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的裘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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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所表白的那些事是很令人苦惱的,裘德一晚上都翻來覆去想著它們——那確實是一種悲哀。

到了早晨她該走了,鄰居們看見她和他相伴步行消失在那條山路下,這條山路通向去奧爾弗雷茲托的那條孤寂的大路。1小時後他才沿著老路回來了,臉上現出極度興奮的樣子,其中還包含著不顧一切的神情。原來發生了一個插曲。

他們曾站在那寂寞的公路上分手告別,彼此都懷著緊張而熱烈的心情,以致迷惑不解地問起對方他們應該達到怎樣的親密程度,最後還幾乎為此爭吵起來。她流著淚說,他作為一個未來想當牧師的人,即使在分別時想到要吻她——像他現在所想的這樣——都是不恰當的。然後她又退一步承認說,親吻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麽:一切都由它的實質而定。假如其實質是表兄妹和朋友的關係,她看不出任何反對的理由;但假如是情人的關係,她可就不允許了。“你願意起誓說你給我的吻不會是以情人的關係嗎?”她問。

不,他不願意。然後他們各自冷淡地轉身走去,走了二三十碼遠這兩個人又同時回頭看著對方。這回頭一看,使他們至此或多或少所保持的克製一下崩潰了。他們很快跑了回去,不假思索地擁抱著,緊緊地、長久地親吻。當他們最終分手的時候,她的麵頰通紅,而他的心在怦怦直跳。

這一接吻可是裘德人生的一個轉折點。他回到屋裏,並陷入沉思之中,此時他隻看到一種情況:盡管在他充滿錯誤的生活中,他和那個虛無飄渺的人接吻似乎是最純潔的一刻,但隻要他私下懷著這片放縱的柔情,那麽要想成為一個宗教信仰的戰士和仆人——這種宗教信仰中,兩性之愛被視為意誌薄弱的一種表現已是頂不錯的了,而最糟糕的是被視為應該罰入地獄——就顯得太自相矛盾了。淑在感情熱烈時說的那番話實在是冷酷無情的事實。當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要竭盡全力保護自己的感情,不顧一切地懷著極大熱情堅持去向她獻殷勤時,人們就會根據這一事實,譴責他這個公認的倫理學派的信仰者。並且顯而易見,無論在天性方麵還是社會地位方麵,他都不配去提倡世人所接受的信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