的业绩,就连每年一度的先进个人也没有得过,这样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矿工,在灾难来临之际,在徒弟生命遇到危机的紧要关头,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毫无畏惧地抢救徒弟,献出了生命。贾正科师傅就这样壮烈地走了,徒弟陈忠启陷入昏迷,在紧锣密鼓的抢救中。

“12·2”伤亡事故在全省煤炭系统引起了震动,渭北矿务局要求鳌北煤矿严格追查,从严从重处理,以达到吸取教训的目的,坚决杜绝类似事故再次发生。由矿务局牵头成立了“12·2”事故追查领导小组,结论很快出来了,是贾正科“违反操作规程”严重违章,导致“12·2”伤亡事故的发生,鉴于当事人在事故中死亡,不予追究;陈忠启负次要责任,鉴于在事故中受伤,又是农民协议工,给予严重警告处分;矿长刘东春负有领导不力的责任,给予记过处分;总工程师肖伟光负主要的领导责任,给予降职处理;相关的职能科室和区队干部做了不同程度的惩处。

鳌北人说,这是自建矿以来处罚最重的一次责任事故,往常一个人事故是矿上处理,只涉及区队长这一级,轮不到处理矿级领导,这次事故正赶上全局已经完成上年度安全奋斗目标,新一年度第一季度安全生产动员会才开过不到一星期,鳌北煤矿来了个“开门红”,给全局脸上抹了黑,所以事故追查权限升级到矿务局,直接处理到矿长。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从上到下开始尊重生命了。另一个方面,人死了,责任都由他背上,死人不能说话,也不能争辩了,给活着的人减轻责任,这是煤矿的一贯的做法。煤矿从来没有英雄,也没有牺牲二字,烈士这种荣誉称号更不可能安在煤矿工人的身上。

在处理贾正科后事时,由于他的父母亲年龄大,路途遥远,没有通知,只叫来个表哥全权代理。表哥也没有文化,一问三不知,再加上方言很重,说的话让人几乎都听不明白,他说自己不懂,在他家曾经住过的红军爷爷已经是大领导,得回去打听到了再让他爷爷来处理。

矿上给了二百元,买好回家的车票,表哥就再也没有音讯。最终,家属领了四千元的抚恤金,媳妇安排明年招工到充电房发矿灯,一切后续事情按照程序化处理谈妥了,给钉了口松木棺材,安葬在矿区东北的山坡上。贾师傅时年三十八岁,平凡而艰难的一生就此画上了终止符。

陈忠启被送到医院经过七天七夜的抢救,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永远失去了左腿。他听说师傅为了抢救自己已经不在了的噩耗时,当场又昏迷过去,待抢救醒过来时,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硬从**滚到地上,要去见师傅。

“12·2”重大伤亡事故涉及两条人命,渭北矿务局要求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把忠启抢救过来,否则煤炭部要通报。上级重视,抢救及时,陈忠启保住了性命,局、矿两级组织才松了一口气。

人脱离了危险,治疗的情况就变了。先是矿务局医院催矿医务所结账,而医务所查没有陈忠启的账号,协议工没有医疗账户。矿上说协议工没有享受公费医疗的政策,让采二队和家属找他们公社带队的领导解决,公社带队的开始蛮不讲理地狡辩说,人是给你矿上干活儿受的伤,公社为什么要承担医疗费?而且伤得这么重,公社从哪儿弄这么多钱?人在你们矿务局医院,你们看着办吧。索性一推了之,好像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渭北矿务局医院以未缴医疗费为由,停止对陈忠启的治疗。区队书记、队长多次找矿领导,都以你们自己和家属、公社驻矿干部协商解决搪塞。出了这么大的事故,队长和书记都在等待事故处理的最后处分,是否能继续干下去还是个未知数,他们知道这是一个涉及政策性的问题,不是矿上的权限能解决的事。无奈之下,只好发动全队干部职工为陈忠启捐款,另一方面大伙和家属将公社驻矿干部张全勇堵在了矿劳资科。看到这么多人围攻,而且在矿劳资科,张全勇的话变了,以另一种方式推脱责任,他说,现在农村实行生产承包责任制了,公社已经改为乡了,我们这些拿工分的社管干部已经解散,事情我知道,都是身边的孩子,当然很同情,可我从哪儿弄这么多钱啊!等乡政府班子理顺了,谁分管这一块让人家处理,我无能为力了。

驻矿干部的“合理”拒绝,队长书记的爱莫能助,激起了以姚大勇为首的协议工的强烈不满。采二队、采五队协议工集体罢工,一起和家属找新来的乡长解决问题,乡长答应和鳌北煤矿协调处理,结果协调了半个多月没有任何回音,家属借遍了所有能借到的钱,高街二十三名在矿的协议工每人拿出五天的工资捐款,仍然不够支付每天高额的治疗费。

绝处逢生,鳌北煤矿年度吸取教训的安全会就要在矿俱乐部召开了,在绝望中的高街公社二十三名农民协议工,还有其他乡镇的农民协议工再忍受不下去了,贾正科和陈忠启的悲惨结局,说不定哪天就轮到自己头上。他们在1月23日集合三十四名协议工来到渭北矿务局医院西北的墙角上,将埋在那里的陈忠启那条血肉模糊的左腿挖出来,用白布包住,抱着冲进了会场。

这是严重扰乱社会治安的违法行为,公安科强大的警力将协议工当场抓捕,这个事件在全矿务局引起了很大的震惊,渭北矿务局连夜在鳌北煤矿召开专题会议,研究如何处理这次的群体事件。局长范能源亲自到会,严厉指出:鳌北煤矿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件,不能单纯地以群体冲击事件对待,这是一起严重脱离群众,拿矿工生命当儿戏的违法事件,是让我们矿工流血又流泪的严重渎职案件,一死一伤,给全局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事故还没有处理终结,就这样对待伤者,这是造孽,你们还是人吗?还有一点儿同情心吗?假如伤者陈忠启是你们矿领导谁的兄弟,咋办?是你儿子咋办?我们都是党培养出来的干部,大部分人是从煤堆里钻出来的,你们有良心吗?你们给党把脸都丢尽了,让我咋样说你们好,问问自己的良心去吧。

范局长越说越气愤:你们要知道,国家推行农民协议工政策一方面是在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下,让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工业建设转移,让农民尽快富起来,另一方面补充我们煤矿井下一线严重缺员的问题。试问,让你们的兄弟、孩子去一线挖煤,你们让去吗?肯定不让。我敢说,你们中间没有一个谁的孩子在一线挖煤!我们要有同情心啊!矿务局采煤一线农民协议工已经占到了总人数的三分之一,离开了协议工我们就要停产,你们知道不知道啊同志们?!

局长范能源的震怒,让鳌北煤矿每个领导的脸上都没有了光,尤其是矿长刘东春、书记李高明更是无地自容。矿长刘东春说,在这个问题上我犯了严重的脱离实际的错误,给矿务局造成严重的政治影响,给伤者及家属在经济和心灵上带来难以弥补的创伤,我检讨,我请求组织给我撤职处分。但是,还请求范局长等我把陈忠启的治疗费落到实处,就是从我家里拿钱也不能让矿工流血再流泪,我要给组织、给局长、给全矿的协议工和忠启本人及其家属一个圆满的交代。

书记李高明说,因我工作的一时疏忽,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本不该发生的事情,我有一定的责任……局长范能源打断说:这是疏忽吗?这是严重的失职,你还“有一定的责任”,责任全在你身上!一个上万人大矿的堂堂党委书记,制定政策管干部,竟然管成这个样子,应该感到羞耻,还谈一时疏忽。李高明低下头说,我负全部责任,我对这个问题在认识上存在误区,对农民协议工的用工制度理解得不够全面,总以为协议工是农民身份,和矿上只是雇佣关系,后续的问题应该由地方处理,所以没能履行监管职能,失去了做人的基本情感和人性,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我检讨……

会议形成决议,由局长范能源任组长,鳌北煤矿书记李高明、矿长刘东春任副组长,联合各职能部门,组成“1·23”事件调查领导小组,用一个月时间,妥善处理好这起事件造成的恶劣后果,将陈忠启的医疗费落到实处,让伤者及其家属放心。矿党政除了接受对事故本身的调查处理外,针对工作失职情况,写出深刻检查,在局常务扩大会议上检讨,以儆效尤。

鳌北煤矿采二队溜子事故虽然性质非常严重,但按照煤矿事故处理等级划分标准,三人以上才算重大事故,两人事故就由矿务局处理了。而鳌北煤矿这起事故引发的“1·23”事件,其严重程度超出了事故本身,超出了局长范能源的预料。就在事件发生的第五天,《国家能源报》在三版右下角做了相关报道,标题是粗大的黑体字:“鳌北煤矿安全会议上的血腥事件”。不看内容,仅标题就让人触目惊心。文章这样描述:

在改革开放初期国家急需煤炭的大环境下,记者紧跟政策引导,深入我省大型煤炭企业鳌北煤矿进行采访,正好赶上这个矿召开年度安全事故教训总结会,而蹊跷的是会议正在进行期间,该矿工人集体冲进会场,竟然把在井下受伤矿工的残腿抱到会场。记者通过采访当事人了解,断腿的矿工叫陈忠启,是煤炭系统用工制度改革后,从农村招收的第一批农民协议工,在井下事故中失去了一条腿,抢救治疗期间,医疗费一直得不到解决,无奈和愤慨之下,该矿三十四名协议工和受伤者家属将残肢抱进会场,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促使问题尽快解决。据了解,此事已经引起渭北矿务局的高度重视,定性为“1·23”事件,该局主要领导组织召开“1·23”事件专题会议,成立调查领导小组,从严查办失职人员,做严肃处理。事件处理情况,本报将持续关注。

报道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西山省主管工业的副省长季双葵看到后,在第一时间批示,问题性质十分严重,煤炭厅组成工作组立即调查,尽快拿出处理结果,消除社会影响,使受伤矿工得到有效的治疗。

调查结论:陈忠启医疗费得不到落实是按照协议工合同,矿上每月从协议工工资总额中提取17%打到公社账户,工伤事故所产生的医疗费、护理费、返乡安置费由公社承担……而陈忠启因医疗费得不到落实,延误了转院治疗的最佳时机,才失去了一条腿,这个悲剧发生的直接原因是地方政府行政变更,公社处于向乡镇过渡的调整期,对派出协议工的管理工作交接不及时,安排不妥善,导致前期公社驻矿干部张全勇有机可乘,利用漏洞,欺上瞒下,不仅克扣协议工工资,还伙同鳌北煤矿劳资科干部郑庆东、高街公社原党委书记田金贵,采取报假账、虚假购置办公用品等手段,将提取协议工17%的工伤医疗费中饱私囊。最后,郑庆东以贪污罪被矿上开除,田金贵经过县纪委调查取证,以收受贿赂罪被降为一般干部调离岗位,张全勇退回截留虚报的所有款项,被乡党委给予严重警告处分,解除聘用合同。陈忠启的医疗费用最终得到了解决。

《国家能源报》对这一处理结果,也写得非常详细:

经调查,导致“1·23”恶性事件发生的原因是鳌北煤矿和签订合同的原高街公社(现为高街乡)在履行合同期间,公社行政体制改为乡,造成双方财务管理出现空档,财务监管形同虚设,原高街公社主要领导勾结鳌北煤矿个别干部,截留并贪污协议工工伤医疗费。鳌北煤矿明知问题严重,却未采取及时有效的措施,延误了工伤治疗最佳时间,导致受伤矿工终身残疾。事后鳌北煤矿向渭北矿务局做出深刻检查,对双方当事人做了严肃处理,渭北矿务局认真吸取事故教训,在全局范围内开展了“心系矿工,服务一线”的大讨论活动,防止和杜绝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

“1·23”事件反映出煤炭系统用工体制改革上的滞后,东区三个矿务局同样遇到农民协议工管理不到位,甚至出现空档的问题,若不能有效地填补体制的漏洞,必然出现比“1·23”更严重的事件。协议工不改变农民身份,让他们普遍认为,干得再好,还是农民,干好干坏一个样,因而出现消极怠工的现象。虽然这个制度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农村温饱问题,但从长远来看,如果这个制度的缺陷不能随着形势的变化,做出及时、适当的调整,农民协议工可能会出现大批返乡,其时必将严重影响我省煤矿事业的长足发展。

此稿引起了省政府的高度重视,立即责令煤炭厅做深入调查,提出可行性的解决方案。煤炭厅提供详尽的调查报告后,副省长季双葵带领人事厅、财政厅、煤炭厅在鳌北煤矿召开煤矿井下用工制度改革现场会,听取了各方面的情况汇报。季省长说:农民作为人类社会发展最重要的骨干力量,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耘劳作,为我们生产粮食,是最伟大、最值得尊敬的人。煤矿是最艰苦的高危行业,当其他人都嫌弃艰苦不愿下井的时候,我们就想到了农民,无可非议,农民能吃苦,他们穷需要钱,积极地调动农村剩余劳动力,一方面可以缓解井下缺员的燃眉之急,一方面也可以增加农民的收入,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但是,我们在政策的制定上缺乏最基本的人性化,由于制度缺陷,同工不能享受相同的待遇,加之我们的个别干部利欲熏心,管理上失职,才导致鳌北煤矿“1·23”事件的发生。希望煤矿的各级领导干部,举一反三,认真思考,深刻吸取教训,设身处地站在矿工的角度考虑问题,这样就不会走偏,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才能得到有效的贯彻落实,党的各项事业才能有更好的发展。今天我们召开这个现场会,就是要解决和处理好协议工与正式工的差别问题,在适当的范围内实现同工同酬,消除不合理的条款,从制度上保证农民协议工在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中公平地享受到发展的红利。

这场规模大、规格高的专题现场会,意义非同一般,推动相关政策进行了大幅度调整,农民协议工由以前的公社和煤矿双方管理,改为由煤矿直接和农民协议工签订合同,身份不变,和全民所有制工人享受同等的工伤待遇,协议工按照每年15%的比例转为正式工。

此项政策的出台,缩小了协议工与正式工的身份差别,是用工制度的一大进步,解除了协议工的后顾之忧,尤其是每年从优秀农民协议工中转正15%的政策,调动了全省两万名农民协议工的积极性,稳定了采煤一线这个脏、累、险的特殊行业、特殊岗位的职工队伍,为全国煤炭系统用工体制的改革起到了示范作用,对改革开放走向深入,煤炭结构体制深层次的改革,产生了不可估量的现实和历史意义。

陈忠启治疗痊愈后装上了假肢,回到农村享受到和正式工一样的待遇,娶妻生子,经营着自己的责任田,虽然成了残废,但在这个祖祖辈辈靠天吃饭、以农为生的偏僻农村,日子过得还算有滋有味。但是,当他每次想起师傅贾正科为抢救他而献出了生命,总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每年清明都要到坟地给师傅扫墓,三十多年来从未间断。陈忠启说:“和师傅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半的时间,我们师徒俩形影不离,师傅吃什么我吃什么,农忙季节师傅步行二十公里的路程,帮我家收割麦子干农活。那时的农村条件极差,晚上和我睡在麦场上,看着星星说着他那很难听懂的陕北话,村上人羡慕地说,煤矿上的人就是实在,地里干活比谁都卖力,能有这样的师傅陈忠启烧高香了。”陈忠启说,师傅对我的关心和爱护是无法用语言说清楚的,我到煤矿能遇上这样的好人是我的福气。但万万没有想到师傅为了救我他却走了,从此阴阳相隔。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每当想起师傅我内心的愧疚无法形容,师傅那和蔼亲切的面孔浮现在眼前,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大声呼喊:贾师傅,我想你啊!我曾经有好几次都想随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