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刺骨的寒。大雪铺在地面上,冻成又硬又厚的一层冰壳。此时此刻,多少饱受饥寒的流浪汉在空****的大街上闭上了眼睛。不管他们的罪孽如何深重,他们再也睁不开眼睛看到一个更加悲惨的世界了。
这就是户外的状况。此刻,科尼太太——我们已向读者介绍了奥利弗·特威斯特诞生的济贫院女总管——正端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舒适的炉火前,心满意足地瞥了小圆桌一眼。圆桌上放着一只同样小巧的托盘,里面盛着像科尼太太这样的女主管称心如意享用一餐所需要的一切。她刚刚品尝了第一杯茶,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她。
“噢,进来!”科尼太太厉声说道,“哪一个老太太快死了,我想,她们总是在我用餐的时候死去。别站在那儿,把冷空气放进来了,别这样。现在出了什么事啦,嗯?”
“没有,太太,没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道。
“严酷的天气,邦布尔先生。”女总管说道。
“确实严酷,太太。”牧师助理回答道,“这天气和教区过不去,太太。就在这个该死的下午,我们已经分发了大约八十磅的面包和六磅的奶酪,可是那些贫民还不满足。”
“当然不满足了。他们什么时候会满足呀,邦布尔先生?”女总管啜饮着茶,回答道。
科尼太太起身到碗橱又取来一只杯子和一个碟子。她坐下来时,目光再次与风流的牧师助理的目光相遇,不觉脸红起来,专心地为他沏起了茶。
这是一张圆桌,当科尼太太和邦布尔先生面对面坐着时,他们之间相距不远,且都面对壁炉。然而,不论邦布尔先生的意图是什么,那张桌子碰巧是张圆桌。因此,当邦布尔先生一点一点地移动椅子时,他很快地缩小了他本人和女总管之间的距离,终于使自己的椅子紧挨着女总管的坐椅。
现在,如果女总管把自己的坐椅往右挪,她就会受到炉火的烘烤;如果她往左挪,那她准会倒进邦布尔先生的怀里。因此,她待着不动,又递给邦布尔先生一杯茶。
牧师助理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吃了一块面包,拂去膝上的面包屑,擦净嘴巴,从容不迫地吻了一下女总管。
“邦布尔先生!”谨言慎行的太太低声地喊道,她这一惊着实不小,因此,她几乎失了音,“邦布尔先生,我要喊啦!”邦布尔先生不作答,却缓慢而庄重地伸出一只手臂搂住了女总管的腰。
这时门上传来的一阵仓促的敲门声,使得这声叫喊变得没有必要。邦布尔先生一听到敲门声,就非常敏捷地冲到酒瓶那儿,开始使劲地掸去上面的灰尘,女总管则厉声地喝问来者是谁。
“对不起,太太,”一个极其丑陋、干瘪的老贫妇从门口探进头来说道,“老萨利快不行了。”
“可是,这与我有何相干?”女总管生气地反问道,“我没有办法使她不死,是吧!”
“是的,是的,太太。”那个老妇人回答道,“谁也没有办法,她早已没有希望了。她说她有事要交代,这你必须听。待到你去,她才会安然地死去,太太。”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可敬的科尼太太对那些甚至快要死了都有意惹她们的上司生气的老妇人破口大骂。她匆忙地拿起一条厚围巾把自己裹紧,简单扼要地要求邦布尔先生待到她回来,免得有特殊的情况发生。她吩咐报信人走快点,别整夜一瘸一拐地爬楼梯,然后非常不情愿地跟着她离开了房间,一路上骂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