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她出门到庭园里去时,奇异地感到她不再是自己而成了另一个人;她注意到杰姆静静地靠在园门上。
他点点头。“早上好,玛杰莉。”他彬彬有礼地说。
“早上好。”玛杰莉用同样的语调回答。
“请原谅。”他继续说道。“你今天早上走哪条路?”
“我现在哪里也不去,谢谢。不过一会儿后我要和埃迪一起去我父亲家。”她又叹口气。“我已经照他一直希望的办了,就是说嫁给了你;我和他之间已不再有任何理由存在敌意。”
“说得对——说得对。瞧,我也要走那条路,可以搭你一程,因为距离太远了。”
“不,谢谢——我习惯走路。”她说。
他们一直沉默着,门隔在当中,直到最后杰姆确信了,他显然无法再保持平静。“这是一件糟糕的事!”他嘀咕道。
“是的。”她说,像一个心中的思想很容易被看出的人那样。“我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同意这事的!”此刻眼泪滚下了她的面颊。
“更应该受到责备的是我而不是你,我想。”他回答。“我本应该说不的,而不要支持那个绅士实行这计划。这完全是他自己的主意,或许你知道。我是绝不会想到这样一个计划的;不过他说你会愿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太愿意相信他啦。”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补救。”她痛苦地说。“我当然相信你作出的保证,要对这事保守秘密,不会上门来烦我。”
“毫无疑问。”杰姆说。“我不想来烦你。至于那个,唉,亲爱的海沃德夫人——”
“别叫我海沃德夫人!”玛杰莉严厉地说。“我不愿做海沃德夫人!”
杰姆停了片刻。“唔,从法律上说你是的,我不过就是这个意思。”他温和地说。
“我是说我根本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以后也不会的。一件事与法律所保护的人的意愿相违背时,它不可能合法。所以我恳求你别再那样叫我了。”
“好吧,塔克小姐。”杰姆恭顺地说。“咱们可以完全像过去一样生活。我们不能和其他任何人结婚,这是真的;但除此之外没有区别,也不会有伤害。可我想即使不告诉任何人,也应该让你父亲知道吧?这会使你们父女俩合好一些,让你的日子好过一点。”
玛杰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声叫道:
“啊,这是一个错误——我没有时间考虑,所以看不到整个情况!我是同意了,心想至少我这样做可以顺从父亲的意思。但也许像我这样结了婚就分开,他宁可不让我结婚。我答应这桩婚事时一定中了魔——被迷惑了!我那样做只是为了让那位快要死去的亲爱的好贵族高兴——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希望那样!”
“我也不明白。”杰姆说。“不错,他让咱们做了这样的蠢事,玛杰莉。”他十分严肃地说。“他让我们照着他的意愿办了,现在我们得为此忍受痛苦。他是一位绅士,不但照顾了我,从我这里买了几车石灰,而且送给了我所有那些上好的装饰品,我简直无法拒绝——”
“什么,那是他给你的?”
“当然——为了帮助我得到你。”
玛杰莉双手捂着脸;杰姆从园门旁站起身用不满的眼光看着她。“你们两个男人对我搞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阴谋——让我落入陷阱!”她叫喊道。“你们干嘛要那样做——他干嘛要那样做——而我可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啊。他买了装饰品——是吗!啊,我被欺骗了——我被冤枉了!”她发现很久以前,自己曾满怀柔情地相信男爵对她也怀着情人的那种感情,可他却试图搞阴谋帮助杰姆求婚,这种痛苦和烦恼让她忍无可忍。
杰姆带着冷淡的礼貌态度等在那儿,咬着一根麦杆,直到她平静下来。“只说几句话,塔克小姐——夫人——玛杰莉。”他接着严肃地开始道。“你会发现我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尊重你的愿望,绝不打扰你——永远永远,如果就那么回事的话。不过我向你提一个建议。即,你回到斯维索牛奶房前先让我赶去拜访你父亲。他是我的朋友而不是你的朋友。我可以渐渐把消息告诉他,我想我能让他对你产生好意,即使婚礼根本说不上是正常的。无论如何,我可以听听他对于你有啥说的,再回来告诉你。”
她对此冷漠地点头同意,他便让她到沐浴在阳光下的园林中走走,自己照说好的继续前去探访。玛杰莉对于突如其来的婚礼感到后悔,而我们也千万别以为杰姆所作出的恭顺的反应全是真实的;毫无疑问,他把所发生的情况告诉牛奶场主后,也会怀着私心,请求对方暂时让她怀有那些奇思怪想,到了适当的时候她就会被说服放弃那些怪念头,从而与杰姆正常地安居乐业。的确,她那么固执地拒绝他,为讨得另一个人欢喜所表现出的行为感到那么悲哀,这使他觉得有些生气;不过他总是往最好的方面想。
可是哎呀,机敏的杰姆那些考虑如何呢!他驾着车来到奶房,其白墙在早上的阳光里熠熠生辉;他把马牢牢拴在墙上的一个环上,走进这个农家庭院。他还没敲门便注意到场主从另一面的门口走来,好象刚进来。杰姆朝他走过去。自从在那个打算举行婚礼的早上发生了不幸的事后,他们就只是成了点头之交,因对彼此的关系感到为难。
“什么——是你吗?”奶场主塔克问,声音突然失去了温和,无疑让杰姆吃惊。“你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这个作女婿的小伙子的生活可是一个不好的开端,而他所要作的棘手的征询一事也预示着不吉。
“怎么啦?”杰姆问。
“怎么啦!我希望有的人烧他们的石灰,不要把人家的东西也一起烧了。你应该为自己感到丢脸。你自称是个男人,杰姆·海沃德,一个诚实的烧石灰工,一个值得尊敬的以买卖为重的信徒,可是今天早上6点钟时你却没有在应该呆着的地方——在你工作的地点,而是连个人影子都见不着!”
“我真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杰姆说。
“唉——你那堆绊根草的火星吹到我的干草堆上了,把我的干草烧得精光;它们都是我那一点点钱买来的呀。让我告诉你怎么的吧,年轻人。没你什么事啦。斯维索的人,近几十年来不管死活的我都了解,从来就不知道有谁像你这样狡猾害人,我的烧石灰工先生。我想,那天没有让你进入我家庭真是一个天大的幸运。我那个闺女是对的,我错了。她说你是一个大无赖,那天早上她没有要你,自己走开了,真是聪明。我为此夸她做得对,明天会把她接回家来的。”
“不用麻烦了。她自己今晚要回来。我早上看见她,她这样对我说的。”
“那更好。我会热情欢迎她。纳辛[84]!我宁愿看见她很快嫁给这个教区的傻瓜也不嫁给你。不让她嫁给你——你连我的干草都不放在眼里。呆在你不应该呆的地方,肯定是在**;你就是那样做的。好啦,别再挡着我的门,你越早离开这儿我越高兴。”
杰姆也像他所感到的那样,显得很愚笨。假如干草堆真的被烧毁,他当然要受到一点责备,但他不明白这事是如何发生的。然而,不管是否受到责备,怀着一些自尊的他显然面对如此攻击无法自称是这个暴躁的乡下老头的女婿。
几个月来——差不多几年来——两个家庭似乎必须要办完一件事才会感到满意,即让杰姆与玛杰莉结为夫妻。然而他们刚一结婚双方就处处显得遭遇了极大不幸。杰姆冷淡地说他要查明因自己疏忽对这起意外事件应负多大责任,并对损失给予赔偿,然后走出了农家庭院,沿老路返回。
玛杰莉一直注意着他,尤其希望他不要进屋去,以免别人看见他们的会面是很认真的;她一听到车轮声就朝那扇看不见的大门走去。
“父亲肯定对你说话粗暴!”她看见他的脸色后说。
“那是毫无疑问的事。”杰姆说。
“可他还生我的气吗?”
“一点不。他正等着欢迎你呢。”
“哈!因为我和你结婚了。”
“因为他心想你没有和我结婚!他把我臭骂了一顿。他讨厌我,为了你我没有向他解释一个字。”
玛杰莉往家那边忧愁地狠狠盯了一眼。“海沃德先生,”她说,“我们犯了一个大错误,现在的处境很奇异。”
“是呀,不过让我告诉你怎么的吧,夫人——我受不了啦——”他突然打住。“唉,唉,我保证过的!”他静静地补充道。
“咱们必须为自己的错误忍受痛苦。”她继续说。“要想痛苦最少,就得对昨晚发生的事遵守我们的协定,别见面。现在我得回到父亲身边去了。”
他冷淡地微微点一下头表示同意,便进了屋,把他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