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新娜不耐烦地用脚轻踢着房门,一面扭头对身后的陈小兰说:“要拿的东西清单在你那儿吧?”
陈小兰憨笑着,晃晃手里的纸条。
门开了一条缝,闻天鸣光着上身,探出头发蓬乱的脑袋来,惊奇地问:“咦,你们怎么来了?”
“来拿丽丽姐在医院要用的东西啊。换洗用的内衣裤、擦脸油什么的,还有女人专用的那个。”黄新娜推门欲进来。
闻天鸣说:“要什么,我来准备吧,你们也不知道在哪里。”
黄新娜笑着说:“当然是你来准备,我们都到门口了,你不让我们进去坐坐?”
她用力推开门,**,进了客厅。陈小兰冲闻天鸣笑笑,把手里的清单给他,也进了屋,说:“闻大哥,如果有东西找不到,我可以帮着找。”
“对,小兰在这儿住过。姐夫,你可不要趁机找丽丽姐的私房钱啊!”黄新娜开玩笑说。
闻天鸣笑:“我家的钱都是她在掌管,她那是公房钱,我的才是私房钱。”
这话说得几个人都笑起来。
就在这时,卧室房门突然打开,一个头发湿漉漉的年轻女人走了出来。她穿着闻天鸣的条纹白衬衫,只在腹部扣了两颗扣子,洁白的肩膀和大半**都露在外面,下面更是露着两条光溜溜的大腿,透过白衬衫隐隐约约能看见黑色蕾丝**。
客厅里的三个人都惊呆了,闻天鸣和黄新娜更是眼球突出,死死瞪着她的半截子胸部。
女孩开门发现有客人,吐了下粉红的舌头,赶紧关上了房门。
气炸肚子的黄新娜,飙高音吼道:“好啊!闻天鸣,你干的好事!!”
闻天鸣也傻了,头像要炸裂般地疼痛起来,他想破头也不明白,白晓玲怎么会穿着他的衬衣,躲在卧室里,明明刚才被敲门声吵醒时,他还是一个人躺在**的。
黄新娜爆炸了:“闻天鸣!丽丽姐还躺在医院,你就这迫不及待啊?!合着这几天,你都是装的!我姐真是看走眼了……”
闻天鸣结结巴巴地说:“等等,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你等等!”
他隔着门,高声问:“小白,你怎么跑我家来了?”
白晓玲这次只把门开了条缝,半露红红的脸蛋,含羞道:“闻经理,看你说的!昨天是你非要我留下来的啊。难道你想不承认?”
丢下这句话,白晓玲又把脑袋缩回去了。闻天鸣翻着眼睛拼命回忆,只记得昨天晚上忍着恶心,喝得不少,最后的记忆是桌子下面的各式皮鞋。转脸看见黄新娜鄙夷的斜视、陈小兰痛心的眼神,他竟然无言以对。
林丽出院回到家里,完全摒弃了语言功能和听觉功能。无论闻天鸣说什么、问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她如母鹿般的眼睛,再也不肯与闻天鸣对视一下。
她一改以往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习惯,每天早走晚归,按时上下班,有时候甚至还加班。闻天鸣曾打车跟踪她,看她是真上班还是干别的去了。结果让他吃惊,她真的是很规律地上班,偶尔与黄新娜和大着肚子的陈小兰一起在外面吃饭。闻天鸣远远看见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黄新娜一个人在说,陈小兰偶尔开口,而原来话多得滔滔不绝的林丽,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在想自己的心事,她吃得也很少。
原来基本都是林丽做的家务事,她也明显分出了界限。做饭只做一人份儿的,偶尔有吃不完的放在冰箱里,被闻天鸣吃了,她也不问,只是下次做得更少了。原来两个人的衣服混在一起洗,现在她只洗自己的衣服,任由闻天鸣的衣裤发臭。
闻天鸣等着她来问与那天白晓玲的事情,也想好了如此这般的解释。但林丽话都懒得说,自然不会追问任何问题,这种家庭“冷暴力”让他如坐针毡,比跟他大吵一架还难受。
闻天鸣终于憋不住了,这天一下班,他就早早回到家里,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然后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心神不定、眼巴巴地等林丽回家。门锁“咔嚓”一响,歪坐在沙发上的闻天鸣一激灵,端坐了起来。林丽开门进来,在门口换拖鞋,对满桌的菜和沙发上的闻天鸣,眼皮都没抬一下。
闻天鸣讨好地说:“丽丽,回来了?”
林丽没有听见似的,自顾自向卧室走去。
微笑僵在了闻天鸣脸上,他上前拉住林丽的手,说:“你别再躲着我了,我们两个好好谈谈,行吗?”
林丽的手像被火烫了似的,猛地缩了回去。她脸上的表情,像摸了翠绿色肉乎乎软不拉几的菜青虫一样,充满了说不出的厌恶。
闻天鸣讪讪收回手,说:“我们到沙发上谈吧。”
林丽低垂着眼帘,沉默着坐到了沙发上。闻天鸣也坐回沙发,特意小心翼翼地离她远点,生怕离近了让她不舒服,影响谈话效果。
“那个,”闻天鸣期期艾艾地开口道,“我知道,娜娜和小兰一定跟你说了那天早上的事情。情况是这样的,我头天晚上喝多了,这个老万和多瑙河医院的一大堆人都可以作证,回家后发生了什么,我自己完全都不知道。”
他仔细瞅瞅林丽的表情——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保证,对白晓玲没有任何意思……我只爱你。那天晚上的事情,绝对只是个意外,我完全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在她冒出来之前,我甚至根本不知道她在家!不然我会傻到让黄新娜他们进屋,被她们抓个正着吗?”
他再仔细瞅瞅林丽的脸——她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至少没有摸菜青虫的那种厌恶,有门儿。
“喝完酒以后,我们那个……从来都没成功过。所以,那天晚上我和白晓玲根本不可能发生任何事情。老婆,我知道刚失去了小宝,你特别伤心,我也特别难过!但是,你要相信我,除了你,我从来都没有过其他女人。老婆,你一定要相信我!不然我就太冤了!!”
闻天鸣激动地说完这番话,再仔细瞅瞅林丽——她黑色的长睫毛轻轻煽动了一下。
在闻天鸣的注视下,她轻启朱唇,细声说:“明天,让白晓玲亲口告诉我,和你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我就信你。”
闻天鸣喜笑颜开,说:“好的,老婆!我就知道,你最通情达理!”
第二天是周六,闻天鸣上午就出去了,出门前显得兴高采烈。林丽看在眼里,心里琢磨:没准他真的和那姓白的没有什么,但一想到姓白的**穿着闻天鸣的衬衫,心里又跟吃了苍蝇一样。
茶餐厅的环境十分优雅,一棵巨大的仿真树矗立在大厅中央,粗壮的树枝向上伸展到天花板,再沿着天花板向四周蔓延开去。棕色麻绳从树枝缝隙处垂落下来,麻绳下端悬吊着摇摇晃晃的靠背沙发,沙发上放着大大小小软绵绵的垫子。
闻天鸣皱着眉头坐在吊椅沙发上,不停地看表。他特意选了离白晓玲住处很近的这个餐厅,约定时间过了半个多小时,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
姗姗来迟的白晓玲见闻天鸣在座位上抓耳挠腮的着急样,心里暗笑。她真的不是故意想迟到的,接到他的电话,她兴奋不已,就马不停蹄地洗头、做发型、配衣服、配鞋子、配包包、化妆,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半个多小时。
白晓玲的出现,让闻天鸣松了口气。他殷勤地为她拉开沙发,伺候她入座,还贴心地把一个小靠垫塞到她腰后。
“想吃点什么?”他热情问道。
“随便。”白晓玲说。成熟男人的一系列动作让她心里十分受用,有了那晚的亲密后,他没事总躲着她,思念都快把她搞疯了。
“让我看看。”闻天鸣煞有介事地拿起菜谱,仔细翻看,说,“这家店不行啊,连‘随便’这么受欢迎的菜品都没有。”
白晓玲“扑哧”笑出来,娇声说:“讨厌!”
看她娇羞的样子,闻天鸣脚跟发软,头皮发麻,莫非自己真的跟她那个了?
“秋天容易上火,女孩子脸上最容易长包包,给你来个清蒸梨膏吧。”
他抬眼看了一下白晓玲,她的脸上红红白白,仔细化过妆,闻天鸣脚跟又一阵发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拍马屁:“你皮肤这么嫩,应该不需要消火,不过预防一下也没坏处。”
他又点了几样女孩子爱吃的清淡菜品和小甜点。在等上菜的时候,两个人东拉西扯,讲了讲公司的事情,又探讨了下年终奖的额度范围。闻天鸣做销售多年,说起话来是天南海北,滔滔不绝。自始至终,白晓玲都感觉自己飘在云上——暗恋已久的男人终于主动约会自己了,简直是久旱逢甘雨,让她中人欲醉。
闻天鸣却始终牢记着今天的任务。
寒暄已毕,闻天鸣终于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晓玲,上回我喝多了,谢谢你照顾我,把我送回家。老万说我那天一个人喝了至少有一瓶,有那么多吗?”
“何止一瓶!”白晓玲瞪大眼睛,那天酒桌上他畅饮百杯都不惧的豪气浮现在眼前,“你抢老万的酒喝,抢我的酒喝,还抢施伟的酒喝,连曲连虎的酒都被你抢了两杯。”
闻天鸣笑:“有这么厉害?我都没啥印象了,只记得最后溜到桌子底下,看见老万居然穿了一双Hello Kitty的袜子。”
两个人笑了一阵。
闻天鸣道:“我醉得这么厉害,你一个人怎么把我搞回家的啊?”
想起自己半拖半抱、他庞大的身躯压在自己肩上的感觉,白晓玲脸上飞起两朵红霞:“还好啦,你还没有完全失去移动的功能。”
“功能”两个字,在闻天鸣听来十分别扭,他说:“谢谢你啊,我知道,一喝多我基本上就成了植物人。这个,在我家,我没有那个你吧?”
白晓玲脸上的红霞简直要燃烧起来,她装傻道:“‘那个’是什么?”
“我……我没有侵犯你吧?”
这就是他今天约自己出来的目的吧,白晓玲想,他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如果发现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事情,这场一相情愿的约会,就会变成同事之间答谢帮忙的请客。她盯着闻天鸣的下巴,那里刮得铁青,透着男人特有的味道。
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放过,白晓玲低头细声说:“我把你放到**,你抱住了我……”
闻天鸣心里暗暗叫苦,硬着头皮问:“我、我们,没有那个、那个,更进一步吧?”
白晓玲沉默着。
闻天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等着白晓玲的嘴里吐出那几个至关重要的字。然而白晓玲双颊绯红,就是不肯开口。
“那个,晓玲,我晓得我喝醉了是什么德行。喝多了,我做不了那事,所以,我们没有那个,是吧?”
闻天鸣紧盯着白晓玲的脸,生怕错过一个微小的表情。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双眼盯着面前的盘子,好像盘子正在放映一部精彩的电影。最终,闻天鸣听见她低不可闻地轻声“嗯”了下。
闻天鸣心里的一大块石头终于落下了。
他夸张地拍拍自己的胸部,说:“幸好,要不然我就太该死了。”
听到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白晓玲心里很有一点不舒服起来。
这时候,闻天鸣说话也顺畅起来了:“那天喝多了酒。酒后乱性。如果我做了出格的事情,你就别往心里去。我给你道个歉,请你原谅我,好吗?”
如果他们只是普通同事,闻天鸣这番话,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他忽略了,对于暗恋他许久的白晓玲,见喜欢的男人要自己原谅两人之间的亲密动作,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见白晓玲低头不答话,闻天鸣凑近她,口气越发真挚地说:“好吗?晓玲?”
不好又能怎样呢?难不成因为男人抱了你,就得从此对你负责吧?白晓玲只得说:“好吧。下次你别喝那么多了,很伤身体的。”
闻天鸣指天发誓:“不喝了,绝对不喝了,老万的酒就让他自己喝好了!”
白晓玲憋不住,“扑哧”笑了。
见尴尬气氛渐渐消散,闻天鸣决定乘胜追击:“那天早上,我老婆的两个朋友见到你在我家,我老婆都一个星期都不肯跟我说话,做好的饭都不肯给我吃一口。你看……能不能跟我老婆解释下,我们之间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这个……”白晓玲面带难色,“就不用了吧?”
“求求你了,晓玲。你忍心看我天天吃不饱穿不暖,像只流浪狗一样吗?”
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白晓玲心一软,算了,好事做到底吧。
见白晓玲同意,闻天鸣大喜过望,马上打电话把林丽叫了过来。
林丽和白晓玲两人都面带微笑,互相上下打量着。一袭昂贵黑裙的林丽,在白晓玲眼里,是个衣着华丽但已经上了年纪的中年女人,脖子上、手腕上的首饰都不是便宜货,光是手里的那只包包就抵得上她两个月的工资,但是再好的服饰也掩盖不住她的憔悴,脸上松弛的脂肪、眼角的细纹和下撇的嘴角,都是岁月的痕迹。
在林丽眼里,白晓玲也就是个清汤挂面女孩,马尾巴、休闲T恤、牛仔短裤、白球鞋,简单的衣着,掩盖不了辐射出的青春活力,白里透红的皮肤,是任何化妆品都敷不出来的。
白晓玲笑着说:“百闻不如一见啊,嫂子果然很有气质。”
林丽故作亲热地把手搭在闻天鸣胳膊上,也努力挤出个微笑,说:“哪里,过奖了。谢谢你在公司对天鸣的支持,他经常跟我说,你对他的工作帮助很大呢。对吧,天鸣?”
闻天鸣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林丽的好脸了,此刻她居然主动搭着自己的手臂,只觉得受宠若惊,那只胳膊连动都不敢动,听见林丽问他,连忙点头。两个人的亲密动作看在白晓玲眼里,心里自是黯然。
闻天鸣接着林丽的话说:“晓玲不光工作上很出色,那天我喝醉了,她还送我回家,还照顾了我一晚上。这也得感谢她啊,是吧?”最后两个字是问白晓玲的。
白晓玲苦笑一声,说:“是啊。闻经理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一动都动不了。嫂子您又不在家,照顾下他也是我尽同事之谊,不用客气。”
她把“同事”两个字咬得很重。
林丽笑道:“他呀,就是这个样子,一喝多就瘫倒,跟堆烂泥一样,走不了路,坐都坐不起来,啥也干不了了。”
闻天鸣赶紧顺着两个女人说:“是,是,下回说什么也不能再喝多了,太丢人了。”
三个人各怀心事,都笑了起来,闻天鸣趁机抓住了林丽的手。
两个人的小动作看在白晓玲眼里,心里难过得撑不下去了,起身说:“我下午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我们也走吧?”闻天鸣望着林丽说。
雨过天晴,这么久以来,林丽第一次肯正眼看他,说:“好。”
闻天鸣屁颠屁颠地说:“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先去结账。”
看着闻天鸣离去的背影,白晓玲知道,自此她与这个男人再也无缘了,他宽厚的肩膀与自己无缘了,他怕碰碎瓷器般温柔的拥抱与自己无缘了,他深情得让人无法自拔的凝视也与自己无缘了……自己永远只能做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了。
她的心突然绞痛,一句话冲口而出:“嫂子,你让闻经理千万不要开除我,好吗?!”
林丽挑起眉毛,惊奇地问:“什么?”
白晓玲可怜兮兮地说:“闻经理要我跟你说的话我都说了,求你让他别开除我。”
林丽的眉毛竖了起来:“你是说你们……”
白晓玲垂下眼睛,低声说:“他说,如果把我们那天上床的事情告诉别人,就要开除我。可是,我好害怕……照他的话说了……他还是会开除我……”
她的下巴快抵到胸口了,声音也渐渐低不可闻。
林丽怒极而笑,说:“好,很好!”
“什么很好?”闻天鸣结完账过来,问道。
白晓玲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林丽。
林丽咬着牙说:“你选的这家餐厅,很好。”
毫不知情的闻天鸣笑说:“是吗?那下次我们再来。”
闻天鸣的生活几乎恢复了正常,每天有干净衬衫穿、回家有热饭热菜、晚上有床可以睡。美中不足的是林丽始终不让碰,哪怕是摸摸手、拍拍脸,她都轻描淡写地躲了开去。闻天鸣也没往心里去,想着那可能只是醉酒事件的后遗症,过一阵就好了。
多瑙河医院的设备已经到货,验收、安装的事情虽有技术工程师,但出了小问题或者稍有摩擦,他也还要跟踪解决。和白晓玲的关系也恢复了正常,她不再躲着自己,说话也不再阴阳怪气、话中有话。有时候,闻天鸣总感觉她在偷偷地观察自己,但每次转过头去看她,却发现她其实在看别处,几次之后,他反而觉得自己疑神疑鬼挺好笑的。
生活的波澜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对于失去的两个宝贝以及林丽因此拿掉的子宫,闻天鸣尽量不在她面前提及,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没孩子也没啥关系,领养一个就好,要跟他过一辈子的是她林丽,而不是孩子。
早晨,闻天鸣在煎蛋的香味中醒来,粉红碎花窗帘透射的晨光,在屋里投下一块块金黄。他惬意地伸个懒腰,掀开被子起床。床边沙发上,摆放着林丽准备好的熨烫整齐的干净西裤和衬衫。
他穿上衣服走出卧室,餐桌上已经摆好青菜肉沫粥和油条,还有两只精致雕花玻璃盘中装着的小菜。他走进厨房,从后面给正忙碌着煎鸡蛋的林丽一个熊抱。
受到突然袭击,林丽丰满的身体肌肉僵硬,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他用嘴唇轻轻吻了吻她散发香味的秀发,说:“老婆,早。”
林丽匆匆忙忙回了一声“早”,挣开他的环抱,说:“去刷个牙,我马上就好。”
闻天鸣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听话地去了洗手间。挺好,这次有进步,至少她没有直接把自己推开,每天多抱她几次,抱啊抱的,她很快就习惯了,估计再过不了几天,就会再次跟自己缠绵了。
餐桌上,闻天鸣毫不客气地消灭了三个煎蛋、一碗粥和两根油条,林丽却只是细嚼慢咽,吃得很少。闻天鸣问:“中午我正好在你们公司附近办事,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林丽低头喝粥,听到这话,并不抬头看闻天鸣,过了良久才说:“不了,我今天也要出去。”
“好吧。”闻天鸣不以为意地说,“哎,我吃得太饱了。老婆,你做的煎蛋绝对是世上一绝!”
林丽仍旧低头,并不答话。要在之前,她绝对会顺杆爬,自我吹嘘一番。
闻天鸣知道,不管多么活泼乐观的女人,都不可能轻易迈过切除子宫这道坎。不过以林丽那么旺盛的生命力,她肯定比一般人复原得要快得多。他所要做的,就是尽快恢复她心底的生命热忱,把她暂时尘封的活力尽早开启出来。
也许,把她哄上床是开启生命力的一个好办法。
“我先上班去了。老婆,今天晚上你别做晚饭了,我早点回来,给你做最拿手的红酒牛排和奶油蘑菇汤,好吗?”闻天鸣充满怜爱地看着她低垂的脑袋。
她终于抬起头,看着他,轻声说:“嗯。”
哄她上床,就在今天晚上!闻天鸣决定了。
他探过身体,想把自己的嘴唇印在她丰满而有点苍白的双唇上,她却轻轻别转了头,闻天鸣只好把嘴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上,脸颊的皮肤滑腻、冰凉,犹如对他的态度。
闻天鸣为晚上的**计划废了不少脑筋。他软磨硬泡地从老万处骗了瓶好酒,中午去超市买了上好的牛肉和洋葱等配料,搅拌在一起,冻在公司的冰箱里。如果腌牛肉的时间达不到三小时,味道进不到牛肉最里面,牛排的口感会差很多。
一下班,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煎洋葱,煎牛排,做奶油蘑菇汤,给饭桌披上碎花桌布,翻出很久不用的雕花玻璃杯,斟上红酒,最后再点上两根香氛蜡烛。
一切齐备,只等林丽回家了。
等人的时间过得特别缓慢,走廊里的每有个响动,他都会趴在猫眼上张望一番。多长时间他没有做过这拿手菜了,两年?三年?好像“造人”成了恼人的事情后,他就再没有心思做过这道麻烦的菜了。
他等着林丽清脆的高跟鞋声响起,想象着她进门后的惊喜,以及美味的牛排和红酒后的温存……胡思乱想中,时钟已经指到了七点半,窗外的天已经黑尽,桌上的牛排也透心凉了。
她是在办公室加班?还是忘了晚上的约定,和朋友一起吃晚饭了?
他开始打电话。她的手机关机,办公室电话无人接听。陈小兰说没跟她在一起,黄新娜也说已经好几天都没见到林丽了。闻天鸣突然发现,尽管最近跟踪过她几次,但是对她在与什么人交往、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都一无所知。
晚上九点,还是不见林丽踪影。闻天鸣厚着脸皮给林丽的同事打了电话,同事说林丽今天正常上班,正常下班,一切正常。
九点半,闻天鸣给林丽父母打了个电话,拐弯抹角地问林丽在不在,她父母对失去孩子的事毫不知情,还兴致勃勃地说过段时间要来照顾怀孕的林丽。
晚上十点,饿着肚子,又焦急又担心的闻天鸣打了110报警。对于失踪了不到 24小时的人,110自然不予立案,建议闻天鸣耐心等待,继续联系。如果明天还是联系不上,再到最近的派出所报案。
午夜,零点过半,桌上的蜡烛燃尽,冒出最后一股难闻的黑烟。闻天鸣看着精心准备的已经凉透的牛排和蘑菇汤,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凌晨才入睡的闻天鸣被一阵密集的敲门声惊醒。林丽终于回来了!他跳起来,连拖鞋都没穿,冲到客厅里打开房门。
“你总算回来……”话没说完,他愣住了。门口站着位高个子的年轻人,身上穿着红马甲,上面印着“顺丰快递”。
“是闻天鸣先生吗?”
“我是。”
“有一封你的快递,请签收。”
闻天鸣草草地在快递单上画下自己的名字。关上房门,他的心“咚咚”直跳,信封上寄信人一栏字迹模糊,收信人的信息却十分清晰。他颤抖着撕开信封,不小心把内页的信纸也捎带撕破了。他拉出信纸,眼光扫视之下,信纸上的文字,如一把重锤砸在脑袋上,他完全懵了。
“……起诉离婚已立案,请你于某年某月某日到法院进行开庭前调解。”
闻天鸣丢下信纸,冲回卧室,打开衣橱,原来塞得都关不上柜门的衣橱,现在空空****的;他又冲进洗手间,满洗手台的瓶瓶罐罐也全都不见了踪影。
闻天鸣如坠落寒冷深渊,突然脱力,这一切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闻天鸣胡子拉碴、头发蓬乱地坐在桌边,血红的双眼紧盯着从门口走进来的林丽。她不施粉黛的脸有点蜡黄,从进门起,她就一直低垂着眼帘,母鹿般的大眼睛,没有朝闻天鸣看上一眼。
法官宣布开庭,然后说了一堆话。闻天鸣强迫自己不去打断法官,待法官话音刚落,他就猛地站起来,手撑会议桌,身体探过去,连声质问林丽:“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离婚?!我有哪点对不起你?!还是你有其他人了?那天晚上,你到底去哪儿了?!”
律师拉住他,提醒道:“别激动,慢慢说。”
闻天鸣甩开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怒火冲上头顶,继续追问道:“要跟我离婚,你就不能自己跟我说吗?搞这么一帮不相干的人来,干吗?”
看着仍然低垂着眼睛的林丽,他再次摔开又搭上来的手,高声问:“林丽!你敢看我一眼吗?!”
林丽慢慢抬起眼睛,看着他,曾经温暖如母鹿般美丽的眼睛,此刻只有陌生和冷淡。
就这样,闻天鸣居高临下地与林丽对视着。他的眼里是不解、焦急和愤怒,而她眼里只有冷冰冰的陌生和疏离。从林丽眼里,他看到,她不是一时兴起要离婚,她的眼里完全失去了以往的热情,充满了太多的理智、太多的清醒和太多的距离。他泄气地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