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代爱情小说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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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杰莉照自己决定的回到家里,在斯维索又开始了以往的生活。她看见父亲对杰姆怀着敌视,就对婚姻的事只字未提。

然而她的内心却不再是从前的样子。她在精神和感情上经历了一次变化——一个震动,使她的脸上永远有一丝惊异的表情。

她最初对男爵与杰姆串通在一起感到很气愤,但几周过去后这种气愤减少了,最后消失,因为她对有一天所听到的消息产生了兴趣。

男爵并没有死,但他已不在“山林小屋”。让医生们意外的是,他的身体状况竟大为好转,以致可以在寒冷天气到来前离开了。他的确非常希望离开这里,所以为了使他能成行几乎冒任何风险都是可取的。当时采取的办法是,把他用某种类似轿子的东西让男人们抬在肩上,带到几英里远的伊德莫斯附近的海岸,那儿有一只快艇等着他。通过这种办法,避免了坐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行驶时会出现的噪声和颠簸。这个离奇的队伍是在晚上走过田野的,只有几人看见,其中有一个正在干活的男人,他把当时的情景向玛杰莉作了描述。他们到达海边后,一根又长又窄的跳板从快艇甲板上伸到岸边,它非常陡,以便让快艇尽量靠近一些。男人们借助提灯的光线抬着病人走上跳板,把他放在船舱里;一旦他们回到岸上,跳板就被移开,黑暗中传来一根绳索绕过木头的声音,快艇颤动一下,便展开它的翅膀向前飞去。片刻之后它便成了广阔的大海上一个没有定形的小幻影了。

据说快艇是驶向阿尔及尔[85]的。

当不利的秋天和冬天来临时,玛杰莉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只见那座房子紧闭,佣人们都走了,她无法了解;后来在某个星期6,父亲驾车把她带到埃克松伯雷集市上。他忙自己的事去了,留下她独自呆一会儿。她在镇上的专门职业区一条静静的街上走着,看见那个婚礼上在场的律师走过来,男爵在那座小屋短暂居住期间该律师曾代理为他处理各种本地的小事。

她脸色红得像牡丹,把眼睛转到一边,本来是要避开他的。可他走过来挡在路上,她与他的眼光碰在一起,他正友好而认真地看着她。街上很安静,他低声说道:“丈夫怎么样?”

“不知道,先生。”她说。

“什么——你们仍然坚持着保守秘密和分居的约定?”

“我们永远会这样的。”她果断地回答。“我和海沃德先生都同意这样,一点也不希望改变这种安排。”

“唔,那么在世人眼里你是塔克小姐,在我和一两个其他人之间才是海沃德夫人?”

玛杰莉点点头。然后她努力鼓起勇气,虽然为难中脸色发红,但她仍然问:“我可以提个问题吗,先生?男爵死了吗?”

“他对于你和我们大家而言已死了。你干嘛要问呢?”

“因为,假如他还活着,我就后悔与詹姆斯·海沃德结婚。假如他死了,我就对自己的婚姻不怎么在乎啦。”

“我再说一遍,他对于你而言已死了。”律师强调道。“我会把知道的都告诉你。自从他一离开这个国家后,我为他的专业服务就结束了;不过我想假如他还活着的话,我是应该有他消息的。但根本没有:再联系到他的病情,我毫不怀疑他已死了。”

玛杰莉叹口气,谢过律师后离开了他,并为男爵涌出一点泪来。经过此事后她变得更加平静,后来她便又定期去看望奶奶了。

她来到奶奶家几天后,这个年老的亲戚让她给“山林小屋”的园丁捎个信去(他仍住在那儿,为房主照管着那里)。玛杰莉现在讨厌起那个方向来,但她也去了。她越过一些树林就能看见那屋子,觉得它像是一个干枯了的头骨一样。她来到小屋园子底部那间村舍时已是黄昏,只见房间里点着灯,她穿过窗户看到一个以前从没见过的女人。那女人皮肤黝黑,十分漂亮,玛杰莉敲门时她来打开了。她就是园丁那个做了寡妇的女儿,他曾让她与玛杰莉交朋友。

她这时找到了机会。玛杰莉的差事不久即办完,使她感到吃惊的是,这个年轻寡妇对她异常尊敬,后来又提出陪她回家。忧郁的玛杰莉有个人陪着并非不乐意,她们便一起走去。寡妇——皮奇夫人——感情易于外露,也易于信任对方,把自己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了玛杰莉。她是最近才来和父亲共同生活的——事实上就在男爵生病期间——她的丈夫曾是一只双桅船的船长。

“我有一天早上看见你了,夫人。”她说。“但你没看见我。你正翻过那座可以看到‘山林小屋’的山。你看着它,叹口气。叹气是寡妇们的命,夫人,对吧?”

“寡妇——对,我想是的;不过你是啥意思呢?”

皮奇夫人降低声音。“我不能多说了,夫人,要对你有适当的尊重。不过那个可怜的男爵已死看来是毫无疑问的;虽然那些有权势的外国人可以娶(我可怜的丈夫曾常对我说)他们所谓的门第不相称的妻子,出国后就把她们丢下,但寡妇就是寡妇,不管她们是否门第相称。说真的,作一个外国男爵门第不相称的妻子总比完全嫁给一个平民百姓强。你会原谅我这样直率吧,夫人;我自己也是一个寡妇,所以我打心里同情你;你这么年轻,不得不保守秘密,并且(请原谅我)他那么多的财产却没有给你留下一点,因为全都被‘第一男爵夫人’占有了。”

玛杰莉这时并不理解此话的意思,只知道这个**裸的事实,即皮奇夫人怀疑她成了没有得到男爵任何产业的寡妇;她对此并未予以否定,这就是这个女奶工的品性。皮奇夫人继续道——

“不过,哈,夫人,你的一切麻烦都只是在对过去的回忆里——我却不但以前有麻烦,而且以后也有悲哀。”

“是什么呢,皮奇夫人?”玛杰莉以男爵夫人的那种神气问。

对方带着要透露事情的口气降低了声音:“我把第1个男人给忘了,爱上了第2个男人!”

“你不应该那样做——那是错误的。你应该控制自己的感情。”

“可是我如何控制自己的感情呢?”

“到你已故丈夫的坟前去,以及做类似的事。”

“你到你已故丈夫的坟前去吗?”

“我如何能去阿尔及尔呢?”

“啊——说得太对啦!瞧,我也试了各种办法纠正自己——读一些反对这样做的文字,每月的第一个礼拜天去读读《法典》[86],等等一切。可是,且慢,我同船的旅伴!——正如我可怜的男人常说——那些都是没用的。总之,我已决心让那个新的男人来追我。我才来这儿不久,就被一个小伙子看上了,真让人高兴。”

“他是谁?”玛杰莉无精打采地问。

“一个熟练的烧石灰工。”

“一个熟练的烧石灰工?”

“他就是干那个的。他是一个商号的合伙人,确实干得很不错。”

“他叫啥名字?”

“我不想告诉你他的名字,因为尽管现在天黑,看不到脸上的羞愧,但我敢说我的脸就像烙铁一样烫!你摸摸看。”

玛杰莉把手放到皮奇夫人脸上,感到的确很烫。“他来向你求婚了?”她急忙问。

“唔,他只是显得很讲求实际的样子。只有在附近需要石灰时他才来。他也在义勇骑兵队[87]里,5月份他穿上军服操练时看起来也够帅的。”

“啊——在义勇骑兵队。”玛杰莉说,得到一点安慰。“那么不会是——他是一个小伙子吗?”

“对,一个小合伙人。”

这个描述与杰姆出奇地相似,玛杰莉已数月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他曾许诺保持沉默,不去找她;他如实地履行了诺言,只是另外做了一件相当令人吃惊的无理的事——假如那个寡妇爱上的确实是杰姆。在上面的描述中有一点让玛杰莉感到迷惑:杰姆并没有在义勇骑兵队里,除非他买卖做得格外好,最近加入了它。

分手时玛杰莉显得很关心,亲切地说:“我希望再见到你,皮奇夫人,听听你的恋爱故事。你啥时候能来?”

“哦——我肯定任何时候都行,亲爱的男爵夫人——如果你认为我够好的话。”

“我真的觉得你很不错,皮奇夫人。你一见过那个烧石灰工后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