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云成上学了,就在离家很近的自由街小学。
自由街小学的地理位置属城乡结合部,校园除了正门为自由街,其余三方都是大片农家菜地。
学校不大,操场分成上下二层,上面一层,为高年级学生的活动场地,下面一层,是四年级以下的学生活动场地。
学校开大会时,全校集合在下面的操场,校长或教导主任站在上面操场边沿,有如站在主席台上。
上面操场有一幢独立的楼房,楼房下层两间教室为五年级两个班,上层两间教室是六年级两个班。上下两层楼教室中间各有一间小屋,屋里住着一位老师。
下面操场右边是教师办公室,办公室隔壁是图书馆,左边一长排房子为一到三年级的教室。教室后面还有一小排房子,是教员宿舍和伙食房,校长办公室兼宿舍也在后面的小房。
下面操场教师办公室后面,还有一排青砖瓦房,四年级的两个班和乒乓球室都设在那里。青砖瓦房后面是大片庄稼地。
伟大的人民共和国,于一九六六年进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动**。共和国领袖发动了史无前例的**,并贴出了他的一张大字报,剑锋直指党内不同政见者,由此拉开了**的序幕,引发各地揪斗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第一节课,同学们按照老师安排坐在了自己的课桌前,牛云成因为个子特高,被安排在最后一排。
在老师的教导下,同学们开始起立,向伟大领袖毛主席敬礼!向老师敬礼!
然后,坐下。要求每个人双手背在身后,挺胸昂首,目不斜视地看着老师或黑板。
牛云成挺胸昂首了不到五分钟,感到有些难受了,看了看正在黑板上写字的老师,环视一下班上的同学,发现全都坐得很端正,赶紧打起精神,重新坐好。
他很不明白,上课为什么会被要求坐得这样累。上课坐累了,他会想到县政府大门前的岗兵。
第一节课是算术,老师教同学们写一二三四五。牛云成用力太猛,居然把铅笔折断成了两节。重新把笔削好后,第一次用铅笔在作业本上写字,竟又把作业本弄破了。
幸好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在状态,悄悄抹了几次满头的汗,他趴在小小课桌上,认真的写下了第一个数学字——1。
牛云成喜欢上语文课,虽然,教语文课那又白又胖的女老师,总爱斜着眼睛看他,总爱对他自言自语说着什么。朦胧地猜想:这姓章的女老师,似对他有诸多不满。但是,因为他记忆力好得惊人,任何单字,只要读上一遍,保证不会忘记,而且,字写得很工整。每次的课堂作业和家庭作业、课堂提问,都胜过其他同学。所以,章老师几乎没有为难过他。
上学不过二十来天,他除了记下了老师教的所有字,而且缠着哥哥辅导,神奇地将语文课本上的一大半字背得滚瓜烂熟。
语文课对于他,确实太轻松了。到一年级下学期,他居然把姐姐和哥哥以前用过的课本上的字,背下了很多。
很多年过后,他仍然能清楚记得一年级语文课本上的第一页,上面有鲜艳的五星红旗,几句简单的课文是:五星红旗多么美丽,我们永远爱你!
可是,算术课他却做得太差……不知什么原因,很简单的算术题,也总做得不好,而且经常做作业时走神。
不过,虽然不是很好,毕竟一年级的算术题不复杂,所以,到期中考试时,他还是拿到了双百分。
一年级下学期,牛云成成了班上第一批少先队员。
他记得很清楚。当老师站在讲台前,宣布他和另外二个女生被批准入队,明天到学校交纳三毛六分钱的红领巾费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同桌女孩投向他的目光,让他懵懂的心里悸动了一下。
加入少先队是件喜事,可三毛六分钱,在牛云成心里,不是一笔小数。
那时,买一个香喷喷的锅魁三分钱,一碗凉面也只三四分钱,而一只棒棒糖,只需一分钱。
记得,妈妈在米店里凭购粮证买一斤米,只要一角三分八。他不知道,这三角六分钱,妈妈是否会给他。在他心中,妈妈很抠、每一分钱都看得很重。
晚上吃饭时,他几次想要对妈妈提起红领巾的事,可看妈妈情绪不好,从回家在灶台前忙碌一直阴沉着脸,就没敢说要钱的事。
虽开春了,但入夜还有点冷,晚饭后,都会在火盆前烤一会儿火,到困了时再上楼睡觉。
所谓火盆,是川东地区的特产,一个类似面盆的铸铁盆,埋置于四方型、中间空、四方面板可以搁脚的木架上。人们在做好了饭后,将灶里还没燃尽的红炭夹到火盆里,再加上几块硫磺味很重的焦炭。
焦炭燃起来后,坐在火盆四周,将两脚放在面板上,会感到很温暖。
也有的人家,直接在地上挖一个洞,安上铁炉桥,旁边再开一个可以掏灰的洞,火燃起来后,相当大一块地面都会暖和。
当地人从十一月到来年四月,一般都会在晚上烤火盆,有时早上也会生起火盆驱寒。
快十点钟了,妈妈催他和哥哥洗脸洗脚回屋里睡觉。
一盆热水,两个孩子共用,连洗脸的毛巾也只有一张。不过,毛巾虽旧,但却被妈妈经常用肥皂洗得很干净。
哥哥很快洗了脸,叫牛云成洗脸时,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说买红领巾的事。哪怕被妈妈骂几句,甚至挨一个巴掌,也一定要说这三角六分钱的事。因为只要睡到**,他明天早上睁开眼时,妈妈早就离开了。
他知道妈妈因为不愿和爸爸断绝关系,已经被下放生产竹器、有二百多人的集体厂。厂里的工人,大多是没有读过书的街道闲人,被人民政府半强制性组织起来,既能自食其力养活自己,生产的产品,还能支持国家建设。
厂里那些人很油,怪话多,做事却一点儿也不认真。妈妈每天很早就得到厂里,中午回到家做好饭匆匆忙忙吃完,有时连洗碗的功夫都没有,就一阵风似到厂里去了。
他慢吞吞走到埋着头、似睡非睡的妈妈面前,拉了一下她的衣角,鼓起勇气叫道:“妈妈。”
妈妈抬起头来,满脸通红,眼睫毛上挂着泪珠。看了他一眼,马上又将头埋下,颇为不耐烦地问道:“你不赶紧洗了脸脚睡觉,想说啥?”
“老师喊明天上课时交三角六分钱。”他很艰难地说完,垂下了头,感到心里跳得好厉害。
妈妈再次抬起头,提高了声音:“三角六?交什么钱?你是不是在学校里惹祸了?赔人家的汤药钱!”
他吓得后退了两步,看着妈妈生气的样子,想好了的话说不出口。
妈妈站起身来:“死犯人!你说呀,要钱做啥子用?为什么哥哥不交钱,就你一个人要交三角六,肯定是惹了祸!就像你那个死老汉一样......”
“我没有惹祸!是加入了少先队,要交红领巾钱。”他忿然转过身朝屋里走去:“我不当少先队员了,不要你的钱。”
妈妈表情很古怪地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扯动了一下。
第二天早上,擦着眼睛在喝苞谷羹时,哥哥从裤包里摸出一卷零钞对牛云成扬了扬:“妈妈叫我到学校帮你交红领巾钱。”
他还没反应过来,哥哥在他头上摸了一下:“你娃儿操得不错嘛,一年级就入队了。”
他不满地白了哥哥一眼:“你们能入队,我就不能戴红领巾?真是宝器一个。”
新加入少先队的同学,举行了仪式。
二十多个各年级同学,被要求穿上了白衬衣,衬衣扎在深色的西裤里,由少先队大队长或辅导员指定的老队员或中队长、小队长帮着系上红领巾。
牛云成没有西式裤子,因为他的每一条裤子,都是用麻布口袋改成的,没有兜,前面也没有开口,腰部安了一根松紧带,方便实惠,需要方便时,不会因来不及解裤带而拉在裤子里。
那种裤子,不可能参加隆重的入队仪式,更要命的是,他没有白衬衣。
从记事起,他热天穿的衣服,都是妈妈用染成蓝色的土麻布缝的“钻钻”,比和尚穿的对襟衣更方便,既无扣子,也没有袖子,直接从头上笼下来,从手上穿过去就行了。
因为怕小孩子把扣子扯落了,当地很多人家,都会做这种俗称为“钻钻”的夏季衣服。
没有参加仪式的衣服和裤子,却没有难倒牛云成。
害怕再看到妈妈生气时的眼神,也怕听到她的骂声,他没有向妈妈提起学校的要求。特别伤心的是,他连爸爸什么样都没见过,可妈妈只要一发火,就会骂他“死犯人,和你那鬼老汉一个样……”他想好了,没有参加入队仪式的衣服和裤子就请病假。很简单的一件事,用不着挨骂。
幸好懂事的哥哥,让他体面的出席了入队仪式。
哥哥是少先队的大队委员,知道第二天的新队员入队仪式,也知道让妈妈为弟弟做新衣裤的不可能。为了让弟弟体面地参加仪式,他向班上的同学借了一条蓝色西裤,向另一名同学借了白衬衣。
新入队的同学,排列整齐面对少先队旗帜,举起右手庄严地宣誓之后,声音宏响地唱起了:“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沿着革命前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少先队员是我们,骄傲的名称。时刻准备,建立功勋,要把敌人,消灭干净,为了理想,勇敢前进,为了理想,勇敢前进,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歌唱完了,神圣的入队仪式完毕。牛云成飞快跑进教室,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衣服,转身往厕所跑去。
到了厕所,他跑到最角落的坑位,手忙脚乱换下哥哥借来的衣裤,又一溜烟跑回教室,在课桌上把借来的衣裤折得很整齐,出门就往高年级教室跑去。
还没有到高年级教室,在上面的操场上,他看到了牛云春。
那时,牛云春正在和几个同学玩球,他冲了过去叫道:“哥哥!”
牛云春把手里的篮球交给一个同学,转身问道:“你没有穿我借的衣服?怎么回事?”
他双手递过白衬衣和裤子,悄声说:“入队仪式完了,我怕把人家的衣服弄脏,马上就折好了来还你,你现在就去还给人家哈!”
看着他诚挚的眼神,哥哥抽了一下鼻子,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往教室所在的楼房走去。他看着哥哥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同样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年级考试的卷子发了下来,牛云成仍然是双百分。而且,因为气力大,被推选为班上的劳动委员。
每天打扫教室和劳动课,他都能起带头作用,颇有不怕苦和累的干劲。
本来他应评为三好学生,可是班长对章老师说,牛云成的爸爸是反革命,反革命的儿子,不能成为同学们的榜样。他加入少先队都属审查不严,更严重的问题是,牛云成是兴隆街出了名的小天棒,经常和人打架。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三好?怎能成为学习的榜样?
娇小漂亮、说一口标准普通话的班长姓唐,是学校教导主任的幺女。
不仅妈妈是本校教导主任,爸爸更是县文教局副局长。
副局长,在小县城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普通百姓见到这类人物,都会面带笑容,很崇敬的让到一边,恭敬地问一声好。
班主任章老师从开学那天起,从没正眼看过牛云成,也没有表扬过他,更没有对他说过作业以外的话。但在这次有关他评三好学生的事情上,却当着全班同学说:“牛云成同学的表现很好,应该评为三好学生!有同学反映他爸爸的问题,这和他没有关系,出生是不能选择的,党的政策是重在表现。至于他在兴隆街是否经常打架,这事我们没有调查研究,没有发言权,更不能道听途说。衡量学生好与不好,主要看他在学校的表现。”
下课后,章老师刚离开教室,班长漂亮的脸蛋拉得老长,恨着牛云成从鼻子里发出很响的一声:“哼!”对几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女同学招呼道:“同学们,我们到操场去跳绳!”
几个表情不自然的女同学,簇拥着小公主似的班长走了,所有同学都走了。牛云成愣怔怔望着班长,心里想:这人怎么回事。我好像没有得罪她呀!
虽然章老师说了牛云成应该评为三好学生,大多数同学也认为他肯定会得到奖状。可是到放假前宣布三好学生名单时,全班只有班长一个人,牛云成只得到一个劳动积极分子奖。
后来,他知道,班长的妈妈最宠她的小女儿。
教导主任训了章老师,说她立场不稳,为反革命的儿子评功摆好,是因为她出身于地主家庭,思想没有得到彻底改造。
校长王成刚也因此挨了批评。班长的爸爸,为女儿评三好学生的事,亲自来了一次学校。王校长原是法院院长,因为犯了错误,被贬到这三流小学当校长。
原本气血方刚的院长,因为在解放后的历次运动中,吃了太多苦头,受了不少罪,变了,变成一个唯唯诺诺的小老头。可事实上,他还不到四十岁。
没有当成三好学生,于牛云成并不值得难过。只要每天能吃饱肚子,能和同学们在一起读书,相对以前独自呆在家里已经很幸福了。三好不三好,对他来讲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他却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表现好与不好,并不仅是行动就能证明。只要当官的说好,不好也好,学校认为不好,再好也不好!
管球他好不好!老子自己开心就好。只要有人惹我就用拳头说话,用武力征服敢于欺负我的人,比什么都好!
可是,妈妈却为他没评上三好,大放悲声。
那天晚上,哥哥回家说了牛云成没有得到三好奖的事,牛云成再次看到妈妈美丽的眼睛瞪得好圆!好可怕!
她用手在灶上拍着,跳着,声嘶力竭地骂着。
牛云成和哥哥都吓着了,躲在阁楼上大气都不敢出。
妈妈骂教导处冷主任,骂文教局副局长。到最后,骂的是那个叫牛振中的人!
牛云成和哥哥都知道,牛振中是他们爸爸,一个关在监狱的反革命!
最后,他们听到抽泣着的妈妈咬牙切齿地说道:“对不起了牛振中,为了三个娃儿的前途,我不想改嫁都不行了!”
妈妈的话说出来,他和哥哥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哥哥的肩膀开始抖动。背过身,悄然抽泣着抹去跌落的泪水。
放假时,全校师生在操场听校长讲了一次话。
瘦脸刮成青色,浓眉下一对小眼睛布满血丝的校长,双手背在后面,沙哑着嗓子对着麦克风大声说道:“全体同学们,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无产阶级**,已经进行得轰轰烈烈了。这个假期,全体老师不放假,都将以饱满的革命热情,投身于无产阶级**。同时希望广大同学,也和全国人民一道,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积极参加无产阶级**。”
小学一年级学生牛云成心里,不知道什么叫无产阶级**,但他知道伟大领袖毛主席。
隔壁药铺里,正面墙上挂着五张很大的人头像,其中两个大胡子老头,一个光头老人和一个嘴唇上蓄着威严胡子穿军装的人,都是外国人,唯有一个没有胡子的是中国人。
从大人交谈中,他知道排在一起的五个人合称马恩列斯毛。再后来,他知道,这五个人就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和毛主席。
他知道自己是中国人,而毛主席是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也知道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毛泽东就是毛主席,没有他就没有新中国。既然是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无产阶级**,全国人民肯定要积极响应,投身运动。
虽然放假了,但同学们仍然每天到学校,参加**。
牛云成和所有低年级学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只感到世道变得模糊了,有如成年人喝醉了酒,这世道也好像喝多了。
学校还是原来的学校,老师依然是以前的老师,操场也还是以前那样,四周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草。篮球架仍孤独地分两边耸立着,不同的是,学校里出现了很多大字报。
牛云成很费力地读着大字报,从那些写得或工整或字迹缭乱的大字报,他一知半解地得知:文革前期,是要批判北京的邓拓、吴晗、廖沫沙。因为他们组成了一个三家村,和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唱对台戏。到后来,发展到向刘邓资产阶级司令部开火!
好多个晚上吃完饭。牛云成就溜出门,到县委大门前的广场看热闹。
所谓广场,无非是可以停放下十来辆大卡车,也能容纳上千人的水泥地面坝子而已。在当时的县城,这样的广场,已属相当不错。
广场上有很多戴红袖套的中学生或高中生,他们或在墙上贴大字报,或直接用小扫帚沾了白石灰水,在街面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字。
一个胖女学生特别打眼,因为她不但和其他人一样,左臂红袖章上有黄色的红卫兵三个字。还因为,穿了一套宽大的解放军服,而且语气干练的对一群同学发号施令。
她身前,有好几个同样戴着红卫兵袖章的学生,手中端着装了石灰水、浆糊的搪瓷盆和卷成筒状的大白纸。
胖女生严峻地吩咐道:“今天晚上,一定要把县委和县政府大门外的墙上全部贴满大字报,没有完成任务不准睡觉!也不能回家!”
随着她双手挥动,红卫兵们四处散开,有人在地上写大字,有人往墙上贴着大字报,还有人拿着铁皮话筒对着围观人群,慷慨激昂发表演说。
淡然的路灯,令神情激昂的红卫兵、表情漠然的观众,脸上的颜色都如同患了肝病般腊黄。
初中和高中的学生开始成立红卫兵组织。一些家庭出身好、政治觉悟高的同学,都加入了红卫兵,戴上了红袖章。
那天晚上,牛云成半夜被尿憋醒了,迷迷糊糊地到楼下来撒尿时,听见姐姐在哭,一边哭,一边低声埋怨:“就是怪爸爸,弄得我现在连红卫兵也加入不了。”
他感到奇怪,在马家山读初中的姐姐,怎么会突然回到了家里。
妈妈一边安慰说:“加入不了就不加入呀,不要到学校参加什么**了,就在家看书,煮饭!我不相信这**能搞好久。以后还不是该读书的读书,该上班的上班。红卫兵这样的组织,是不会长久的!”
“我才不在家里看书煮饭!毛主席说了,要把无产阶级**进行到底!学校的红卫兵头头说了,不管老师和学生,谁不参加**,谁就是反革命,我不参加**,不就像爸爸一样成反革命了?”
妈妈叹了口气:“都是你那死老爸哟!原来还说有可能放人,现在文革一开始,肯定是放不成了!我真的是再也撑不下去了。”
“现在开始揪斗走资派,不晓得那个刘副县长,有没有可能被揪出来?”
“他那样的人!惯会见风使舵,就算揪出来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变身的……”
......那天晚上,因为姐姐的哭诉,牛云成难以再入睡,他听到妈妈哭泣的同时,让姐姐帮写什么申请。
到后来,听妈妈和姐姐同时哭成了一团,他也情不自禁有泪水流了出来,莫名其妙抽噎着进入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