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晖永远也忘不了六年前的那个上午,他的人生出乎意料地折转了方向。
他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农村家庭,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医学院,实现了人生的第一个飞跃。大学里,看到同学们纷纷忙着睡懒觉,忙着泡妹子谈恋爱,忙着昏天黑地打游戏,他对这些行为难以理解——辛辛苦苦考上大学,难道就为了在大学混时间吗?他平时不是在图书馆学习,就是打工挣钱,每天只能睡四五小时,家里无力供养他上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都得靠自己挣。大学毕业,找工作是场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的战役,他凭借过硬的专业知识、每学期三好生的优秀履历,以笔试第一名的身份成功争取到了市华弘医院胸外科的职位,实现了人生的第二个飞跃。
尽管华弘医院设施老旧,医生工作负担繁重,待遇也低,但外科、血液科和妇产科却长期雄踞全国前五名。尤其胸外科是江晖向往的圣地。想象自己站在无影灯下,挥舞手术刀,切开病人胸腔,割掉长期折磨病人的肿瘤;从其大腿上剥下一根血管,移植到患者心脏,给堵死的心血管搭上新的通路……病人感激的目光、如雪片般飞来的感谢信,一面面锦旗……想想就让人激动!
每天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已经够带劲儿了,还能拿到工资,从此告别靠体力挣钱的打短工模式。住宿舍都不用花钱,余下来的工资还能帮家里把欠债还了,江辉美得睡着了都能笑醒。
六年前夏天的一个早上,江晖拿着报到通知书,兴冲冲地敲响了人事科的门。
“进来。”有男声招呼道。
江晖推开门,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他记得很清楚,王科长当初面试过自己,而且在面试过程中还相当友善,他满脸笑容地说:“王科长,您好!我是江晖,来报到的。您还记得吗,您还面试过我呢。”
王科长微笑不语。人事科每年要收几百份简历,根据各科室需求从中挑选参加面试的学生,仅仅面试的学生至少就有五十多个,最终能选出十来个幸运儿,哪儿记得住谁是谁啊。他上下打量江晖,见他身着劣质的确良白衬衫,打了条桃红色领带,土黄色棉布裤子看不出形状,斜背一只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他努力回忆,还是啥也没想起来,直到从江晖手里接过报到通知书,才隐约记起,这学生好像笔试成绩不错。
不过,那又怎样?
华弘医院从来都只在尖子生中选尖子,毕业生除了拼学习成绩、拼实习成绩,还要拼社会活动能力,而这一切,都抵不过关系。
他公事公办地说:“把学校开的派遣单给我。”
江晖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派遣单,王科长接过,在大登记册上写下一串潦草的文字,然后把登记册和签字笔推到江晖面前,说:“你签个字。”
江晖认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王科长把一叠表格材料递给江晖,说:“把这些表给填了,贴上照片,三天内给我。这是你的工作证,凭工作证可以到员工食堂办饭卡,每个月的伙食补贴都是打到卡上的。没别的事情你就可以去科室报道了。”
“好的,谢谢您!”江晖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兴奋地翻看崭新的工作证,这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本工作证,鲜红封皮正面烫金印着“工作证”三个大字,下面是“华弘医院”,背面则印着工作证号和科室名称。
“妇产科,证号513。”他无意识地读道,“咦,不对吧,怎么成了妇产科了?王科长,这儿写错了吧,我是外科啊!”
王科长目不斜视地盯着书桌上的签字笔,咬着后牙槽说:“没有错,就是妇产科!”
江晖有点蒙了,说:“可是,我没有应聘妇产科,应聘的是外科啊。”
王科长眼神躲闪地说:“现在只剩妇产科还有编制了。”
“怎么会呢?我记得很清楚,招聘的时候,您说外科正需要我这样的人才啊。”
“招聘的时候,外科的确缺人。”王科长扭头望窗外,“但那是三个多月以前的事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小同志!你怎么就听不懂呢,外科现在已经满员了!”
江晖愣了,如有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来,从头凉到脚。一家著名的国有大医院,怎么能这样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呢?!他又不是非得来华弘医院不可,如果招聘的时候明说不招外科,他完全可以选择其他医院的。大学里那些努力,那些挑灯夜战,那些课堂外一点一点啃出来的拉丁文资料,都是为当胸外科医生做的积累,现在一切都白费了。
一股愤懑在江晖胸中蔓延。他想把文件撕个粉碎,想把工作证扔到王科长那张表情僵硬的脸上,想甩下句“老子不干了”,想从碎纸屑上大踏步踩过去,摔上门,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么做真痛快!
然后呢?他得搬到终日不见阳光、没有暖气的地下室,得在各个野鸡诊所间流窜找工作。因为各大正规医院招收应届生的时间已经过了。一旦进入非正规诊所,或者医院外包科室,目标不再是治愈病人,而是榨干病人的每一分钱,专业上就不要有什么奢望了。还有,因为不服从分配,还得给学校交一笔不菲的违约金和改派费,否则连毕业证都甭想拿到。
想起爹在田间劳作岣嵝的背,想起娘过早衰老满是皱纹的脸,他们殷殷盼望大儿子有个稳定工作,好帮家里把欠的一屁股债还了;弟妹们盼着哥哥赶快工作,好有点零用钱,偶尔能吃顿肉打打牙祭……好不容易熬到工作了,因着去不了胸外科而丢了工作,怎么对得起辛苦劳作的爹娘?
王科长不动声色地看着江晖的脸色阴晴变换,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毛头小伙子。当然,他绝对不会表现出一丁点儿同情来的。
终于,江晖放下身段,挣扎着说:“去不了外科,我认了!我一个大男人,去妇产科会让人笑死的。除了妇产科,其他科我都可以去。”
王科长严肃地看着他,说:“你以为华弘的科室是自由市场的白菜,你想挑哪棵就挑哪棵啊?现在各个科室都满员了,院里要新建一个生殖中心,还缺人。不然进华弘哪这么容易,全国每年多少毕业生挤破脑袋往这儿钻啊。”
他心想,江晖你一没背景,二没博士文凭,不是看你成绩不错,恐怕你连华弘医院的门朝哪边开都摸不到。
“只有妇产科?”
“只有妇产科!”
“以后能不能换到胸外科?”
“那得看情况,我不能给你打包票。”
讨价还价无果,犹豫半晌,江晖只得无奈地说:“好吧!”
江晖抱着一堆要填写的表格材料,咬着腮帮子,阴沉着脸,扭头出了人事处的门。
看着江晖气冲冲走出门去,王科长松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倒霉,外科的位置让最硬关系户顶了,其他科室招的学生,不是有关系的,就是学历比他还高的,权衡之下,只有欺负他这没背景、学历低的了。
“江晖,江晖!”
刚出行政楼,江晖就被人叫住,他怒气冲冲地回头看,是同班同学武平。此公戴副墨镜,穿着短裤T恤,吊儿郎当地拿着一只塑料文件袋。
“你小子来得可是够早的啊,我还琢磨我是第一个报到的呢。”武平大大咧咧地说,“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啊。”
医院的招聘考试,他的分数比江晖低了一大截,却毫不费力地进了想去的科室,江晖心里一阵苦涩,闷声说:“你快点去报到吧,我先走了。”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请客。”武平说,“在华弘医院碰到个熟人不容易。”
“好。”
告别武平,江晖郁闷地朝妇产科走去。
上午八点半到九点,是妇产科门诊最忙乱的时候。苏虹站在分诊台后面,恨不得变成八爪章鱼: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给病人刷卡,一只手给问路的病人指方向,一只手在病历上盖日期章,一只手整理病历顺序,一只手取化验结果,一只手偷偷把刚买的煎饼果子塞进嘴巴,再用一只手拦住随随便便想闯进诊疗区的男人。
“喂,男同志到候诊区待着去,没看见牌子啊!”苏虹指着“男士请勿入内”的牌子说。
有些男人不自觉,总是企图偷偷溜进妇产科。那个年轻男人却充耳不闻,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半只脚都踏进了诊疗区走廊。
苏虹大声嚷道:“喂!说你呐,背书包的男同志!你倒是自觉点,这边不许男同志进去。”
在众多女人锥子般的目光下,他脸红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新来的医生。”
“新来的?你怎么是个男的啊?!”苏虹质问道。她上下打量江晖,他个子不高,身板有点宽。前两天听医生们议论,说今年新分来的大学生是医学院的高才生,考试厉害得很。
看着护士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江晖的脸更红了,小声说:“我也不想……”
“你过来,我帮你领了套工作服。”苏虹从后面柜子里拿出一套白大褂和裤子,递给江晖说,“我不晓得来的是男医生,号可能有点小,你先穿下试试,不合适明天我跟总务处换。对了,你不能用医生更衣间,我们这儿全是女医生。你可以去美容科,他们那边人少点。”
“不用,就在洗手间换就行了。”
苏虹看着换了白大褂的江晖,忍不住笑了。衣服紧箍在他身上,扣眼之间都绷得裂开了,露出里面的条纹背心,长裤也成了吊脚七分裤。
“给你腾了个柜子放东西,这是钥匙。”她把钥匙递给江晖,“我让总务处明天给你送大号的衣服来。你照直走,最里面右手边办公室,宋主任正等着你。”
“谢谢!”江晖腼腆地一笑。一路上他低着头,希望尽量少惹人注意,在女病人们怪异的目光和忿忿的表情中,顺着走廊往前走,一路上听到女病人不满的抱怨声。
“男的怎么都进来了?!怎么回事儿啊?”
“就是!”
“太不像话了!”
“一会儿检查别忘了把门关上!”
江晖耳根发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疾步走到宋主任办公室门口。宋主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精力旺盛,嗓音洪亮,一双眼睛闪着精光,她笑眯眯地看着江晖推开虚掩的门,说:“我是宋励之,欢迎你来妇产科。”
“宋主任您好。”江晖微微鞠了一躬。宋励之是本院妇产科的创始人,在业界大名鼎鼎。
看着江晖的红脸,宋励之鼓励道:“你是我们医院妇产科的第一任‘党代表’,应该感到荣幸啊,怎么还脸红呢?”
“嘿嘿,”江晖尴尬地笑,“我是容光焕发。”
“哈哈哈。”宋励之大笑起来,“好一个容光焕发,好!很多中国人不习惯男妇产科医生,要知道,其实国内好多医院的妇产科都有男大夫,世界顶级的妇产科医生有一大半都是男的,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害羞。我们和病人是纯粹的医患关系,在工作上没有性别之差。只有正确处理这个关系,才有可能带动病人相信你。”
“宋主任,我记住了。”江晖知道她这番鼓励的良苦用心。
“从今天起,你有一年的见习期。”宋主任和蔼地看着江晖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说,“你先跟我学习两个月,门诊主要看不孕不育,然后让妇科和产科的其他主任医生带你,后半年主要在手术室和实验室。一年下来,科里的几摊事儿基本上能了解个大概。”
“好的,谢谢您这么周到的安排。我有一个小请求,不知道能不能说?”
“说吧,不用客气。”宋励之心想,要开始谈待遇了,现在的孩子都精得很,不像她刚工作的时候,组织安排是什么就是什么。如果要求合理,还是应该满足的。
她先给江晖打个预防针:“华弘是国有事业单位,基本工资跟着国家的规定走,奖金有一些,数额不多。待遇肯定不如外资医院,甚至比不过好多民营医院。”
江晖脸红了,说:“宋主任,我不是要提待遇的事情。我想尽快熟悉情况,在工作之余可以借阅病案室的资料吗?”
宋励之当下对他刮目相看,高兴道:“当然可以!我给病案室打个招呼,你随时可以去。不过,病案白天可能有用,你只能晚上下班前借出来,第二天一早还回去。”
“没问题!”江晖高兴地说,“我会好好保管的,您放心。”
“好。上午有我的门诊,你今天就开始辅助我。”
“好的。”江晖有一丝兴奋,“宋主任,您对我有什么要求,哪些地方我做得不好,你别客气,直接告诉我。”
时针已指向九点多了,外面的病人早等得不耐烦,不时推门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江晖拿起病历,开始叫病人进来。
江晖到达“五色粮”餐馆门口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餐馆开在一条嘈杂的小街上,门口摆满了白色的沙滩椅和沙滩桌,一串串五颜六色的小灯在头上闪亮。各色凉菜、麻辣小龙虾整齐地码放在大托盘上,烤串的油滴在烧红的焦炭上,不时发出“哧啦”声。
武平先到了,已经点了一盘麻辣小龙虾、几把烤串,看到江晖,他挥挥手。江晖一屁股坐到武平身边的椅子上,抓起武平喝了小半的啤酒瓶,仰脖子就灌。
武平见他郁闷的样子,不由地哈哈大笑道:“妇产科的江医生啊!你小子真是好运气啊!”
“好个鬼!”看着武平笑得快抽筋的脸,江晖恨不得给他一拳。
他越是生气,武平笑得越是开心。笑完,武平说:“记得有天晚上我们在宿舍讨论,大伙儿一致同意妇产科医生是最好的职业!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摸哪儿就摸哪儿里,看完了摸完了,还有人付工资,这无本万利的生意,哪儿去找啊!”
江晖一言不发地灌下去小半瓶酒,想起今天白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大半的病人都是要做检查的,那些女人,不管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一水儿都需要脱掉裤子,躺倒在满是污渍的检查**,两条大腿叉开,**自己的私处。有的病人直接拒绝江晖查看,虽然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台,但他反而悄悄松了口气。
有一个女病人不停地看他,想反对又没说出口,他就厚着脸皮,待在旁边看宋主任做检查。当宋励之把手伸进病人的私处时,女病人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江晖相信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更要命的是起了生理反应,下面硬硬地把紧绷在身上的白大褂撑了起来,他只好拿笔记本挡住前面。女病人检查完,脸色绯红,瘪着嘴都快哭出来了,江晖也只有尴尬地假装没注意到。
当然也有个把豪放的女人,丝毫不在意男医生旁观,江晖也就趁机大胆地仔细看宋励之的检查程序和手法。
衣服底下的小帐篷,一直没有消下去过——他啥时候这么狼狈不堪过?
江晖就着酒瓶喝了口闷酒,说:“武平,你了解我,我江晖一腔雄心壮志,要在外科干出点名堂。医生是什么?是悬壶问世,是救死扶伤!村里就出了我一个大学生,爹娘多为我骄傲啊!现在我却混成了个人见人嫌的‘流氓’,今天有个病人家属都差点动拳头了。”
他把酒瓶喝了个底朝天,又抓过一瓶,灌了一大口,郁闷地说:“你说我一黄花处男,就这么白白被那帮娘们给糟蹋了!我……我找谁说理去啊!”
武平笑道:“我送你一句话吧。”
“什么话?”
“如果你没法反抗强奸,不如尽情享受。”
江晖闷头喝了几口,叹口气说:“唉,都不晓得怎么跟我爹娘讲啊!”
武平拍拍他后背,安慰道:“不好讲就别讲了,你家里人还会到医院来看你干啥不成?”
“还是你行,进了整形科,也没人能把你挤出去。”
“我爸的老关系还是管点用的。当时不是没考虑过胸外科,那地方收入不错,待的年头越长越值钱,就是太辛苦,责任又太大。考虑半天,还是选了整形,好歹也算是半个外科。”
江晖感慨:“家里有熟人就是好啊。第一天上班,过得怎么样?”
“没干啥正事,都在帮主任写病历。真搞不懂,为啥这么多长得一点都不难看的人来整容,动完手术,全都肿得跟个猪头似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大家都觉得自己长得挺好看了,整形医生就得喝西北风了。”武平拍拍桌子上的牛皮纸袋,“你拿这么大堆病历干什么?”
“回家看哪!刚工作,我得尽快搞明白几件事。”
“什么事?”
“第一个是选什么方向。妇产科分得很细,妇科,产科,马上要成立专治不孕不育的生殖中心,我得趁实习这一年,搞清楚以后主攻哪个方向。”江晖抓起一只小龙虾,边啃边说,“第二个,尽快搞清楚诊疗套路,包括不同类型的病人做什么检查,怎么定用药方案,怎么定手术方案。”
江晖举着小龙虾,隔空指指病历堆说:“给主任医师当助手,一天也就能接触二十来个病人吧,门诊乱哄哄的,哪里静得下来分析病情和诊疗方案啊,还是直接看病历方便。第三个,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发展自己的看家本领,在某个领域做到最牛!。”
“你小子可以啊!什么事儿都分析得这么清楚。不扯以后的事情了,我问你,今天看了女人有没有流鼻血?”
“没那么夸张,但是正常男人肯定都会有点反应的。”
“哈哈哈,”武平笑道,“你小子不怕看多了以后**啊?!”
“这个应该没有可能,长期过于亢奋倒是有可能。”
“哈哈哈……”武平大笑起来,“能看能摸,就是不能泻火,当心憋出病来,赶紧找个女朋友吧。”
江晖尴尬地用鼻子哼哼了两声,算作回答。
时间过得飞快,实习期很快结束了。这一年,江晖起早贪黑,白天辅助宋励之和其他主任医生出门诊、做手术,晚上猛啃病历,妇产科近五年的病历都被他翻了个遍,作了好几本厚厚的笔记,详细记录了各种病症、不同医生的处理方法。除了动手能力差点,妇产科每个医生的处治习惯和预后结果,他几乎了然于胸。
是独立出诊大干一场的时候了!
早上五点多钟,江晖就醒了。见时间尚早,他爬起来先去离宿舍不远的医大操场跑了五圈,在学生食堂享受了豆浆油条,才回宿舍洗漱。当他夹着厚厚的笔记本踏进办公室时,也才七点钟。他实在抑制不住兴奋,今天是他独立出诊的第一天。
他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抓耳挠腮,好容易熬到八点才来到候诊区,面对众多女病人诧异的目光,他已经练就了厚着脸皮熟视无睹的本事。穿过拥挤的走廊,站在专属诊室门口,江晖欣赏着门上挂的名牌,上面用黑体加粗字打印着“江晖”两个大字,他掏出手机,先给牌子照了张特写,然后自拍了张和牌子的合影。这可是他人生中重要的一个里程碑!
刚在办公桌后坐定,就听见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江晖正正衣冠,清清嗓子,放声说:“请进!”
一个年轻女人推开门,探头看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正襟危坐在房中,红着脸“哎哟”了一声,受惊般猛地关上房门。江晖不禁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