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建筑工地十来米远,是犯人医院住院部。在河滩上劳动,每天可以看到一位身材阿娜的姑娘,扭着小蛮腰早上进去,下午从里面出来往农场方向走。
到农场一个多月后,肚子不再饿了。可每天严重超负荷的体力付出,令身体大不如以前的陈伦累了。他不想再劳动,不愿再付出超负荷的体力,每个月只领二元五毛零花钱!
不知是对那位漂亮的姑娘有了想法,还是为了逃避劳动。反正,陈伦每隔一天就会跑到医院去看病。
也真是神了,每次他到医院,都遇到那位漂亮姑娘坐诊。几次接触后,他得知她姓杨,是住院部主治医生之一。
远看,杨医生的身材很好,近看,她的脸蛋也很漂亮。五官和脸形都很像一个人,像谁?刚到五场,在营林队喝多了,于灌木丛中梦里发生**的“小巴适”。
杨医生的身材、皮肤,鼻子和嘴,甚至高挺的胸部,都像极了那位走入他梦中的姑娘。
几次看病下来,和杨医生熟了。陈伦知道她叫杨云芳,出生于跑马溜溜的山下,毕业于泸州医学院,分配到医院工作已三年。
杨医生对人很好,一点没有普通人对犯人的不嗤,更没有管教人员的盛气凌人。淡淡红晕的白皙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她给病人检查很认真。在她的眼里,不管什么人都是病人。在她的眼里看到的是关切,纯洁、真诚的关爱!
医生的职业十分高尚,不论硝烟弥漫的战争年代,或太平盛世和平年代。白衣天使们用敏捷的大脑,灵巧的双手,利用学校或老辈传授的医技,结合现代科技研制出的灵丹妙药。怀着为人类驱逐痛苦、救死扶伤的美好心灵,挽救了多少被疾病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病人,拯救了无数垂危的生命;解除了多少在死亡线上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病人的痛苦。
生活在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向救死扶伤的医护人员致以最祟高的敬礼!把最美好的赞歌,献给为挽救生命而日夜操劳的白衣天使!
更值得歌颂的,是长年累月为被剥夺了自由,身处囹圄的犯人治病,为那些处于人类最黑暗、底层的囚徒们驱逐痛苦,挽救他们生命的医护人员。
熟悉之后,杨医生悄悄对陈伦说,第一次看到他时,她很惊讶,不相信眼前这位眼里有着深深忧伤,脸上挂着掩饰不住愁云,虽有浓浓的汗味,却衣着整洁的英俊年轻人是一名犯人。
第一次到医院看病,陈伦上身一件八成新的确凉军装,下穿一条藏青色纯毛裤子,脚上是半旧回力球鞋。这身打扮,不仅在监舍里绝无仅有,比起很多管理干部也更整洁,确实不像一名正接受改造的服刑人员。
她好奇的问陈伦,为什么这么年轻就被判了刑。直面杨医生纯洁无遐的目光,陈伦心里跳得厉害,他不敢说起自己的罪行,不敢让她知道他因流氓罪被判刑。
是呀!如果让一名漂亮的姑娘,知道他是一名流氓犯,肯定不会再对他投以笑脸,更不会朋友般交流。
他有预感,尽管身在劳改农场,但将会和这位漂亮女医生发生一段故事。甚至,这故事会一直伴随他到生命命终结!
连续半个月,陈伦不间断的每隔一天就到医院看病,捂着胃部皱着眉头,努力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在诊继室和杨医生身边坐一阵,拿到处方取了药后,再回到诊断室,很有礼貌和同她告别,出了大门来到河边,四处张望一番,立即把药全部扔进河中。
杨医生曾很认真为他做过检查,什么也没有说的皱眉叹息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复杂表情,却很快恢复正常,一声不响为他开了些养胃的药,关切地嘱咐注意饮食,少吃多餐。
那一瞬,陈伦心里加速了跳动,脸上烧得滚烫。既担心杨医生戳穿他装病的假相,更怕她向入监队领导反映。
装病,旨在逃避劳动,变相抗拒改造,轻者让管教人员训一通,重者关禁闭室,甚至戴械具!
看杨医生很快恢复平静,仍如以往一样开了药并关切嘱咐注意饮食,陈伦悬着的心放下了。眼前这位漂亮姑娘,心和人一样美。是个善良、值得信赖的人!
又过了一周,冷雄飞从禁闭室放出来,继续到工地劳动时对陈伦说,那禁闭室真他妈不是人呆的,不但阴暗潮湿,没有窗子见不到阳光,吃喝拉撒都在屁股大的空间,空气恶劣令人时时发呕。更让人倍受折磨的是,里面睡的是水泥床,再厚的垫絮铺在上面,再厚的被子盖在身上,都会冷得无法入睡。任何人在那里呆的时间长了,只有一种结果——变成疯子或傻子!
冷雄飞出了禁闭室,陈伦暗自酝酿多日的计划,可以实施了。他已决定,为摆脱重体力活动,也为了能天天和杨医生相见,大胆实施冒险计划。
这天中午十一点过,炊事员拖着送饭车刚到工地停下,正准备开饭。拉着架子车飞奔的陈伦,突然口吐鲜血昏倒在地上,几乎使沉重的架子车在惯力作用下,压住他的头和身子。
带班队长立刻叫人把陈伦抬到医院,正好是杨医生值班。一番常规检查后,翻开他的眼皮仔细看了看,她立即吩咐一个满头卷发、身体过早发福的年轻人,为他打上吊针、办理了住院手续。
紧闭双眼装作人事不省,接受了各种检查,听杨医生吩咐护理人员立即输液,陈伦知道逃避劳动的计划成功了……
一觉睡醒,已经快下午四点了。睁开眼睛就看到杨医生关切的目光,传来她温柔的声音:“感觉好点了吗?”
无言的点了下头,看着高悬的输液瓶,陈伦眼前竟有了深重的雾气,杨医生漂亮的脸蛋朦胧了。自从娘肚子里奔生人世,不论是在家或是森工局,除了腿上长了脓包时到过医院,完全麻醉下在手术台上不知躺了多久,二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住院、第一次输液!而且,是在这特殊的地方,以失去自由的犯人身份住院接受治疗!
他不知道,这些治病的**,输入到自己原本无病的躯体,是否会有不良反应,是否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但,既然精心策划了这个行动,不管怎样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晚饭由那个满头卷发、姓杨的护理人员帮端来。不知是输了液不饿或心里害怕,陈伦一点没有口味,闭着眼睛继续睡觉,心里却跳得厉害,有一种莫名的恐慌笼罩。
病人们都吃过晚饭了,眼看吊筒里的药水快完了,睡得腰酸背痛的陈伦正以为可以下床了,一个脸黑、牙齿黑,上穿灯蕊绒棉衣,下穿棉裤、棉鞋的护理,提着一大瓶药水进来,手脚麻利地换上道:“已经输了三瓶,这是最后一瓶了,你有什么感觉?”
天啦!还有一大瓶?这么多药水进入身体,是否会发生不良反应!当初根本没有想到,进了医院会输液,更没有想到一输四大瓶!
难道杨医生察觉到他是在装病,有意为之?陈伦傻了似的看着那一大瓶**,脑子里乱糟糟懵懂懂。
这瓶药水换上不久,陈伦突感全身发冷而且越来越冷。冷得全身不停哆嗦,哆嗦得心跳比平时快了一半。
幸好,卷头发护理杨世清闲来无事,跑到陈伦病床前想和他吹牛,见此情景大吃一惊,赶紧把输液的针头拔了,出门朝医生办公室跑去。
杨医生很快来了,一通检查后,断定他剧烈的冷和哆嗦属输液反应。
冷过之后陈伦开始发热,所有被子全掀开了,光着膀子睡在**仍热得要命。杨医生让护理拿来一小瓶酒精,在他胸部手掌和脚心搓了一阵,又打了一支针药,直到他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九点钟,医院管教队指导员兼犯人住院部主管医生付海宗、住院医生冉英在杨医生陪同下,一起来到新入院的病人陈伦床前。
毕业于省内某高等学校,英气逼人的付医生,不但五官端正、体形健美,更有一种超越常人的气质。矮小、面容腊黄的冉英,属没上过正规大学,随部队到高原、从卫生员慢慢成长起来的医生。
农场医院设在镇上场部对面一座新大楼,犯人住院部属下面的分支机构,除了一名负责行政不管业务的陈院长、一名在火灾中烧坏了脸的队长,就只有这三名医生为正式管教干部。司务长、炊事员和其他管理人员,都是释满就业人员。三名护理人员均是服刑犯人。
除了住院病人,几十名从事劳动的犯人,大都是刑期较短或即将刑满,或受到特殊关照或有一技之长者。
犯人住院部也称医院队。从事劳动的犯人,由陈院长全面负责,花脸队长和两名就业人员安排劳动、日常管理。付指导员的职责,为负责住院病人的治疗和管理。
三名护理人员为一个小组,脸和牙齿漆黑的组长姜光云,原为天全县乡卫生院长,因强奸病妇判刑十年,已经服刑八年;卷发的杨世清原为蓉城三一二厂医生,因流氓罪判刑八年,已服刑五年有余。眉清目秀的张冬,原为白玉县医院住院部医生,借工作之便奸污女患者,被判刑八年,还有一年出狱。
付指导员和简医生为陈伦再次进行了检查,肯定了杨医生的治疗方案,认定发生输液反应,是医疗器械消毒不严所致。当即叫来护理组长姜光云训斥了几句,叫他以后工作认真,再不能出现这类事故。
入监队领导派人把陈伦的行李送到了医院,因不知道陈伦装病,从看守所一起来的十多个犯人,凑钱买了奶粉,鸡蛋和猪肉罐头等营养品来探望,一大堆食物把床头柜堆得满满的。
查房时,简医生看到陈伦床头柜上堆着的营养品,惊叹道:“陈伦呀!你真不错哈,比我们干部还吃得好哟!”
陈伦故做谦逊笑道:“哪里!只是家里带来的一点充饥物,怎敢和您相比!”
简医生眨着眼,好奇的询问陈伦家庭背景。陈伦半闭着眼胡吹出生于革命家庭,爷爷那一代是地下党,大舅为解放军师长牺牲在淮海战役。爸爸是省运输公司负责人,妈妈是县城局领导人,哥哥和姐姐都在国有大厂上班。姐夫是县文工团的乐手,嫂子是川剧团演员。自己入狱前为森工局干部。
就连在乡下教书的么姨、当大队干部的四姨,在蓉城一家木材加工厂当工人的小舅,都被他吹成了国家干部或负责同志。
一通瞎吹,使简医生相信,床头柜上堆满营养品的陈伦,有着良好的家庭背景,至少受过初级以上教育。暗自对他有了几分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