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干瘪的皱皮老太婆在过道上蹒跚,然后爬上了楼梯。最后,由于不得不停下来喘气,她把手中的蜡烛交给了女总管,自己在后面跟着,让行动更为敏捷的上司朝女病人躺着的房间走去。
这是一个十分简陋的顶楼房间。房间的那一头点着一盏昏暗的灯。床头还有一位老妇人守护着,教区药剂师的徒弟正站在炉边,把一根羽毛管削成牙签。
“寒冷的夜晚,科尼太太。”女总管进来时,这位年轻人说道。
“确实冷极了,先生。”科尼太太以最客气的声调说道。她边说边行了屈膝礼。
这场对话此刻被病人的呻吟声打断了。
“我走开的时候,她还说了些什么没有,安妮,亲爱的?”报信人问道。
“一句话也没说。”另一位回答道,“她拉扯了一会儿自己的手臂,但我将她的双手抓住,她很快就又睡着了。她没有什么力气,我很容易使她安静下来。”
她们正忙着吸鼻烟时,一直守望着等待濒死的女人从昏迷中醒过来的女总管已不耐烦了,也走到炉旁,并厉声地问她们要等多久。
“不管要等多久,”女总管恶声恶气地说道,“你们俩当心点儿,别再无缘无故地折腾我。看着济贫院里所有的老太婆一个个地死去,这可不是我分内的事儿。”
她一跃而起,正要猛冲出去时,脸转向病榻的那两个女人的喊叫声使她掉过头来。病人已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正向着她们伸出双臂。
“那是谁呀?”病人以沉闷的声音喊道。
“嘘,嘘!”其中一个女人向她伏下身去,说道,“躺下来,躺下来!”
“我活着的时候绝不再躺下来!”病人挣扎着说道,“我要告诉她!过来!靠近点!让我跟你说悄悄话。”
她抓住女总管的手臂,迫使她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正待说话时,她往四下里望了一眼,看见那两位老太婆俯身向前,急不可待地想偷听的样子。
“把她们轰出去。”病人困倦地说道,“赶快!赶快!”
“现在,请听我说,”临终的女人出声说道,仿佛竭力想恢复一种潜在的活力似的,“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这张**——我曾经护理过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她被送到这个房间时因长途跋涉,双脚磨破,伤痕累累,浑身尘土,血迹斑斑,弄得脏兮兮的。她生下了一个男孩,然后死去。”
“唉!”病人喃喃道,猛然跳了起来。她脸色发红、眼睛睁得大大的,“我抢了她的东西,我抢啦!她尸骨未寒,我就偷了那件东西!”
“偷了什么,天啊?”女总管叫道,那姿势仿佛要喊救命似的。
“那件东西!”病人将一只手捂住对方的嘴,回答道,“她唯一的东西。她明明需要保暖,需要吃饭,可是她把它保管得好好的,一直藏在她的胸前。它是金子,真的!贵重的黄金。本来它可以挽救她的生命的!”
“金子!”女总管随声附和道,病人往后退缩时,女总管急切地向她俯下身去,“继续说下去,那位母亲是谁?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责令我把它保管好,”病人呻吟着回答道,“她信任我,我是当时她身边唯一的女人。当我第一次见到她将那件东西挂在脖子上时,我就动了贼心了。也许,那婴儿的死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一切,他们会待他好一点的。”
“知道什么?”女总管问道,“讲!”
“这男孩长得太像他妈妈了,”病人把她的问话当耳边风,继续没完没了地漫谈下去,“因此,如果我看见他的脸,我绝不会忘记这件事的。可怜的女人!她太年轻了!等等,我还没有全部告诉你,是不是?”
“没有,没有。”女总管说道,她侧身倾听着,因为临终的女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了,“快说,否则就要来不及啦!”
“那位年轻的妈妈,”病人做出了比先前更大的努力,说道,“当死亡的痛苦开始向她袭来的时候,年轻的妈妈在我耳边低声地说,如果她的婴儿能够生下来并且活着,还能茁壮成长的话,那时候,就可以向他提起他可怜的年轻的母亲,他也不会感到太丢脸。”
“这男孩的名字呢?”女总管问道。
“他们管他叫奥利弗,”病人气若游丝地回答道,“我偷的金子是——”
“请说下去,请说下去……什么?”女总管叫道。
她急切地俯身贴近病人,听她的回答,却本能地往后退,因为病人又一次缓慢地、僵直地坐了起来,然后双手紧紧地揪住床罩,在喉底低声地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倒在**,咽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