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孕进行曲

第七章 尴尬偶遇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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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生娃,林丽做好了长期跑医院的准备。按照上次医生的交代,她第二次又约着黄新娜一起挂号,顺便把闻天鸣和孙晓伦也拉来了,几个人在生殖中心熙熙攘攘的挂号大厅会合。

“人还真不少啊。”看着蜿蜒崎岖的人龙,孙晓伦感慨道。

“华弘可是全国头牌,人不多才怪。”黄新娜说

“现在你们晓得为啥我上次六点钟来都没挂上号了吧!”林丽说,往前走了一步,紧挨队伍前面的人。

“对啊,上回是丽丽姐一个人来排的队,这回该你们两个大男人出点力了。”黄新娜对林丽使了个眼色,林丽心领神会,两个女人把手上的挂号卡往各自老公手里一塞,黄新娜说:“挂完号给我们打电话啊。”

男人们无奈地相视一笑,只得接着排队。见两个女人亲热地挽着手走开,孙晓伦竖起T恤的领子,从前衣襟取下墨镜戴上,又从包里摸出一顶圆顶毡帽,戴在了头上。见他把自己包裹得这么严实,就跟旧社会跟踪地下党的特务似的,闻天鸣知道他怕被熟人认出来,不禁微微一笑,也竖起衣领,戴上了墨镜和棒球帽。孙晓伦心照不宣地笑起来,说:“闻大哥,你也去休息一下吧,我一个人在这儿排着就行了。”

闻天鸣和孙晓伦只在婚礼上见过一面,从林丽口里听说过他和黄新娜的故事,知道他算得上富一点五代,现在看他没有一点儿架子,还主动提出替自己排队,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好感。

“没关系,我也没啥事儿。你和娜娜还年轻,怎么这么急着生孩子呢?”

“我其实无所谓,我爸妈有点着急,尤其是我妈,天天在家闲着没事儿,就想拿个小孩儿当活玩具玩儿。娜娜也挺喜欢小孩子的,想趁年轻早点生,身体还能恢复得快点。您和丽丽姐也不算大,其实也不用急啊。”

闻天鸣虽然打心眼里着急要小孩,表面上自然也得表示一下自己无所谓的态度,说:“我们男人好办,早生晚生问题都不大,你丽丽姐着急,怕年纪大了更不好生了。”

“哦,倒也是。”

闲话间,挂号窗口开了,两人很快挂完号,打电话把女人们叫了过来。闻天鸣从蓝色反光墨镜后面瞅着林丽,问:“你还认得出我吗?”

“哪儿来的特务啊?认不出来,认不出了!”林丽笑道,她把病历本塞到闻天鸣手上,“男科分诊台在那边,你们赶紧把病历拿去排队,快去吧!”

四个人兵分两路,各自去了男女科的分诊台。男科病人其实也不少,分诊台的操作流程完全电子化了。

护士刷了闻天鸣的就诊卡,瞟了一眼屏幕,说:“是第一次来吗?”

“对。”

“以前做过精液检查没有?”护士问。

“没做过。”

护士直接打印了张检查单,递给闻天鸣,说:“先做个精液检查,一会儿把检查结果直接给大夫看。”

孙晓伦在一边递过自己的就诊卡,说:“我也是第一次。”

林丽和黄新娜在候诊区好不容易刚找到到空座位,就见两个男人从男科诊区出来,向她们招手。林丽见两个男人手上都拿着检查单,马上明白他们要做什么检查。

“让你们查那个了?”她问。

“是啊。”孙晓伦说,“闻大哥,要不我们别在医院取吧,旁边找个酒店,开两个房间,医院人太多了,条件也不好,没法儿酝酿情绪。”

闻天鸣想着就这点儿事还要去酒店开房有点小题大做了,便说:“没事儿吧,大家不都是在这儿取的嘛。”

孙晓伦面露尴尬,说:“我不行,在人多的地方会有心理障碍。”

黄新娜假装没看见林丽冲自己挤眉弄眼,说:“丽丽姐,那要不这样,你们在这儿取,我们去外面,一会儿再会合吧。”

看着他们俩远去的背影,林丽笑了:“人多的地方有心理障碍,那打野战怎么办啊。”扭头看见闻天鸣手上的化验单,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一会儿记着把手洗干净,当心细菌。”

“要我洗手,为什么啊?”闻天鸣诧异地问。

“不洗手,怎么保证没细菌啊?!”林丽说,他居然问这种问题,这家伙聪明外表下难道隐藏着的一个白痴?

“为啥要‘我’洗手啊?”闻天鸣特意在“我”字上加重了语气。

林丽呆了一下:“什么为什么?”她瞪着他问。

闻天鸣眼睛盯着地面,张张嘴没吐出一个字,又把嘴巴闭紧了。

“不要这么欲言又止,你想说啥嘛?”

闻天鸣用手想挠挠自己板寸短发,结果只挠到了棒球帽,他摸摸下巴,再抠抠后脖子,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难道……没有个漂亮的女护士帮忙吗?”

林丽直直地瞪着闻天鸣,表情复杂,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突然,她狂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憋红了脸,笑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刚说了“你,你……”,还没说出第三个字,就又忍俊不禁地捧腹大笑起来,直笑得引不少路人侧目。闻天鸣只得也尴尬赔笑。

林丽终于止住了狂笑,捏捏老公胳膊说:“你**片子看多了吧?!取精室在楼上,我就不陪你去了。”

闻天鸣目送她往女病人诊室走去,双肩还不时耸动。

有那么好笑吗?

安排取精的护士长得挺漂亮,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可惜戴着口罩,看不见表情。她递给闻天鸣一只有盖塑料杯,说:“取精前要先排尿,洗干净手,拿这个先冲洗下身”。她又递给闻天鸣两瓶盐水:“不要洒在杯子外面,采完后一小时内交到我这里。”

闻天鸣在二楼转悠了一圈,都没找到挂着“取精室”的房间,倒是有两个哥们儿拿着和自己一样的杯子和盐水瓶,坐在长椅上等待,旁边的房门上用蓝字写着“男科特检室”。

“这儿是取精室吧?”

“对,就是这儿。”

闻天鸣默默地挨着他们坐下来,旁边个子瘦小的男人说:“等着吧,一共就两个房间,刚进去了一个。”

到华弘生殖中心做检查,闻天鸣最怕遇到熟人。现在坐在人来人往走廊的长椅上,左手拿着装那玩意儿的杯子,右手抱着两瓶生理盐水,他简直恨不得隐形。

偏偏旁边的瘦子哥儿们还是个话痨。

“这事儿急不得,谁愿意老占着房间不出来啊,你说是不?就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就这薄墙能隔音?”他敲敲身后的墙,单薄的墙体发出“噗噗”的响声,“取那个的时间,也不是想快就快得了的。”

闻天鸣深有同感,点了点头。

“原来生殖中心小楼还没修起来的时候,还不是都在厕所解决。现在比以前进步多了,多等一会儿,也不算啥。”

闻天鸣想,这就是中国国情,难怪林丽听自己说应该有漂亮女护士帮忙会欢乐成那个样子。

“兄弟,你也是要不上小孩吗?”瘦子问道,等得太无聊了,他有点没话找话。

“是啊,不然没事谁上这里来玩儿啊。”闻天鸣假装埋头看手机,敷衍着回答道,他可没打算在这里交个患难病友。

只听见男科特检室门响,有人从里面出来。

“哎哟,该我了!”瘦子自顾自地说,站起来进了取精室。

走廊上,又来了一个身着白衬衫黑裤子的男人,手拿塑料杯和生理盐水,东张西望地走过来。闻天鸣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从墨镜后面上下打量那个新来的瘦高个男人,努力回忆。等等,这不是石头镇吃了河豚那回,在医院的救命恩人的老公吗?叫何什么来着?时隔三年,他倒是显得更精神了。

按闻天鸣做销售平时见面三分熟的一贯风格,肯定是要上去热情打招呼的。可在这种排队等着“**”的地方不期而遇,搞什么久别重逢叙旧的事情,实在有些尴尬,他犹豫了一下,看看手里的塑料小杯子和生理盐水,决定假装不认识。

何元盛踱到稍远的地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终于,排在闻天鸣前面的瘦男人端着装着白色**的塑料杯出来,得意地朝闻天鸣一笑,说:“哥们儿,咱动作快吧!”

闻天鸣不知道是该夸奖他动作快还是该同情他动作快,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走进取精室。这也就是个六七平方米的小房间,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表的腥味,进门左手边放着一个立式陶瓷洗手盆,门对面的窗子挂着粉红色窗帘,窗前的桌上摆了两本色情杂志,已经被翻得很陈旧了,桌子旁边有只折叠两用沙发,沙发上铺了条皱皱巴巴的大毛巾,上面污斑的颜色十分可疑。

闻天鸣把塑料杯放到桌上,打开窗户,新鲜空气伴随着嘈杂的汽车喇叭声和小贩叫卖声涌了进来。他翻了翻杂志,定格在有**肥臀白种女人的一页,杂志上的女人扭着身体,**在薄纱下若隐若现,粉红丁字裤勾勒出了丰满的臀部曲线。

闻天鸣洗干净双手,用生理盐水仔细冲洗了下体,然后坐到沙发上,打开塑料杯盖子,仔细着避免**的皮肤接触到脏兮兮的毛巾,手部开始动作。

他想起很久以前,山哥带着去看过一次种猪取精,从半岁起种猪就开始训练爬假母猪背,每天至少十分钟,等爬跨上去以后,**人用手帮着取精,最后让种猪形成条件反射。那天,从来没接触过真正母猪的种猪,爬上假母猪背,没过多久就泄了。现在的自己其实还不如那只种猪,至少它还有个假母猪背可以爬,再不济也有个人帮忙,而取精室里,除了杂志上的内衣模特照片,连个**都没有。

闻天鸣甩甩头,努力排除和种猪比较待遇的杂念,专心看眼前的杂志,好不容易渐入佳境,就听见外面走廊上一个粗嗓门嚷嚷道:“都等半小时啦,里面的哥们动作也太慢了。”

房门隔音很差,那声音就像在身边响起,他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情绪一下子又被这声音搅散了。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分钟,得加快进度了。他关上窗户,把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重新翻一页杂志,再次洗了手,他努力沉浸到自己的冥想世界里面,压抑着粗重的呼吸,终于把塑料杯的底层给盖满了。

他颇有成就感地小心翼翼端起杯子,轻松打开房门,差点迎头撞上站在门口的何元盛。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都呆住了。糟了,闻天鸣想,着急出来忘戴墨镜了,此时已经无处躲藏,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道:“咦,小何?”

何元盛没料到会在这儿碰到熟人,愣愣地看着这个戴眼镜的男人,搜肠刮肚地使劲想他的名字。就这样,两个手端取精杯的男人对视良久。

“还真的是你啊?!”闻天鸣见他蒙圈的模样,心里直后悔,不叫他就好了,反正他也想不起自己是谁。但是事已至此,没法再躲了,只有硬着头皮说:“闻天鸣。想不起来啦?你和你媳妇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何元盛记起来了,就是那个吃河豚的家伙,上次见他脸色苍白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还真和眼前这人联系不起来,他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村里熟人。

“你怎么到也这儿来了?”闻天鸣问。

“媳妇老怀不上,来瞧瞧到底啥问题。”能在这儿碰上,估摸着都是身体有毛病的,何元盛也不隐瞒,“你怎么也过来了?”

“跟你一样的啊。”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上回多亏你媳妇借钱,不然我这条命就交代了。”闻天鸣说,“你们来也不告诉我们一声,不管怎么说,今天在这儿碰上了就是缘分,晚上一起吃饭吧!。”

“闻大哥,你别这么客气。”

“没有跟你客气,你和小兰是谁?我的救命恩人啊!晚上一定得来!”

为看病,陈小兰把能省的每一分钱都省了下来,天天都吃面条,无肉不欢的何元盛早就馋得不行了,他稍微客气了一下,就答应了闻天鸣。

“你们现在住哪儿啊?”闻天鸣问道。

“这条街往东,有个叫星星大酒店的旅馆。”

闻天鸣今天刚路过那里,记得是个居民楼改的旅馆,都是住的外地来看病的。

“五点半,我们在酒店门口等你们。”

等精液化验结果的时候,闻天鸣趁机给林丽打电话,想问问她的检查结果怎么样,电话没人接,闲着无事,他好几次在女科门诊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看,都没看到她的身影。孙晓伦这家伙和黄新娜也一直没回来,拿到检查结果,又等到快到十一点半了,才叫到闻天鸣。

男科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鹤发童颜,气色红润,目光犀利,戴着一副无框小眼镜,整个看病的过程,他只管动嘴,旁边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助手做记录。看了精液化验结果,检查完闻天鸣私处,跟他说:“从检查的情况看,你的各项指标正常,结婚三年都没怀上,可能是你爱人有问题。不过也有百分之十的不育夫妇,双方都没查出问题来。”

闻天鸣松了口气,打趣道:“那多半就是八字不合。”

“医学上还有很多需要进一步探索的。这样,给你开点锌,增强下**活力吧。”

闻天鸣取拿着药方出来,排队交完费取完药,抑制不住兴奋,给林丽打了个电话,这次她倒是接了。

“老婆,我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没有什么问题,还给开了点药,增强咱们儿子的活力。”

“哦……可是我查出问题来了。”

“啊?什么问题?”

“我……我长瘤子了。”林丽在电话那头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外面花坛。”

闻天鸣疾步穿过两边种满灌木的小路,来到小花园里。他看到林丽背朝自己,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像是空气中有看不见的巨大重物压在她背上,她的双肩因抽泣而不停耸动。他放慢脚步,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过去。

林丽双眼红肿,看到他,喊了声“老公”,就又泪如雨下。闻天鸣默默无言地揽住她的肩膀,心情很有些沉重。她哭了一阵儿,把头扎进他颈窝,无力地倚靠着他,举起手上的一张纸,抽泣说:“我的子宫长瘤子了。”

闻天鸣接过那张纸仔细看,上面是B超图像,乱糟糟黑黑的一坨,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下面诊断结论写着:子宫肌瘤。

他长呼出一口气,心里石头落了地,几乎是有点高兴地说:“我还怕是恶性肿瘤,结果是肌瘤啊,没事的。”

“什么没事啊?!”林丽抬起脸,头发蓬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医生说就是因为这个才生不出宝宝的。你自己什么事儿都没有,当然轻松了!”

闻天鸣哑然失笑,原来她希望自己也查出点问题,这样两个人就平等了,谁也不会嫌弃谁。他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们公司一大姐原来也有子宫肌瘤,动了手术,现在儿子都上大学了。”

“真的?”林丽半信半疑地问。

“真得不能再真了!”他保证道。

“你可不能骗人。”

“骗你是小狗。”闻天鸣指天发誓,伸手要帮她擦眼泪。

林丽却一反常态地闪身避开了,闻天鸣正诧异,只见她拉过身边一个干瘦矮小的女人,说:“看看这是谁?”

闻天鸣朝那个相貌平平、微笑却很温暖的女人点点头,说:“小兰你好,元盛有没有跟你说,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黄新娜和孙晓伦告别林丽,也不敢走远,就在医院对面的快捷酒店开了间房。两人一起进了房间,黄新娜放下手袋,问:“晓伦,要我帮忙吗?”

一向脸皮厚、浑不吝的孙晓伦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老婆。在你面前那个,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好吧,那,我到楼下大堂等你?”

“别,别,老婆,你在房间里面看电视吧,我去洗手间。把电视声音开大点。”

黄新娜马上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忍着笑说:“了解,你去吧。”她打开电视,调到MTV音乐电视台,荧幕上,三个韩国女孩正随着强劲的音乐节拍翩翩舞蹈。

孙晓伦关上洗手间门,把手上的生理盐水和塑料杯放到洗脸池边的狭窄玻璃架上,先用肥皂洗了手,才开始操作。黄新娜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走廊里有人拖着行李箱走过,行李箱轮子在铺着瓷砖的走廊上“轰隆隆”地响,门外有年轻男女大声说笑,服务员挨个房间敲门打扫房间……

孙晓伦的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越是着急越是不行,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溜走。

黄新娜看了很久电视,见孙晓伦还没出来,走到洗手间门口轻轻问:“老公,你好了吗?”

孙晓伦打开房门,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说:“不行啊,我老跑神儿。”

黄新娜看一眼手机,都快十一点了,再晚怕是医生都下班了,她安慰说:“没事儿,老公,今天我就当个**娘,让你免费欣赏下肚皮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