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場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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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尤吉斯又一次成了社會的棄兒、流民。他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廢人——一頭失去了利爪或者被剝掉了披甲的野獸。他的手中本來擁有一件神秘的武器,憑著這件武器他可以過上輕鬆自在的日子,憑著這件武器他可以為所欲為而不受到懲罰,可是現在這件神秘武器一下子被奪走了。現在,他再也不能隨便地要一份工作了,再也不能偷竊之後逍遙法外了——他必須跟其他的野獸一樣苦苦求生。不,他還不如其他的野獸,他不敢跟他們混在一起——他必須東躲西藏地逃生,因為他的身上已經烙上了被消滅的標記。為了保全自己,原來的那些同伴會出賣他。一旦被抓住,他不僅要為自己所犯的罪而受到懲罰,別人的罪責也會扣到他的頭上,就像一定會有一個可憐蟲為他和杜安襲擊那個“鄉下顧客”的案子買單。

現在,在尤吉斯求生的道路上還有一大障礙。他已經適應了一種新的生活方式,讓他重新過上流離失所、朝不保夕的生活很難。以前失業的時候,晚上睡門道裏、雨天躲在卡車底下、弄到一毛五分錢到酒吧裏吃頓飯,他就已經滿足了。可是現在,他想要東西太多了,得不到他就會痛苦。他得偶爾喝上一杯,不僅僅為了那免費的午餐,更是為了酒。在這種強烈欲望的驅使下,他已經顧不上其它了,身上哪怕隻剩下一個鎳幣他也要去買酒喝,沒飯吃就餓著。

尤吉斯又成了工廠大門前的常客。他發現,自打第一天來到芝加哥,找工作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難。一方麵,此時正值經濟危機,春天和夏天失業的人還沒有完全就業。另一方麵,全國又發生了大罷工,全國有七萬人在待工,而且已經持續了好幾個月——在芝加哥就有兩萬人,其中很多人在城裏到處找工作。幾天之後罷工結束了,一半的罷工者複工了,可是尤吉斯所麵臨的困境仍然沒有好轉。每有一個工人複工,就會有一個工賊失業。現在,有一萬到一萬五千黑人、外國人、罪犯被趕出了屠場,在街上流浪。每到一處,尤吉斯都會遇見這樣的人,而他也總是把心提到嗓子眼,因為他怕有人認出他是個通緝犯。他想到了離開芝加哥,可是當他把手伸進衣兜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已經身無分文了,這樣到鄉下去流浪太危險了。他寧可蹲監獄也不願意在冬季跑到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