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布里特尔斯问道。门上还挂着链条,他把门开了一条缝,用一只手为蜡烛遮风,往门外窥探。
“开门,”外面的一个男人说道,“是博街的巡警,你们今天派人去请的。”
听来者这么一说,他大感宽慰,将门尽量地打开,迎面站着一个身穿大衣的魁梧的男人。他二话没说就走进来,在蹭鞋垫上擦鞋,从容得仿佛在自己家里一般。
“告诉你家主人,布莱塞斯和达夫来了,好吗?”身材较胖的那位说道,他捋平了自己的头发,将一副手铐放在桌上,“噢!晚上好,医生。对不起,我可以私下跟你聊几句吗?”
这话是对洛斯伯恩先生说的,他现在又露面了。医生示意布里特尔斯退下,自己将两位女士带进来,把门关上。
“这位是女主人。”洛斯伯恩先生指着梅利太太说道。
布莱塞斯先生鞠了一躬。主人请他坐下来,他将帽子放到地板上,坐到一张椅子里,并示意达夫也坐下来。
“嘿,关于这起抢劫案,医生,”布莱塞斯说道,“情况究竟如何呢?”
洛斯伯恩先生似乎想争取时间,便非常详细地、啰啰唆唆地叙述了盗窃案的情况。
“喂,仆人们正在谈论的这个男孩究竟是怎么回事?”布莱塞斯问道。
“一点事也没有。”医生回答道,“其中一个受惊的仆人竟以为他与破门而入的未遂的夜盗行动有些关系。但这是胡说八道,纯属胡扯。”
“如果是这样,那很容易解决。”达夫说道。
布莱塞斯先生说道:“我们最好先检查房屋,然后询问仆人。这是办事的老规矩。”
于是,灯烛弄来了。布莱塞斯先生和达夫先生在地方警官、布里特尔斯、贾尔斯,总之在其他人的陪同下,走进了走道尽头的那个房间里,站在窗前往外看;又经由草坪绕到外头,从窗口往里瞧;接着,拿了一支蜡烛照着窗板察看了一番;后来,拿了一盏灯寻找脚印;临了又拿了一把干草杈搜索灌木丛。这件事完成之后,布莱塞斯和达夫让大家离开房间。他们留下来一块商量了好长时间。
与此同时,医生在隔壁房间里坐立不安,不断地来回踱步;而梅利太太和罗斯小姐的脸上带着焦虑的神色在旁边观望。
“说实在的,”医生在房里迅速地转了几圈之后戛然止步,说道,“我简直不晓得该怎么办。”
“无疑,”罗斯说道,“如实地向这两位警官重复这个可怜的孩子的经历,足以使他免罪。”
“对这个问题我考虑得越多,”医生说道,“就越清楚,如果让这些人知道这孩子的真实经历,将会带来没完没了的麻烦和困难。我敢肯定他们不会相信。”
“噢!那该怎么办呢?”罗斯喊道,“天哪,天哪!他们为什么叫这些人来?”
“为什么,真是的!”梅利太太大声说道,“无论如何,我可不要他们到这儿来。”
“我们唯一的办法是,”洛斯伯恩先生终于异常冷静地坐下来,说道,“这孩子患有严重的热病症状,其健康状况再也不允许任何人跟他交谈。这是一大慰藉,我们必须充分地利用它……进来!”
“好了,先生,”布莱塞斯走进房间说道,后面跟着他的同事,他先将门关紧,然后才继续说道,“这案子不是预谋的。”
“我们发现,这是城里人干的,”布莱塞斯继续报告道,“因为作案的手法是一流的。”
“确实很巧妙。”达夫低声附和道。
“有两个人作案,”布莱塞斯继续说道,“他们还带来了一个男孩,从那扇窗口的大小一看就明白。眼下能说的就这么多。对不起,我们马上要看看楼上的那个孩子。”
“也许他们想先喝点什么,梅利太太?”医生说道,脸上露出喜色,仿佛他想出了新主意。
“来点儿烈酒,医生,如果你们无所谓的话。”布莱塞斯回答道,“从伦敦一路乘马车过来很冷,太太。况且我总觉得烈酒更容易御寒,令人有一种热乎乎的感觉。”
这一有趣的看法是向梅利太太发表的,她非常风雅有礼地采纳了。就在布莱塞斯正在向她发表这一见解时,医生悄悄地溜出房间。
医生说道:“现在,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上楼了。”他在布莱塞斯发表见解之后不久又回到房里了。
奥利弗昏昏沉沉的,看上去病情更重了,热病也比表面看来来得严重。在医生的协助下,奥利弗设法在**坐直了一分钟左右——眼睛看着这两个陌生人,根本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实际上,他似乎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或者发生了什么。
“这,”洛斯伯恩先生说道,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却很热情,“这就是那个小孩。他因年幼无知,擅自闯入某某先生后面的庭园,而意外地被弹簧枪击伤。今天早晨他来到这家求助,马上被手里拿蜡烛的这位机灵的先生逮住,并受到粗暴的对待。他已经将这孩子的生命置于非常危险的境地,作为医生我可以证明这一点。”
当贾尔斯先生被这样介绍给他们时,布莱塞斯先生和达夫先生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这位手足无措的男管家怀着既恐惧又困惑不解的荒谬可笑的复杂心情先看看他们,又看看奥利弗,然后再看看洛斯伯恩医生。
“我想,你该不是想否认吧?”医生说着,又将奥利弗轻轻地放到**。
“你现在认为怎样?”布莱塞斯先生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认为。”可怜的贾尔斯回答道,“我认为他不是那个孩子;其实,我几乎可以肯定他不是。这不可能,你也知道。”
“这个人喝醉了吗,先生?”布莱塞斯回过头来问医生道。
“你真是一个大傻瓜!”达夫极其轻蔑地对贾尔斯先生说道。
在上述短短对话的过程中洛斯伯恩先生一直在给奥利弗诊治。现在,他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说,如果警官对这个问题有任何疑问的话,不妨到隔壁房间问问布里特尔斯。
根据这一建议,他们走到隔壁房间。被叫到那里的布里特尔斯先生和他可敬的上司贾尔斯一样陷入一阵矛盾百出、无中生有的奇妙的迷惘中。事实上,他只是声称,如果此刻作案的小孩站在他面前,他也辨认不出来。
在其他种种别出心裁的猜测中,后来他们又提出了这样的问题:贾尔斯是否真的开枪击中过任何人?检查了与他用过的那支配对的另一支手枪之后,发现除了装上火药和牛皮纸外,根本没有装上毁灭性的子弹。这一发现给每个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医生除外,他在大约十分钟前把子弹取出来了。最终,这两位警官不再怎么操心奥利弗的事,他们让彻特西的警察留在屋里,他们自己到镇上过夜,答应第二天早晨再回来。
总之,经过进一步的审查和大量的交涉之后,附近的地方保安官终于被说服,允许梅利太太和洛斯伯恩先生联合保释奥利弗,但法庭一有传唤,奥利弗必须随叫随到。布莱塞斯和达夫获得两三个几尼的奖赏之后,带着对此案的不同看法回到镇上。
与此同时,奥利弗在梅利太太、罗斯和善良的洛斯伯恩医生的共同照料下渐渐地康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