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英鎊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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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上士,這樁事情我會加以考慮。那天晚上我悄悄跑到軍樂隊的營房去聽。上士所報告的情況並沒有過甚其詞。我聽見禱告的聲音在黑暗中祈求;我聽見那些心煩的人咒罵的聲音;我聽見許多靴子一陣扔過去在空中發出的嗖嗖的聲音和打到大鼓周圍的乒乒乓乓的聲音。這種情形使我有所感觸,但是同時也覺得有趣。過了一會兒,經過一陣意味深長的靜默之後,就聽見了歌聲。天哪,那股淒涼的情調,那種迷人的力量!天下再沒有什麽聲音像這麽悅耳、這麽優美、這麽溫柔、這麽聖潔、這麽動人。我在那兒待的工夫不大,我開始體驗到與一個要塞司令官不大相稱的一種感情。

第二天我就發出了命令,把禱告和唱歌都禁止了。隨後的三四天之中,新兵騙了入伍津貼開小差的事件層出不窮,既熱鬧,又惱人,以致我根本沒有想到我那小鼓手。可是有一天早上瑞本上士來了,他說:

“那個新來的小夥子的舉動非常奇怪哩,司令官。”

“怎麽個奇怪法?”

“咳,司令官,他一天到晚老在寫字。”

“寫字?他寫些什麽——是信嗎?”

“我不知道,司令官。可是他一下了班,就老是在炮台各處鑽來鑽去,東張西望,老是一個人——我敢賭咒說,炮台上隨便哪個角落裏沒有哪一處他沒有到過——而且他老是過不了一會兒又拿出鉛筆和紙,亂畫一些什麽下來。”

這使我起了一種極不愉快的感覺。我想要挖苦這種疑神疑鬼的想法,可是當時隻要形跡稍有可疑的事情,都不能怪人家多疑,所以也就不便挖苦。當時在我們北方,處處都發生一些事故,警惕我們隨時都要提防,隨時都要懷疑才行。於是我聯想到這個孩子來自南方這個耐人尋味的事實——是最靠南的地方,路易斯安那——在當時的情況之下,這個念頭是叫人放心不下的。可是我這時候給瑞本下命令處理這樁事情,心裏卻感覺到一陣隱痛。我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做父親的在那兒搗鬼,要叫他自己的孩子受到羞辱和損害似的。我吩咐瑞本不要聲張,靜待時機,能給我想辦法找到那孩子寫的東西的時候就給我找一些來,不要讓他知道。我還特別指示他千萬不要有什麽舉動,叫那孩子發現他被人注意了。同時我還命令他照常容許那孩子有原先那些行動自由,可是他進城去的時候,要派人老遠盯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