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5日。——我越是日复一日地想到这事,越是相信我的怀疑不假。他对我太感兴趣了——唔,说得明白些,他爱上了我;或者,为了不贬低这个短语,应该说他对我产生了强烈的感情,而他在感情上只是把卡罗琳当作一个妹妹而已。这一事实令人痛苦,我无法说明是如何发生的,它使我烦恼不安。
有许多小小的细节向我显露了这一点,而我对它考虑得越久就越烦躁焦虑。只有上天才能把我从这种可怕的困境中解救出去。我并没有做出任何使他对她不忠的事情。我曾故意避开他,始终不愿成为他们见面时的第三者。然而一切都徒劳无益。自从他来到这个家里我们就似乎受着某种天命的支配,使这一令人悲哀的异常现象必然会发生。只要在他来前我就预见到可能会出现此种情况,我是多么愿意离开去拜访某个即便是最普通的朋友,以避免这种明显的背叛行为。可是我盲目地欢迎他——的确,为了她好我还特意与他相处融洽。
我的猜疑是不可能错的,但在没有绝对把握前我甚至也不敢对自己承认这事。即使我这之前没有任何疑虑,他今天的行为也证实了这一点。我的一些照片被寄来了,大家在早餐桌上传来传去,并加以评品。我把它们暂时放到靠墙的一张桌上,过了一小时我回到自己房间才记起它们。我去取照片,却发现他站在桌边,背对着门俯身于照片上,并把其中一张举到嘴边。
目睹这一行为我被吓坏了,悄悄溜走以免被发现。经过一系列细微而意味深长的举动以后——它们最终都会导致同样的结果——此事达到了顶峰。眼下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办?我首先想到离开,可是我能告诉卡罗琳和父亲这样做的理由吗;另外,查尔斯会因此绝望,因而还会造成什么灾难呢。所以我暂时决定只有等待,尽管他现在不断亲近我让我异常烦恼,使我简直没有心情见他。这个让人痛苦的麻烦将如何结束啊?
5月19日。——事情终于发生了!我一味躲避他,却招致了最坏的结果——他明确表白了。下午我曾去家庭菜园摘一些种在角处的重瓣布谷鸟剪秋罗。几乎我刚一进去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园门打开后又关上,我转身看见他正好进来。由于菜园四面是墙,园丁又不在,所以这里必然相当隐秘。他顺着芦笋圃边的小路走过来,赶上我。
“你知道我为啥来吧,艾丽西娅?”他说,声音震颤。
我一言不语,耸拉着头,因为从他的语气里我确实知道。
“是的,”他继续道,“我爱的是你;我对你妹妹所怀有的也是一种感情,但那是具有保护性质的感情——没别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情不自禁那样做。我误解了自己对她的感情,明白由于我缺乏自知之明应该狠狠受到指责。我日夜保守着这个秘密,但却无法隐瞒它。既然我在作出那个保证前没能见到你,又为何要见到你呢?我在到达的那天一看见你时,就说:“这正是我这个男人所等待的女人。”从那以后我就难以理解地迷恋上了你。你回答一个字也行啊!”
“唉,弗斯特先生!”我脱口而出。我记不得说了什么,不过我想自己明明白白地表现出痛苦来,因他说:“得想办法告诉她;也许我也误解了她的感情;但一切都依你的感觉而定呀。”
“我说不清自己有怎样的感觉,”我说,“除了觉得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背叛行为;我和你在这儿呆的每一时刻都让情况越来越糟!……好好遵守和她的婚约吧——她年轻的心多么温柔;相信我她对你的爱是没有任何错误的,不是吗!如果这事让她知道会要了她的命!”
他重重地叹口气。“她绝不应该做我妻子。”他说。“我自己的幸福可以不考虑,让她和我结合对她将多么残酷。”
我说我不能听他讲这样的话,流着眼泪恳求他离开;他走了,我听见园门在他身后关上。此事公开后会有怎样的结果呢?卡罗琳的命运又会如何?
5月20日。——昨日我写了不少,但并没写完。当时我确实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相信她,希望要有自知之明。我现在简直不敢承认这个事实,不过把它写下来我痛苦的心会好受些。是的,我爱他——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我再也不能对自己回避或否认这事,虽然对世上其余所有的人都可以永不承认。我爱卡罗琳的未婚夫,他也爱我。这绝非是昨天一时的**,经过我们谈话后培养起来的;那是一见钟情的结果,并不随我的意志转移;我昨天和他的谈话是在反对而非支持,可是,唉呀,却无法扑灭这种感情。上帝饶恕我们两个犯下这么严重的背叛行为吧。
5月25日。——一切茫然,我们弄不清该如何办。他来后又走了,忙着去林里的篷中作画——至少表面是这样。他和她是否私下会面我不知道,不过我很认为没有;她忧郁地等着他,而他就是不出现。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我的拒绝起了一点作用,或者他愿意努力遵守与她的婚约。啊,假如我具有上帝的强制力和烈士的自我牺牲精神就好了!
5月31日。——一切毫无结果——或者说这出悲剧毫无结果。他离开了我们。没有确定哪一天履行与卡罗琳的婚约,在这样一件事上父亲不是那种迫使某人采取行动的人,或者的确也不会以任何方式进行干预。面对这种事情,我们两个女孩实际上一点也无防备能力;男情人们愿来则来,愿走则走;可怜的父亲太文雅了,甚至无法开口表示反对或询问一下。另外,由于弗斯特先生被已故的母亲认可,所以他在我父亲看来有一种绝对的权力,使父亲感到如果对他产生看法便对不起死去的她。我感到自己也有责任,便在最后一刻就婚约的事问弗斯特先生,声音总是哆嗦着。
“自从你母亲死后一切都变得不确定啦——一切!”他忧郁地说。就这些。威雷波恩林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踪影了。
6月7日。——弗斯特先生寄来一信,一封给她一封给我。给她的信不会充满热情的,因他读时并没露出喜色。给我的是一封表示友情的普通短信,用一般信纸书写,我看完后递给了卡罗琳。不过在信封底部还有一小片纸,我不敢拿给任何人看。这张纸片上才是他真正写给我的信:我躲在自己房间里把它看完,战栗着,时热时冷。他说他很沮丧,为发生的事感到悲哀,但又无能为力。我为什么要让他看见我呢,假如只会使他背信弃义。唉,唉!
6月21日。——亲爱的卡罗琳丧失了食欲、精神和健康。一次次的失望使她十分难过。他给她的信越来越冷淡——如果他确实给她写过不只一封信的话。他已克制住没再给我写信,知道毫无用处。总之,他、她和我都处在极度的忧郁之中。为什么人心如此反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