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代爱情小说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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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分钟后人们将驶离港口,开始四五个小时的航行,之后她就不得不讲出自己离奇的故事。

随着彭热尔和它所有周围的景色消失在“鼠洞”和“圣克莱门特岛”后面,巴普蒂斯塔那位短暂的、像流星一般的丈夫更让她觉得那是一个幻想。她登上这只小班轮后一直神思恍惚,一小时后才意识到令她不安的事实:黑德甘先生也在这只船上。她无意中把左手上的已婚象征物悄悄取了下来。

“嘿——嘿!瞧,事实上,我不想打扰你。‘我想她没看见我,或不愿见到我,’我说。‘着什么急?她不久天天都会看到我的!’希望你没事吧,亲爱的?”

他是一个身强力壮、大约55岁的男人,有着在海岛的峭壁和海滩上生活的人们那种常见的肤色。他满脸现出亲切的微笑,并同样亲切地伸出手来。她也异常温顺地伸出她的手,只听他继续说:“我不由自主地要来接你。你错过了船,星期6没赶回去真是遗憾!他们本打算要提醒你时间改了,可最后却忘掉。事实上我本该亲自通知你的,但我上周忙着办完一项工作,以便这周有空,就托你父亲处理这些小事了。不过,既然一切这么正常平静,你早回来晚回来真的都没多大关系,我希望你没有太觉得不安。好啦,如果你不愿意这么快让人看见我和你谈话——如果你在陌生人面前觉得不好意思——告诉我吧。我会让你独自呆着,一直到家。”

“非常感谢。我真有点累,黑德甘先生。”

他彬彬有礼地点头默认,立即走开,仔细地看着船上烟囱的外表,直到巨人镇的一些女乘客吃吃笑起来——她们一定认为他遭到了冷落,因为圣玛丽亚岛上的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个即将举行的婚礼,尽管别处的人谁也不知道。巴普蒂斯塔对她们的讽刺感到脸红,把他叫回来,迫使自己至少像个朋友一样机械地和他交谈。

这开头第一件事就与她所预料的不同,她对此毫无准备。吃惊的她身不由己地任环境条件牵着走,就这样结束了航行。

临近黄昏时分他们抵达了巨人镇码头,几个朋友和邻居已站在那儿迎接他们。她父亲手里提着一盏灯,母亲也在那里,既责备又高兴这种拖延终于完全结束了。母亲特鲁夫人和女儿一起沿“巨人道”漫步回家,远远走在她丈夫和黑德甘先生前面——两个男人大声谈着话,让前面的母女俩也听到了。

有的人会说特鲁夫人是个好母亲,不过她虽然心怀好意却显得笨拙,意图常常不能落实。也许部分因为她有点耳聋所致。此刻,也像平常一样话大多是她在讲。

“哈,是的,我很高兴,孩子,你终于安全回来了。一切都已准备好,所有的事都安排得很不错,上帝多么恩赐,把你许配得这样恰当,你一定会过得很舒适,除非遇到不幸。和你母亲挨得多么近,真是天大的福气;从你的来信中我很高兴发现你会遵守自己神圣的诺言。那是对的——让你的话永远成为自己的婚约。威斯夫人看来是个明智的女人。我希望上帝保佑她,正如他将永远保佑你一样。你是怎么赶到彭热尔的呢?那段旅程太可怕了。当然,你一下火车后就觉得很自在啦。唔,巴普蒂斯塔,表现得体一些吧,一切都会好的。”

巴普蒂斯塔得到这一番告诫后,走进家里,父亲和黑德甘先生紧跟在后。母亲对她的说教一直不停,使她感到简直无法在心中提出自己的想法。

这间熟悉的屋子,它那暗淡的天花板,摆设不错的桌子,陈旧的椅子,从来没有如此有力地讲述着她认识或听说查尔斯·斯托以前的那些岁月。她上楼去把东西放下,母亲则留在下面安排晚饭,并负责准备次日的午饭——从鱼馅饼到到萝卜馅饼,全是馅饼,这在“西公国”以外是从未听说过的。巴普蒂斯塔一旦独自呆着,就坐下什么也不做,楼下叫她时头上的帽子仍然戴着。

“来啦,”她回答,一下站起来,赶快把帽脱掉,梳了几下头发后就下去了。

有两三个黑德甘先生和她父亲的朋友前来拜访,他们对于她被耽搁的事表示体谅。除了巴普蒂斯塔外,大家晚饭都吃得很开心。她本来是希望不受打扰的,但根本办不到;现在要把那个消息说出来已经比当初困难多了。她周围的一切,无论有无生命,无论大小,都坚持她是回来结婚的,她没有机会说不。

一两人在唱歌——这是次日的主旋律的序曲——直至就寝时间终于到来,大家便都散了,她母亲已提前一点去睡觉。巴普蒂斯塔又独自回到卧室时情况仍然一样:她本来回家有很多话要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现在甚至她本人也越来越明显地感到,查尔斯死后她没有足够的意志讲出实情,而假如他活着这个消息必然也会自己暴露出来。这样随着午夜的钟声敲响,事情已成定局:她应该对自己的故事守口如瓶。这倒并非她总体上认为最好别讲出来,而是她无法去做这样一件爆炸性的事。此时阻止婚礼会在巨人镇引起一场与火山爆发差不多的震动。她有了一天的冒险经历后,感到虚弱、劳累和害怕,哪能再让自己引起这样一场大祸。可是不说出来又如何拒绝黑德甘?她真的觉得与黑德甘先生的婚礼就要举行,这当中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早晨到来。前几天的事更加彻底地被眼前的场景和感情切断。查尔斯·斯托已成为一个特别的人,由于他的性格,她对他的记忆更多的是怕而非爱。巴普蒂斯塔醒来时听见父母已在楼下走动,但她一直等到母亲粗糙的声音像头天晚上一样从楼梯上传来时才起床。

“巴普蒂斯塔!快起床了!上帝保佑,他过45分钟就要来。已来看过一两分钟了——说他要去教堂看看事情提前办好没有。”

巴普蒂斯塔站起身,看着窗外,任事态自然发展着。她从楼上出现时便穿着崭新的丝绸长袍和最好的长袜,为用早餐披了一件亚麻短上衣,穿上普通拖鞋,以免损坏新的衣物,因为这个住处太简陋了。

用不着详细讲述这天早上的情况。她什么也没说,照自己所许诺的那样,在8月选定的日子与黑德甘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