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字体:16+-

牛云春没能加入红卫兵,因为他年龄不够,或因为其他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不管他如何卖力帮着大街上那些红卫兵提石灰水桶,跟着他们跑前跑后,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弄得脸上身上全是墨迹,有时候到半夜了才回家。可红卫兵组织就是不收他,只把他当编外人员使唤。

好多次,牛云成看到哥哥站在门口,望着那些戴袖章的红卫兵,眼中满是羡慕和渴望,不屑一顾地瘪了嘴想:一个红袖章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哪天也去弄一个来戴,或成立一个组织!

他还真跑到县委大院外去观察动静,并到了几家红卫兵联络站要求参加组织。

虽只是二年级学生,而且过分瘦弱。但个子却特高,根本不像八岁的孩子,比起有些中学生也差不到哪里。

有几次,还真差点让他如了愿,被那些红卫兵联络站的人吸收进去。可是每一次,都在大功即将告成时,被人坏了好事,让人不是很客气地请了出门或自己溜了。

就在县委对面的宣传墙旁的小屋,他走进“八一五红卫兵”联络站,撒谎说已十三岁了,要求参加革命组织。屋子里当时只有三个女红卫兵,她们很客气地看他填了表,表扬他的钢笔字比她们还写得好。

当问到他现在什么学校读书时,因为回答在二中一年级甲班读书,谎言被揭穿了,那个称赞他钢笔字写得好,趴在旁边桌子上,友好交流的女孩子跳了起来,红了脸指着他,语无伦次地说道:“你怎么可能是二中一年级甲班的?你有没有弄错?是不是其他学校的?或是其他年级的学生?”

“我怎么不可能是二中一年级甲班的学生?”话一出口,他立刻后悔,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孩子,肯定是二中一年级甲班的学生。

他没有多说,趁那个女孩子悄声和另两个略为年长的女孩子说什么时,丢下手中的钢笔,转身往屋外走去。

背后,传来那个苹果脸女孩子的声音:“喂!你怎么走了?不加入组织了?”

又一次。在一中门外的“八二八”红卫兵联络处,和上次一样,他填写好了表格,再次说是二中学生,已经取得了那个戴眼镜的负责人的信任,正准备发给红卫兵袖章时,一个浑身散发着怪异香味的女人走了进来。

这个扭着腰肢进来的女人,脸上一道伤疤破坏了她整个五官形相,给人以万分遗憾之感。

牛云成认识这个女人,她家离他家只隔了二间房,是西门四条街最大缝纫店胡裁缝的大女儿,大名叫什么不知道,小名胡大姐。

他还知道,胡大姐脸上那伤疤,和他当时的冒失有相当大的关系,也知道胡大姐心里一直仇恨着他。

去年夏天很热的一天晚上,胡大姐和男同学钻胡家大院的草跺子,被人双双从里面抓了出来时,身上光溜溜一丝不挂。老实得一辈子也没有和人红过脸的胡裁缝,气怒之下,将一只粗瓷碗砸在了她脸上。

那晚,胡大姐和男同学在草洞里正叠在一起,和人捉迷藏的牛云成,为了藏得让人找不到,从胡家大院一口气跑了进来。

虽然月色已经升起,但草跺外面的染坊还没关门。好几个人在水码头漂洗染成了深蓝色的布匹,还有一些人摇着大蒲扇在乘凉。

一头钻进草跺时,忽听见有女人声和男人的声音。女人得了病似的呻吟,男人压抑着的咆哮,令牛云成吓了一大跳。

根本没有细看,他转身一头钻出草跺,鬼使神差地扯着嗓子大叫道:“快来人啦!这草跺子里有人得急病了!”

听到喊叫声,河水里漂布的人,在河岸上散步的人都跑了过来。

人们从洞里拉出来两个光溜溜的人时,他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当他发现其中那个女人是隔了两间屋的胡大姐时,更是嘴巴张大得几乎合不拢了。

他鬼使神差乱嚷一通的结果,使胡大姐和男同学被打着花脸游了街,胡裁缝砸过去的粗瓷碗,在她脸上碎成了几块,其中一块,割破了她漂亮的脸蛋。

老爸拒绝送她到医院缝合伤口,她妈妈只能请夏坛子抓了点草药敷了止血。以致,那脸上从此落下了触目惊心的伤疤。

随着尖厉的歌声:“歌唱毛主席歌唱党,党是我的亲爹娘,革命师生去造反,文化革命当闯将……”胡大姐手舞足蹈地闯了进来,一屁股坐在眼镜身边,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今天发展了几个战友?”

眼镜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指着牛云成说:“正要给这位二中的同学发袖章!”

扭过头来看到牛云成,胡大姐的脸上出现了惊讶表情,并快速变化着。

“拐了哟。”牛云成心里暗暗叫苦,今天这个红卫兵袖章肯定是领不到的了。不但领不到,而且有可能会出点意外!

胡大姐脸上有了讥讽的表情:“眼镜同志,你有没有搞错,亏你还多了两只眼,连这么个小鬼蛋子娃儿多大,都没有看出来?你操啥子操!”

眼镜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胡大姐一把抓过牛云成刚填好的表格,快速扫了一眼,怒极而笑:“我说你是个宝气!这鸡巴娃儿今年才上小学二年级,你居然要发展他加入组织,不是成心让八一五的人笑话我们招不到人?”

眼镜瞪大了镜片后的一双细长眼睛:“他是小学二年级的学生?你有没有乱说哟?二年级的娃儿,长这么高?不可能。”

“我乱说?这鸡巴娃儿就在我家隔壁住,老汉是正在坐牢的反革命,他妈刚改嫁了一个驾驶员......”

听胡大姐向眼镜说起妈妈,牛云成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大叫道:“有什么稀奇,老子不加入你们组织了!”

一跑狂奔回到家时,他心里充满了仇恨;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你这姓胡的烂婆娘,跪在我面前哭!

不要她跪在面前,还是等她光着身子和男人在草跺子里时,再把她们抓出来,胸前挂一块牌子,还要挂一双破草鞋,让她敲着洗脸盆,在城里游行!

第三次差点混入红卫兵没有得逞,不怪别人,是怪姐姐牛云淑。不,妈妈改嫁后,她已改叫陈娟了。

那天早上起床后,完成了倒尿罐的任务,可能没有用水把那黑不溜秋的砂罐洗干净,或尿罐里有太多尿垢没办法洗干净。继父黑了脸指着他鼻子骂他是个笨蛋,没有出息的懒虫!气得他泪眼汪汪,咧着嘴扭头跑出了家。

在新华书店门口的一间小房子,他看到有好几个红卫兵手里举着喇叭,正在叫着唱着:“打倒刘少奇!打倒刘少奇,怒火在燃烧,铁拳高高举!刘少奇反动透顶,刘少奇罪大恶极!”

唱完了,对着过往的行人大呼小叫:“同志们,同学们,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无产阶级**,已经揪出了刘邓反革命资产阶级司令部,我们一定要沿着伟大领袖指引的方向,继续狠批刘邓反革命的滔天罪行!”

“加入革命组织红卫兵,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彻底砸碎资产阶级司令部,把无产阶级**进行到底!”

随即,高音喇叭响起了雄壮的歌声:“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造反有理!根据这个道理,于是就反抗,就斗争,就干社会主义!”

歌声中,牛云成走进了那间挂着“红卫兵联络处”木牌子的小屋。

其时,受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电影的影响。一夜之间,大江南北的红卫兵小将,都已开始穿草绿色的军装或仿军装。歌中唱的“红色的帽徽,红色的领章,还有红卫兵的红袖章!”是指伟大领袖在接见红卫兵时,不但穿绿色军装,戴帽徽和领章,还戴红卫兵袖章。

伟大领袖戴上了红卫兵的红袖章,自然是对红卫兵小将的肯定。同时,他那一身绿色军装加三红的装束,也使得神州大地上的成千上万红卫兵们,一夜之间穿上了绿色军装。

虽然,红卫兵们的军帽上没有五角星,军装上没有红色领章,但一身草绿色的军装,加上左臂那鲜艳的红袖章,在六十年代后期的中国大地,却是最阳刚雄壮,最受人崇尚的打扮。

仍然是填表,仍然撒谎说是县城二中学生,仍然说想参加红卫兵的目的就是想造反!

造谁的反?造刘少奇邓小平的反,造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反!牛云成早就从高音喇叭里,知道所谓**,就是要打倒刘少奇保卫毛主席,就是要把党内走资派揪出来!

加入红卫兵的手续其实很简单。只要填好了表,大体上能说清家里没有当权派,没有地富反坏右,没有牛鬼蛇神,连户口本也不用看。

眼看盼望多日的袖章即将到手,牛云成狂喜得心里“咚咚”直跳。

老子只要把这个袖章拿到手,以后就不怕别人欺负了!就是今天早上那指着他鼻子,骂他没有出息的人,肯定也不敢再骂,如果他敢再骂我,我就造他的反!

只要领到袖章,明天!不,再等几天,就把哥哥也带来,让他也加入红卫兵。那时候,每天出来参加革命,也就不怕回去晚了会挨骂、甚至挨打!

有了红卫兵的袖章,如果再找到一套军装,那就太好了!他仿佛已经穿上草绿色的军装,戴着红色的袖章,威风十分地站在学校操场!一大群平时和他过不去的同学,还有那个总是骂他反革命儿子的冷主任,低着头、一声不吭站在他面前。而那个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班长,全身打摆子似的哆嗦着直抹泪水。

负责发放袖章的女红卫兵,已经从柜子里取了一个袖章出来,正在袖章后面盖公章和写编号时,随着一阵脚步声,一群扛着红旗和大喇叭的小将们从前线回来了。

“成,你咋跑到这里来了?”一声女高音的惊呼,把沉迷在美好向往中的牛云成呼醒。也令他参加红卫兵的计划,再次惨遭流产。

发出惊叫的是陈娟。刚进屋,因为从阳光地带进入光线不好的小屋,她没看清屋里的人,短暂的适应后,当她发现正眼巴巴想领红袖章的人,竟是刚读二年级的小兄弟,便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

她这一喊,彻底断了牛云成混入红卫兵组织的念头!

走到遍布大字报、歌声震耳欲聋的街上,牛云成恨恨地想:妈的!不让参加红卫兵算球了。老子自己组织一个队伍。

晚上,和哥哥在小阁楼上的**躺着,他说了成立红卫兵组织的想法。正在昏暗灯光下看小人书的陈程,听了他的想法,看怪物似的望了他几秒,在他头上摸了一下嘲讽道:“我看你娃儿想戴袖章想疯了!就凭你这小学二年级青屁股娃儿,也想成立红卫兵?做梦吧!”

陈伦一把将哥哥的手扭到后背,在他那一边倒的头发上摸了摸:“牛云春,不,陈程你听好了!我说要成立红卫兵组织,就一定要成立。不信你等到看!”

第二天到学校,陈伦从作业本上撕了一张纸,向同桌借来一支钢笔,一笔一划写下几个大字。“成立自由街小学红卫兵的申请”。

题目写好了,觉得不对头,红卫兵组织都是初中以上的学校才允许成立。在小学要求成立组织肯定是不行的。

不能成立红卫兵,就成立红小兵吧!他重新撕下一张纸,郑重写下:“关于成立自由街小学红小兵的申请。”

学校领导:

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动的无产阶级**,已经取得了灿烂辉煌的胜利。现在,革命形势一片大好,我们每一个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无不欢欣鼓舞。

无产阶级**要求全国人民都参加。身为少先队员,我们强烈要求成立自由街小学红小兵组织,和全国人民一道,把伟大的无产阶级**进行到底。

此致

敬礼

自由街小学红小兵筹备小组

一九六七年X 月X 日

运动以后,牛云成在街上看大字报,听人念大字报的收获不少,学到了不少生字,也学会了写简单的公文。

写好了。看到有几处不小心沾了点墨迹,便重新撕了一张纸,把申请书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抄写了一遍。自认为很满意了,起身朝校长办公室走去。

满脸大胡子好久没刮过而显老的王校长,接过陈伦递过的申请书,戴上眼镜认真看完后,透过眼镜看着这表情满不在乎的二年级学生,小心问道:“牛云成同学,哦,现在应该叫你陈伦了。你们成立红小兵组织,得到了哪一个红卫兵组织的支持?有好多人准备参加?需要学校为你们做什么?”

牛云成愣住了:我成立红小兵,还要红卫兵组织支持?有好多人参加?需要学校做什么?是呀,这些事情都没有想过。

他摸了一下头发,装出很成熟的样子:“我们有竹中的红卫兵做坚强后盾,参加的人有几十个。需要,需要学校发钱刻公章,做袖章,还要买写大字报的纸和笔......还要......”还有什么他说不出来,满脸胀得通红。

校长宽容地笑了笑:“这样吧,你先回去,把你们要成立的红小兵组织一共有多少人,需要学校解决多少钱,再写一个报告上来,最好把参加组织的人员名单,负责人名单同时报来,我和其他领导商量了再答复。”

出得校长办公室。牛云成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哈哈!牛云春,陈程,你娃儿说我不能成立红卫兵,可我马上就要成立红小兵了!这回看你有啥话说。

可是,到哪里去找几十个人呢?如果没有几十个人,这个组织不会让人说是假的?而且,没有几十个人,光戴着红袖章,跟着那些中学生红卫兵打杂,也没多大意思。

马上发动街上没有参加组织的革命小朋友!同时,不能只是拉来一些低年级同学,要有高年级同学参加,才能撑得起堂子!

主意打定。立即实施!陈伦挺起胸,迈着激越的步子,向兴隆街大步走去。

听说弟弟写了成立红小兵的申请,还得到了校长的初步批准,现在急需要几十个人参加组织,六年级学生陈程惊奇得说不出话来。

惊奇归惊奇,但他还是马上开始了行动。这个看似风都能吹倒、不多言语的老弟,乌龟有肉在肚子里,只要说出来的话,绝对有把握做成。

自由街小学六年级两个班的学生,有一大半住在兴隆街。

陈程在少先队任大队干部。他爱卫生,哪怕那衣服补了好几个疤,哪怕很不合身了,可总是很干净。

能说会辩,字写得好,各课成绩在班上从来都是排在前五名,而且他长得好看,小小年纪,从其身板、轮廓和清秀的脸庞,已尽显帅气男人的英姿。

本班和同年级的男女同学,都爱和他玩。因为他的知识很全面,不但把老师教的知识牢记于心,而且,看了很多连环画,从中获得了大量课外知识。

更重要的是,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他没和任何人打过架,也没发生过纠纷,甚至连吵架都没发生过。

这样一个表现极好的学生,不论老师、同学都很喜欢。

凭借良好的人缘,陈程很快发展了和赖屠夫一起卖肉的张老二,张老三家的三个女儿,街头罗泡粑家的罗庆国,张老四家外号叫汤圆粑粑的张泽健,钟屠夫家老大钟云富,以及对面的高建英,还有一大群高年级同学。

巷子后面张木匠家的张娃,也被发展了。

名单报上去时,负责人暂时用了陈程和张泽琼的名字,因为牛云成太小,如果报了他的名字,可能会让人笑话,而且会批准不了。

学校很快同意了陈伦策划成立的这个组织,批了二十元钱。

领到钱,陈伦和陈程到街上去扯了一些红布,在新华街的缝纫店做成五十个袖章,把姐姐的袖章借来,用很薄的白纸蒙在上面,细心地描下了伟大领袖龙飞凤舞的“红卫兵”三个大字,然后复写拓印在一个厚纸板上。

陈程把平时用于削铅笔的小刀,在石头上磨了好久,费了好大的劲,把三个大字雕空了,虽然因为纸的质量和小刀的不锋利,刻出来的字不很光滑,但反复看了感到还不错。

在十字街的文具店,买了黄色油墨和松香水,再买了二支排笔,两兄弟在六年级教室里,非常认真的用了一下午时间,把五十个袖章全部手工印制上了红卫兵几个大字,自由街小学几个小字。

袖章全部做成了,一个一个摊在课桌上等油墨干时,牛云成大叫道:“整拐了!”

沉浸于喜悦之中的陈程不解:“什么整拐了?”

“我们成立的是红小兵,可这袖章上的字是红卫兵!学校会不会不准戴?”

“唔!是整成红卫兵的袖章了,因为姐姐的袖章上就是红卫兵。所以......”陈程嗫嚅着双唇,不知如何是好!

牛云成拿起一个没有完全干的袖章,颇为遗憾地说:“这个油墨没有弄对头,印出来的字好硬,不像姐姐袖章上的字那么软。”

“她的袖章是在报社印刷厂印的,我们是自己做的,当然不软!”陈程少年老成般在教室里走来走去:“这小字印成了卫字,万一学校不准我们戴怎么办?”

“管球那么多,做好了就先发下去,可能学校不敢不准戴吧。现在大多数学校都罢课闹革命,校长、主任和一些老师都被戴着高帽子游街批斗了,哪个敢管这些事。”

当天晚上,陈程召集全体成员在冷老头卖血旺汤的堂屋里,举行了隆重的成立大会。三十多个队员坐了堂屋的一半。

陈程负责为所有队员填表登记,陈伦为队员们发放袖章。所有领到了袖章的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闻讯而来的一些红卫兵组织代表,在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街道造反派组织也派人来了。就连陈娟,也受本组织委托,在会上发了言。

所有的讲话、发言,除了支持自由街小学红小兵成立的革命行动,便是鼓动其和他们站在一起,向资产阶级司令部开火!和保皇派作坚决斗争。

所谓保皇派,大意是指在一定程度上,有保护被打倒领导人嫌疑的工人或红卫兵组织。

造反派和保皇派之间的斗争,其时已经相当激烈。

贺喜的人走了后,自由街小学红小兵组织,举行了一个重要的会议——选举组织负责人。

那阶段,时兴把负责人称为勤务员,源于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我们共产党人和共产党的领导干部是人民的勤务员。”

会上选举陈程为自由街小学红小兵大队长、一号勤务员,罗庆国为副大队长、二号勤务员,张泽琼为副大队长、三号勤务员。

然后选了一身精瘦但动作相当敏捷,外号人称时迁的钟云富,赖屠夫的儿子赖金彪分别为一二中队的中队长。

眼看选举即将结束,所有的职务也安排完了,却把他这个策划和创始人凉在了一边。陈伦心里充满了委屈、伤心,难受得鼻子发酸……用尽所有努力实现了宏伟工程,大家都在欢呼胜利,可他这个描制蓝图的人,却被忘记在了一边。

特别气愤的是赖金彪也当了中队长。

一直和陈程并肩坐在临时主席台上的他,此时如坐在滚烫火盆上一般。不但屁股烧得难受,脸上也开始发烧,汗水开始流了出来。

正想以撒尿为名,离开这个让他心里难受的座位,陈程发话了。他指着脸色通红的弟弟对众人说:“成立红小兵组织,陈伦立了大功,也是最早提出要成立组织的人。而且他脑壳比较灵,办事也稳当,所以我建议,由他担任联络员。请大家举手通过!”

文革中各组织的联络员,不但负责上传下达、外部协调,同时负有发展壮大组织之责,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地位相当于副大队长。

所有人都举手通过了陈程的提议。

可是陈伦并不领情,站起身来,没有了会议刚开始时的轻松自如和自信表情,结结巴巴地说:“感谢大家的信任,可是,我家事情多,不能胜任联络员这个职务......”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陈娟拍案而起:“他说假话!我们家事情根本就不多,就是有事,也轮不到他做!他肯定是对今天的选举心怀不满,想当大队长!”

全场一片肃静,包括陈程在内,一些人瞪大了眼睛望着主席台上的陈伦,也有人莫名其妙望着激动的陈娟。

“我没有乱说,屋里事情就是多嘛,你才乱说,凭什么说我想当大队长?”让姐姐当场揭穿了心里的秘密,陈伦气怒交加,拧着脖子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滚圆,恨不得把她扑倒在地上,扯光她的头发,让她变成一个丑怪的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