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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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袖章還沒戴熱,陳倫便失去了興趣。雖然最終接受了聯絡員的職務,卻幹得一點兒也沒勁。他向來我行我素,做什麽事情都有很強的個人意誌。可在紅小兵組織,屁大點的事情,都得集體開會商量,每次商量都幾個小時。很多時候,一件很小的事,爭論半天也沒結果,於是推到下一次會議再商量,再爭論。

結結巴巴讀了不少大字報,見到了太多走資派挨打,陳倫煩了。當媽媽也被揪了出來,戴著高帽子遊街時。他感到這革命運動,實在沒有什麽好處。把本很清醒的人,都整成了神經病;把原本很親熱的朋友,整成了敵人,把人變成了牛鬼蛇神。

不過,他也有過一次轟轟烈烈的行為。一次讓他幾十年後,想起來仍心裏隱隱作痛的荒唐行為。

那天,快中午飯時,自由街小學紅小兵大隊聯絡員雙手插在兜裏,帶著兩個比他個子還要矮的高年級隊員,板著臉來到了學校。

學校裏很冷清,罷課之後,除了幾個住校的老師和校工,平時幾乎看不到學生的身影。

下麵的操場,有兩條瘦狗在籃球架下刨著、嗅著;上麵的操場,幾個附近農村的孩子在瘋跑。

陳倫和兩個夥伴,一副領導視察的樣子,煞有介事到辦公室、各教室看了看,最後來到校長辦公室。

門緊關著,陳倫用腳踢著那並不結實的門,提高了嗓子叫道:“王校長,王成剛,大白天你在屋裏躲著幹啥子壞事?”

門仍然緊緊關著,兩個紅小兵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又在窗戶上聽了聽,對陳倫說:“屋裏沒有人,可能沒有在家。”

“龜兒子王校長,不在學校裏管好這些沒有事情幹的臭老九,跑哪裏去了?”自言自語說完,陳倫轉身朝夥食團走去。

夥食團的陳大爺看到三個戴著袖章的學生來了,顫著身子規規矩矩站在灶邊,笑得臉上深深的皺紋堆在了一起,大聲念著:“紅衛兵小將辛苦了!歡迎到夥食團檢查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