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二十四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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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川籍一个姓郑的大龄青年,不知为什么原因,被人称郑土匪。粗壮结实的郑土匪,鼻子上有个大肉瘤,那肉瘤,使他英武的脸大打折扣。

六六年初中毕业的郑土匪,在家乡当过红卫兵组织二号人物,有过呼风唤雨的辉煌;参加过武斗有枪林弹雨战斗经历;下过乡,有在贫穷山村饿得头昏眼花,偷鸡摸狗、跳丰收舞,被贫下中农追得狼狈逃窜的落魄。

和陈伦一样,郑土匪不是职工子女,却不知为什么被特招了。

有过复杂人生经历,也 有过辉煌也有过落魄,早就过了结婚年龄,按理应好好工作,攒点钱准备成家了。可这家伙却好像没有长醒,思维有时停留在红卫兵时期,有时停留在知青生活时代,有时还会停留在文攻武卫时。

参加工作半年,每个月都至少泡五天病假,每周至少和班长或排长吵二次,和伙食团炊事员几乎天天争吵。

只要他出工,班长就会头痛。

每次分配工作,他总会不满。总会和班长吵闹,或嫌分给他的全是重活,或说他身体不好,分到班组劳动就是错误。再不然,会说是文革有功之臣,理应得到照顾。

没有办法,班排长只好让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愿做就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或帮着烧开水。

伙食团卖菜的炊事员,看到他就烦,就止不住紧张。不管素菜或荤菜,只要排到了他,那瞪大了的眼睛,总会高度集中看着炊事员的手和脸。如果份量比其他人多,或自认为不比人家少,没有什么好说的,会开心地哼着歌儿转身离去。如果稍微少了一点点,或主观认为少了点就会马上跳起来,红着脸粗声大气吵闹一通。直到给他添上一点,才会离开。

遇到吃肉,轮到他打菜时,炊事员更紧张。

每一次,他都会死皮赖脸缠着多吃多占,不然就把整个头钻进卖菜的小窗,造反派的脾气、保守派的顽固全使了出来。

更要命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坏毛病,这家伙极善顺手牵羊。

伙食团前后屋檐下,挂着好多风干牛羊肉,成串的干鱼及乱七八糟的干菜。从山上捡回来的干木耳和干蘑菇,在伙食团外面一间大柴屋里,胡乱用几个大筐装着,

不知三年自然灾害或当知青时饿怕了,郑土匪的肚子实在能吃。每月供应的四十二斤粮票,到二十来号就没了。

工棚里,每天晚上学习结束后,会有腹中饥饿的人在火桶上煮夜宵填肚。一般人,不过煮点面条、面块。或熬点大茶,在茶里加一块酥油,如藏族同胞那样捏点糌粑团。

郑土匪则会用一个小锑锅放在火桶上,锅里总有香味溢出。那香味,让劳累了一天、刚朦胧入睡的人闻着难受,也让吃着面块、面条和糌粑的人心烦。有人会暗骂:“龟儿子土匪,肯定又偷了伙食团的东西。”

郑土匪晚上吃的东西,几乎全是偷来的。不过,也有很少一部分,是从藏胞手里买来或换来的。

一对旧胶鞋可换一只鸡。五角钱可买两只牛脚,而两只牛脚煮好了,可供四个大汉吃撑肚子。

在当地,只需很少钱,就能买到一大堆干牛肉。的至于木耳和蘑菇,只要愿意去捡,遍地都是。

当地人不屑于吃木耳和蘑菇,更不吃鱼,在他们的传统观念中,鱼是河里的菩萨,菩萨不能冒犯。

森工企业到这里之前,牛场上的藏胞,少有和外界接触。他们成年累月生活在高山上,以牛羊肉、奶茶、酥油和较少糌粑为主食,有时也会挖一些人参果、佛手参之类的野果煮熟调剂口味。

大张旗鼓叫着嚷着,用很少的钱,从藏胞手中买来超值的干肉,藏在铺位下的小木箱。再从伙食团偷来干肉,每天晚上煮来吃的行为,被郑土匪振振有词为:“顺手牵羊不为偷!”

被郑土匪偷了干肉、干菜,伙食团的人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在伙食团偷顺手了的郑土匪,竟异想天开想偷司务长屋里的酒和烟。

司务长的办公室兼卧室,乱七八糟堆放着罐头、白酒、香烟及各种食品、物资。

除了物资,司务长屋里还有一个沉重的保险柜,里面装着成捆的现金。

森工企业的工段,没有专职出纳,司务长兼任出纳。

不需经营,也不需资金平衡表和利润表。工资由场部拨,只需一个掌握产量的统计员,会计也不用设。

每月发工资,各排的班长到司务长那里,把全班工资领回,再按工资表上的名单发给工人。

工资按出勤天数定,除基本工资加地区补贴和出勤补助。病假没有出勤补助,事假连基本工资也没有。

偷顺了手的郑土匪,觊觎司务长屋里的瓶装大曲酒很久,早就挖空心思想顺手牵羊弄几瓶。

香味极醇的正宗大曲酒,只要瓶口一开,那纯正的香味闻到就会流口水。

其实,大曲酒并不贵,也不过几元钱一瓶。以每月四十八元的工资,要想喝几瓶完全没问题。可郑土匪的钱是不能用来买酒的,他的钱得准备以后讨老婆。

不愿买酒却想喝酒,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偷。偷,不是郑土匪之类有知识、有身份的人所为,最多,也就不过顺手牵羊。

破四旧时,牵过不少字画文物、值钱至金首饰;抄走资派家时,趁混乱把现金牵进兜里;文攻武卫时,连对立派的女俘,也曾被他顺手牵羊推到了**,夺了人家贞操;在乡下当知青,更把周围农民地里的新鲜菜蔬、鸡鸭鹅狗,甚至被农民视为**的小猪儿,都顺手牵羊到他的锅里,或牵到另一生产队知青锅里。

见便宜就想占,看到好东西就想牵走,一向自吹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郑土匪,在三工段这小阴沟里翻船了。

那天,他到司务长屋里坐了一会,把屋里堆着的物资看了个遍,最终要了一条“海鸥”牌香烟。

工人在司务长那里买东西,一般不会用现金,只需在本子上签下名字,到发工资时扣。

司务长埋头在本子上登记时,郑土匪已经把三瓶酒藏到了厚棉衣里。

签了名字,笑眯眯递给司务长一支烟,点头哈腰地为他点燃,客气了几句闲话,郑土匪转身不紧不慢往外走。

久走夜路必遇鬼!郑土匪大白天遇到鬼了。

出门向左走五十米就是大工棚,只要进入大工棚,他这次顺手牵羊的行动便大功告成。可是他只顾得意,却没有留意到脚下。

工人们早上洗脸后,都会把用过的水倒在门外的院坝。那些水很快结成了冰,走在上面得极为小心,弄不好,就会摔翻在地。

一般情况下,还没人在冰上摔跤,毕竟生活在高原上的人,只要进入冬季,天天在冰天雪地里劳作,早就掌握了冰上行走的窍门。

自称练过武功的郑土匪,自参工以来,也确实没有摔倒过。

公正的说,他整体动作相当灵活。

这天,因为一边腋下藏有二瓶酒,另一腋下虽只藏着一瓶酒,但手中拿着一条烟,行动极为不便。

加上酒到手心情高兴,走路也就有点飘然,刚转身向左走出不到三步,脚下一滑,身子向后倒去,两手不由自主向上张了开来。

伴随着几声脆响,郑土匪仰面朝天摔在冻硬的地上,“哎哟!哎哟”痛苦地呻吟着,在地上扭动着想要爬起来。

三瓶大曲摔烂了两瓶,醇香的酒味迅速散开,工棚里的人和伙食团的人,都闻到了酒的香味,不由自主吸着鼻子。

正在屋里抽烟的司务长,听到外面的声音。出门看见郑土匪在地上挣扎,看见摔碎了的酒瓶,闻着浓浓的酒香。既好气又好笑,气愤地喝着:“龟儿子郑土匪,我日你先人!你狗日胆大包天,偷到老子头上来了!”

听着司务长的咆哮,郑土匪知道这回玩完了,干脆两眼一闭,停止了挣扎,也停止了“哎哟”声,死狗一样趴在地上。

他想装成伤势很重昏迷了。躲过眼下可能发生的皮肉之苦,慢慢再想法逃过这一劫。

不就偷了几瓶酒吗,加起来也不过一二十元钱,不相信背老子到河里把脚洗了!他自我安慰道,紧闭双眼趴在冰冷的地上。

可是,一向自以为老谋深算的郑土匪,此番失算了。

不到十分钟,连长、指导员来了。场部保卫股长杨云河,亲自带人赶过来了解情况。

三工段在家休息的工人、伙食团的炊事员都来看热闹了。司务长刚说了情况,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炊事员,七嘴八舌地诉说开来,把平时郑土匪的无赖脸嘴,揭了个淋漓尽致。

杨云河还没听完就火了。当即叫随行的保卫干事拿来细麻绳,把趴在地上的郑土匪捆了起来。

细麻绳捆人,那可是有讲究的。麻绳有很强的收缩性,被捆的人越挣扎,那绳子就会勒得越紧,直到最后勒得血脉不通。

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死罪之人,细麻绳捆着的人,每过十分钟必须松一小会绳子,否则会因血脉不通致残。

保卫干事的绳子刚搭上,平时提劲打靶,吹嘘功夫和胆量都相当了得的郑土匪,飞快从地上翻了起来,跪在地上将头不停磕着,哭着求情道:“敬爱的杨股长,敬爱的指导员和连长,还有敬爱的司务长,求你们大人大量原谅我吧。我错了,我不该顺手牵羊!我保证今后不再犯这样的小错误!从千里之外的家乡,来到这冰天雪地的高原,我是想好好工作,继续发扬无产阶级革命造反精神,和同志们一道抓革命促生产,把无产阶级**进行到底!我今天的行为,实在是一时糊涂呀!”

歇了一口气,哭丧似地诉说道:“钱波大哥哟!你好心让我到森工局来锻炼,可为什么不让我留在蓉城,或到你以前工作过的黑水局,要让我到这里来呀?如果到你工作过的地方,我也不至于沦落到顺手牵羊的地步……”

钱波是文革前的一名大学生,分到黑水森工局机关工作不到三年。文化革命开始后,他因为没有当上科长心生怨气而扯旗造反,不但夺了局党委的权,而且带着大批人马,分乘十辆大卡车直奔林业厅,夺了林业厅长和党委的权,成了本省十万森工大军中名声显赫的风云人物。

跪在地上,满脸鼻涕眼泪,捶胸抓心窝子扯头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嘶力竭的郑土匪。还真让保卫干事和指导员、连长都有了测隐之心。保卫干事悄声对杨云河说:“这人看上去也实在有点可怜,就不用捆了吧。遭孽球得很!”

杨云河思忖着将信将疑道:“这家伙如果真认得钱司令,是他招来的人,那就得谨慎。”

司务长豪爽地笑了一声:“管球他是不是认得到钱波,不过十多块钱的事,算球了,放他一马,不用捆,让他赔钱就行了。”

指导员正色说道:“让他在晚上学习时,做出深刻书面检讨!”

杨云河想了想说:“既然你们连队领导都发话了,我也没什么不同意见,这事就由你们连队处理吧。”

靠了天才的表演,也靠了脑子不同于一般人,哭哑了嗓子,侥幸躲过了麻绳捆粽子的皮肉之苦,出了一身大汗的郑土匪。见杨云河和保卫股的人转身走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对连长、指导员和司务长作揖道:“谢谢领导的大恩大德,今后我一定用实际行动痛改前非。”

晚上学习时,读了一篇报上的文章,指导员宣布由郑土匪书面检讨。已经缓过气来,没有了上午可怜相的郑土匪,慢吞吞起身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面无表情地念道:“各位领导,各位同志,今天我郑重向大家作检讨。由于放松了思想改造,今天在司务长办公室,顺手拿走了三瓶大曲酒,虽然这只是不该发生的小错误,但也说明了我的世界观存在问题……”

刚读到这里,伙食团的一个炊事员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愤怒地质问道:“什么叫顺手拿走了几瓶酒?”

“欺负我们没有文化?玩文字游戏?”另一个炊事员也站了起来。

“日你妈!偷就是偷,这不要脸的东西,把偷说成顺手拿走了!哈哈哈哈!”

“这个杂皮成天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顺手牵羊不为偷!”

有人提高了声音喝道:“他这样检讨不行!要从思想深处找原因,还要把以前偷过什么东西,干过什么坏事,全部交待清楚。不然不能过关。”

有人吼了起来:“他龟儿子不老实,就捆起来,看他以后还偷不偷。”

吵闹声中,二排长站起身走到郑土匪身前,将他帽子摘下来扔到地上,抓着他头发把脑袋使劲向下按着道:“我代表全体工人同志,命令你跪到地上,彻度交待到三连以来的偷盗行为!”

郑土匪挣扎着,伸出手反抓着二排长的头发:“你这个杂菜,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全体工人同志?老子就是顺手牵羊,没有偷!今天随便你做啥子,都奉陪到底!”

年近五十的炊事班长按捺不住,“腾!”一下站起身来,指着郑土匪大骂:“你龟儿子天天和我们过不去,老子们忍了好久没有开腔也就算了。现在你竟然偷到司务长那里了,今天不收拾你龟儿子,这工段不就成你们这些新毛头的天下了?”

有人附和道:“这些新招来的人,没有他妈一个是好人!”

“就是!新来的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男的都是偷儿,女的都是些棱叶子!全都该赶出三工段,让他们滚回内地。”黑暗中,不知什么人在恶毒咒骂。

那人的话刚说出口,适才闹哄哄的场面立时安静了。扭在一起的二排长和郑土匪,同时停了下来,张望着朝发声的地方看去。

跃跃欲试的炊事班长,也停了下来,回头望着指导员和连长。

本坐在火桶前低头沉思的梁琳、廖星丽和胡蓉听了这话坐不住了。

梁琳把手中一直捧着的杯子,使劲摔在地上,朝着指导员问道:“指导员同志,刚才那句话,严重影响新老同志之间的团结!请说话的人站出来!”

胡蓉和廖星丽同时跳到通铺上,大叫道:“刚才说话的人站出来!不要躲在阴暗角落扇阴风点鬼火!”

“侮辱我们新工人,就是对伟大领袖毛主席不满。”

林和尚站起身走到屋中间,神情严肃地用普通话朗诵道:“我们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泽东同志,对我们革命青年寄予无限的希望,他说……”

所有新工人全都站了起来,接着林和尚的朗诵合唱道:“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好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毛主席语录歌唱完了。林和尚振臂高呼道:“无产阶级革命战友们,携起手来,和打击压制青年的资产阶级分子作坚决斗争!”

有人高呼道:“凡是反动的东西,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该进行批判,决不能让它们自由泛滥!”

“交出恶毒侮辱革命青年的坏分子!”

有人用手电筒在通铺上照射,寻找刚才发滥言的人。

有人冲到指导员和连长身边,指手划脚要他们交人。更有人趁混乱对着二排长拳脚相加。

二排长也是火爆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份气。当即把棉衣脱下来往铺上一扔,顺手抄起一根劈柴,对着身边的人一阵乱打。一边打,一边喝叫道:“三工段的老同志们,是男人的就跟我一起打!打出事来老子一个人扛着!”

森工企业的工人,成年累月工作在大森林里,生活在远离文明的荒无人烟地区,脾气都较为孤僻或火爆。

讲义气,朋友有难可全身心投入,甚至可以掏出所有积蓄给朋友,裤子都可以打伙穿。也可为很小的事争得脸红脖子粗,喝了酒一言不合打架斗殴;用物资或人民币勾引人家老婆上床,把当地姑娘肚子搞大;甚至两个男人在被窝里相互**的事,在这里时有发生。

精神生活的极度匮乏,生活条件的艰苦,加上特殊时期各级领导机构的半瘫痪,使得工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些让领导头痛的事。

二排长的号召得到了响应,有人高叫道:“有仇报仇,无仇打欺头!日他妈,同样是中国人,哪个怕哪个?要打就打!”

以林和尚为首的新工人,二排长为代表的老工人,各自抄起了家伙,瞪大双眼,嘴里叫着喊着,用最肮脏的话相互骂着,很快扭打在了一起。

指导员和连长喊破了嗓子,浑身的力气都用完了,却根本制止不了失却理智的人们,无法让事情平息。

二十多个女同志也加入到了战斗。

蔡场长的妻侄女梁琳,顺手从火桶边抄起一块干柴,廖星丽举着一个搪瓷洗脸盆,董顺渠拿着一只小锑锅,就连弱不禁风的徐玉梅,也顺手抄起一只搪瓷缸子。

胡蓉在地上没有找到顺手的家伙,解下了腰间的皮带,挥舞着朝炊事班大个子头上抽去。

“乒乒乓乓!劈哩叭啦!”的打斗声中,不时传来挨揍的人发出的“哎哟!”声和“日你先人!”,“你妈卖X!打死你个狗日的!”之类的叫骂。

战斗从工棚里延伸到了工棚外的大坝子里,再一路打到了场部篮球场。除了连队干部和卫生员,三工段全体新老工人,都投入到混战中。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挨了误伤心里火起,被迫加入战斗。也有一部分本不想打架,可看到大家都参战了,感到如果不加入进去,以后会让人嘲笑,只好无可奈何地投入战斗。

战斗进入到**,有人趁混乱占了廖星丽的便宜。

几颗昏黄的灯泡,被人烂了,烧得发红的火桶,也早让人给造翻了。大工棚里一片漆黑,只有敞开的大门外射进的微弱月光,让人勉强可以辩清敌我。

挥舞着洗脸盆的廖星丽,见到年纪大的人就敲就砸,而且尖利地叫骂着:“狗日的坏分子,欺负我们新工人,不得好死!姑奶奶今天拼一个算一个!”

看她是女同志,一些人挨了就挨了,根本没有和她计较,吼叫着和林和尚一类青工打斗。

可没想到,混战中,有人专门瞅上了漂亮的女同志。

梁琳和胡蓉等人早就打到外面去了。眼睛近视的廖星丽和徐玉梅等,在大工棚里一阵胡打,至于有没有打到人,有没有打伤人,她们也不清楚。

挥舞着洗脸盆的廖星丽,不知怎么回事让人给拦腰抱了起来,摔到了通铺上,让人给压到了身下。

眼前直冒金星的廖星丽被摔晕了,四肢摊开仰躺在通铺上,大口顺着粗气。一只手从她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把扎在裤腰里的毛衣扯了出来。

那手从毛衣里伸到了她的胸前,隔着薄薄的胸罩,粗暴贪婪地揉搓着一对丰满的**。

从小到大,还没有被爸爸以外的男人碰过的廖星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整懵了,心里剧烈跳动着,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没有反应,那手更大胆了,绕到她背后解开了胸罩的扣子,另一只手伸到了她裤子旁边,试图解开那里的扣子。

“狗日的流氓!”正当那看不清面目的家伙一只手握到了她的**,另一只手哆嗦着解她的裤扣时。随着一声愤怒的喝斥,一道强烈的手电光照了过来,精瘦的陈伦挥起手里的木棍,狠狠砸在了那人头上。

只听“哎哟!”一声,那人的手从廖星丽衣服里抽了出来,捂着的头部,鲜血直往下流。

廖星丽立时清醒过来,“妈呀!”一声羞愧交加的惊呼,赶紧起身跳到地上,愤怒地指着那在手电光下全身发抖的人,破口大骂道:“狗日的臭流氓!你龟儿子今天找死了!”

陈伦抢上前去,将那家伙捂在脑袋上的手反扭到后背,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头上流着鲜血,眼睛紧闭的家伙,竟是场革委沈主任的外侄、连部统计员梁刚。

所有连队干部中,这个毕业于米亚罗林校,在高原上摸打滚打好几年,连工段长也没有混到的梁刚,最年轻,最英俊,也最有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