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辉就吼了起来,“贾乡长说了,有的地主分子还想变天回到旧社会去,过他们的好日子。我们凤凰台的地主分子就有这种思想,天天吃鱼吃肉吃白米饭,过地主的好日子。田大榜,给你脸面你不要,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明天召开群众大会,把你田大榜弄到大会上斗争斗争,把你家的腊肉糊汁酒拿出来分给大家吃算了。”
刘宝山也很生气,说:“敬溉不吃你要吃罚酒。田大榜你晚上再想想吧。”
四第二天凤凰台召幵群众大会。来参加会议的群众特别多。傅郎中也被叫了来。农业合作社的社员因为今年粮食丰收了,都十分关心今年的粮食如何分配。没有入社的单干户来参加会议的心情则十分复杂。除了田大榜家和另外几户富农,其他都是中农和富裕中农,他们都对农业合作社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他们对像孙少辉这样好吃懒做的社员十分鄙视:他孙少辉居然还是合作社的内当家?但他们不敢不来参加会议。他们想听听刘宝山说拽什么。这一年来刘宝山对田中杰的态度,让那些家庭成分不怎么好的人对他也要畏惧三分。堂屋坐不下,参加会议的人都站在四合天井屋的天井里,黑压压的一片。刘宝山孙少辉和周连生几个人则坐卒堂屋外面的台阶上。傅郎中也被刘宝山请到台阶上坐着。因为他识字,刘宝山请他做记录。周连生主持会议,他只说丫几句话就带头鼓掌请刘宝山讲话。刘宝山站起身,神态十分严肃,将目光向人们扫视了一遍,清了清嗓子,把两手向下压了压,就开始说话了。他首先说国际形势,后说国内形势,再说省里县里和坝河坪乡的形势,最后才说凤凰台的形势。他说现在国际国内的形势一片大好,“社会主义阵营不断壮大,资本主义阵营日落西山。从国内来说,今年农业合作社取得大丰收,社员群众欢天喜地。毛主席号召成立高级农业合作社,我们坝河坪乡坚决拥护和响应。乡党委书记邹仁奎同志要我们凤凰台成立坝河坪乡第一个高.级农业合作社,给全乡做出榜样。今天把大家请来开会,就是说这个事。我们已经开过社委会议,决定把凤凰台农业合作社的大门敞幵,不论家庭成分的高低,欢迎没有人社的单干户人社。现在,请自动报名入社。傅郎中你认真做好记刘宝山这样说过,就坐了下来,他的目光却没有停止对站在天井里的人群扫视。他发现田大榜和他儿子田中杰站在最外面的屋角落里,韦香莲和田玉凤伍爱年伍春年丁如兰几个年轻女人站在另一边屋角落里。人们都不做声,整个天井屋静悄悄如一潭死水。孙少辉见状,把桌子一拍,大声道:“田大榜我问你,你人社不人社?”
田大榜生怕孙少辉点他的名,把脑壳勾得低低的。没料到孙少辉偏偏点了他的名。他结结巴巴说:“你们,那个……我"…丨我们家……”孙少辉骂道:“田大榜你是担心入了社没有白米饭吃了,没有猪肉吃了。你今天要当着大家明确表态,你入不入社?”
田大榜说:“我还是不人的好。怕人社之后对你们社里有影响,我们家有两个地主分子,那可是两粒老鼠屎哟。还有,那阵毛主席只说耕者有其田。把地主的田地分给穷苦农民,让没有土地的农民有土地耕种,过上好日子。没有说把分开的土地再合拢来一块儿做阳春。”
孙少辉听田大榜这么说,就不晓得如何作答了。台下的人们都把眼睛盯着刘宝山。刘宝山说:“田大榜你说清楚,你什么时候听到毛主席只说给穷苦农民分田分地,没说要办农业合作社那话的?”
田大榜把脑壳勾着不做声。孙少辉一旁吼道:“田大榜污蔑毛主席,罪该万死。”
刘宝山右手平举过去,指着田中杰道:“田中杰,你给我老实坦白,是不是和你父亲一样的想法,你的骨子里是不是还在僧恨凤凰台的贫雇农分了你家的田地和房屋?”
田中杰的脸面早就变成了蜡黄,将脑壳低低地勾着,不敢看刘宝山,也不敢回刘宝山的话。“老实向凤凰台的群众坦白交待。”
刘宝山的声音带着一种让田中杰心惊胆战的威严。“打倒地主分子田中杰。”
孙少辉举起拳头,大声地喊起口号来。站在天井屋里的群众也都在惊吓中举起了拳头,跟着孙少辉高声地叫喊起来了。刘宝山将两手向下一压:“同志们静一静,”过后大声地喝道,“把地主分子田中杰押到前面来。“孙少辉奔过去,推搡着把田中杰弄到了刘宝山的面前,大声地说:“地主分子田中杰被押上来了。”
过后,狠狠地踢了田中杰一脚,“还不跪下?”
田中杰被踢得跪倒在刘宝山的面前。刘宝山说:“真没有想到,你田中杰骨子里还仇恨着我们呀。”
田中杰分辩说:“我心里哪敢有这种想法。”
“你还不老实,你父亲说得明明白白,参加会议的群众哪个没听见?”
“那是他说的。我没有这种想法。”
刘宝山就大声地叫田大榜:“田大榜,你也到前面来。”
孙少辉跳过去要揪田大榜。田大榜说:“别推我,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推。你要我快走我就快走,你要我慢走我就慢走,你要我爬过去我就爬过去。”
这样说着,走到儿子田中杰的旁边跪了下来。口里责备儿子说,“为哪样不跪,让人家踢你一脚。”
刘宝山说:“田大榜,你不用跪,站着,我问你话。你刚才说的话是你自己心里想的,还是你儿子田中杰对你说的?”
田大榜没有站起来,“他没对我说,是我自己心里想的。”
刘宝山怒道:“你们父子还会相互包庇呀。孙少辉同志,你说怎么办?”
“做猴儿抱桩。”
孙少辉大声道。对于猴儿抱桩,人们是晓得的,那是过去村里人用来整治一些盗贼之类不学好的人的一种狠毒的手段。土地改革的年月,坝河坪曾用这种方法整治过恶霸地主王启中。孙少辉很快就找来一根很粗的木桩,还找来一片青篾,把田中杰的一双手扯起,用青蔑将他的两个指头捆在木桩上,在青篾里面使上一块木闩,用槌子将木闩一敲,田中杰就大呀地的惨叫起来。他的手指头已经被青蔑紧紧地箍住了。“猴儿抱桩的滋味怎么样,好受吧?”
刘宝山一旁冷冷地道。“宝山兄弟,我的确没有那种想法。”
“你的意思是让你爹也尝尝猴儿抱桩的滋味啰。孙副社长,你再去拿根木桩来。”
田中杰哀求道:“别拿木桩,我爹年老了,经不起猴儿抱桩的。”
“那你就老实坦白吧。”
“我真的没有那种想法。”
田中杰还是这样说道。“田中杰,你还嘴巴硬。丨’孙少辉又敲了一下木闩。孙少辉就喜欢用槌子敲打青篾里面那一片木闩子,他每敲一下木闩子的时候,田中杰的手指头就像一个红红的萝卜头,被青篾深深地箍进去几分。田中杰就撕肝裂肺地惨叫一声。后来,那个手指头的皮肉被青篾箍破了,生生的鲜血从木桩上流下来,在地上淋成团。人们都被这情景吓呆了,他们记得,土地改革那阵,凤凰台也没有这样整过地主分子。那时也就给田大榜几个人戴一顶高帽子让他们打锣游乡,跪瓷瓦片的次数都是很少的。没有想到,刘宝山成了田家的克星。他从部队回来之后,田中杰瓷瓦片也跪过了,如今又做猴儿抱桩。不晓得今后还会用什么手段去整治他呀。站在一旁的田玉凤和娘家嫂嫂韦香莲急得直哭,韦香莲大声地对男人说:“中杰,你不是早就盼望入社的么。我们人社,让傅郎中给我们登记名字。”
那些成分不好的单干户早就吓得浑身发抖,听见韦香莲这么说,也大声地对傅郎中叫道:“傅郎中,给我们登记名字,我们也报名入社。”
只一会儿,凤凰台所有的单干户就都报了名,他们都愿意加入凤凰台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対宝山问田中杰:“田中杰,你想好了没有,是单干好呢,还是入社好?”
田中杰已经被整治得痛不欲生,带着哭腔说:“我从来就没说我不愿入社,只要农业合作社要我们家,我们家随时都愿意加入合作社。”
孙少辉一旁大声道:“不愿意入社的是地主分子田大榜。我们把田大榜也做猴儿抱桩。”
刘宝山问田中杰道:“田中杰,你说说是不是这回事?如果是这回事,我们就把你父亲也做猴儿抱桩,让他也尝尝猴儿抱桩的滋味。”
田中杰生怕父亲像自己一样做猴儿抱桩,只得说:“不是我父亲不想人社,是……我……”刘宝山问坐在身旁的周连生:“田中杰他承认了,周副社长你说下一步怎么办?”
周连生这一阵一直愣坐在那里,他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办了。跪着的是他的岳父,做猴儿抱桩的是他娘家的兄弟。刘宝山这样做是没有办法,他肩头有压力。孙少辉那家伙却是为了在别人身上寻开心,找乐子。岳父也是的,晓得不入社是不行的,还要找苦头吃。有些底气不足地道:“你看怎么处理呢?”
孙少辉一旁大声说:“给田大榜和田屮杰戴高帽子游乡。让全乡的人都晓得,想搞单干过好日子就是这样的下场。”
孙少辉那双鼓突出来的眼珠子眨巴几下,“我还提议,这次入社的人,耕牛农具一律不能折算分红。他们的成分都不好,有的还是地主富农分子,财产本来就该没收。”
刘宝山问坐在一旁的丁保平几个人,“你们有什么说的没有?”
丁保平几个人连连摆手说没有。刘宝山站起身,两手向下一压,下面小声说话的人就立马不做声了。刘宝山大声地说:“今天的大会开得很成功。虽然开始有-个别人思想落后,对人社不是很积极。但通过斗争教育,这些人的思想还是有了转变。现在我宣布,我们凤凰台村已经消灭了单干户,全部加入到农业生产合作社里面来了,走上了社会主义的阳光大道。刚才,孙少辉同志说新人社的社员的耕牛农具不折箅工分分红,白送给农业合作社。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我们农业合作社有政策,叫做同工同酬。只要人了社,就能享受农业合作社的一切权利和义务。地主分子富农分子的耕牛和农具是他们花钱花粮置办的,我说了,要按新旧和好坏折箅成工分,参加明年的年终分配。这个工作由傅郎中和丁保平去完成。再一个,田中杰你今天尝了一下猴儿抱桩的滋味。这个滋味可能不好受。你的手指头可能被青篾箍破了,傅郎中你给他弄点草药。入社了,就不能在家呆着不做阳春。手指头好了,要和大家一块儿做阳春。不过我要警告你,你要是表现不好,今后还有你好果子吃。这就是凤凰台农业合作社的规矩。”
田中杰连连地点着脑壳,口里说:“我一定老老实实。”
“孙少辉同志,把田中杰的猴儿抱桩解开。”
孙少辉有些不怎么情愿地-边给田中杰解青篾,一边说:“地主分子田中杰,我对你说,过去你太小气了,老子向你借点粮食度荒,你那地主老子不肯,你也不肯。如今你成了凤凰台农业合作社的社员了,老子是农业合作社的副社长,具体的工作是当会计。就是说,是凤凰台农业合作社的内当家。谁家发多少粮,谁家发多少钱,全由老子十个指头拨动算盘得出来的。你田中杰再要小里小气,老子在算盘上就给你少拨一颗子儿,你只有搬起石头打天去。”
一旁的田大榜听见孙少辉这么说,大声地对刘宝山道:“刘宝山社长,你们农业生产合作社不同工同酬,我不敢人社了。”
刘宝山斥责孙少辉道:“孙少辉我对你说,你不要胡说八道,不然的话我把你的会计给撤了。”
孙少辉眼睛对刘宝山鼓了鼓,想把贾大合搬出来压一压他,又想起他的后台是邹书记,就不敢和他争吵了。心想做农业合作社的会计多好啊,不想做农活了,说一声要在家箅账,就可以不去做农活,坐在家里玩耍,工分照样拿。到了分粮的时候,还可以在表上多给自己家里写一些,保管员照着表上的数字发粮,鬼都不晓得。农业合作社才成立不到一年的时间,他还发现做会计有更多的好处。比如凤凰台有几家缺粮缺钱的贫困户,自己多给他们家钱粮,他们的女人还不自己脱掉裤子让老子睡。这会计真要让刘宝山给撤了,这么多好处就全都没有了。他有些不服气地说:“凤凰台农业合作社刘宝山你说了算,我是副社长,一半主还是做得的吧?”
“现在,我宣布散会。散会之后,新人社的社员都留下来,在傅郎中和丁保平那里登记耕牛农具。耕牛农具登记好了之后,再由周连生副社长带着丁保平和傅郎中一家一户地上门去看,分出等级,再折箅成工分。”
孙少辉大声道:“这样的工作应该由我做才是,他傅郎中是什么职务?”
刘宝山道:“我现在就任命傅郎中为凤凰台农业合作社的保管员。明天,我们开始修粮仓,等粮仓修好之后,傅郎中搬到粮仓来住。专门给大家守粮食。”
听到刘宝山这么说,还没有走的社员都鼓掌说傅郎中做保管员好,他做保管员大家都放心。孙少辉想反对,看见社员们都说好,就不好意思开口了。凤凰台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在坝河坪乡党委书记邹仁奎的授意下很快就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成立了。过后的一个冬天,坝河坪乡其他农业生产合作社也都成立了高级社。刘宝山不但当上了凤凰台髙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的社长,还受到县乡领导的表扬。成了坝河坪乡甚至黔青县有名的农业合作社的带头人。刘宝山在凤凰台的威望也就愈来愈高了。可他并没有因此感到有任何满足和骄傲,他觉得肩头的担子更重了,仍然和大家一块儿下田做阳春,重活累活都抢着做。刘宝山做阳春还是喜欢和田大榜一块儿,目的是向他学习做阳春的经验。田大榜做阳春是老手,哪块地适合种什么,哪丘水田插什么品种才有好收成,他都了如指掌。田大榜还特别精明,春天种下去多少,插下去什么,秋天能收多少,他心里都能盘算出来。他也不在意刘宝山在大会上骂他是地主分子,让他儿子田中杰跪瓷瓦片,做猴儿抱桩。每每在做阳春的关键季节,他都会提醒刘宝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刘宝山有时要田大榜对周连生说,田大榜说对他说没用,“凤凰台还是你宝山侄子说了箅。”
田中杰看见刘宝山却像老鼠看见猫,能躲他就躲,能避他就避。躲不了避不了,他就勾着脑壳舍命地做活。生怕哪里没做好惹得刘宝山发了火,那他就又要吃苦头了。可田中杰常常是在不知不觉中又大祸临头,让刘宝山整治一顿。因为这,田中杰的堂客韦香莲还背着人大着胆子问过刘宝山:“刘社长,我家中杰做阳春比别人下力气,从来也不争工分,也不拣轻活做,为哪样却总不如你的意。好多次原本不是他的错,到头来挨斗争的却是他。要说他成分不好,凤凰台的地主分子富农分子也不只他一个啊。”
韦香莲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量对刘宝山说这样的话。一是她为她男人抱不平,觉得男人经常让刘宝山整治实在太冤枉。第二个原因,也是她作为一个年轻漂亮女人心底隐藏的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不是现在才有的。十八岁那年,她嫁给田中杰来到田家,在与刘宝山相处的日子里,她的心里就悄悄地萌生出一种让她自己想起来都脸红的欲望,她打心里喜欢这个和她同年同月生的老庚了。他虽然是她家的一个长丄,穿的补丁衣服,住的牛栏杂屋,可他那英俊的相貌实在让年轻的女人为之倾情。背着自己的男人,她会叫刘宝山老庚,有时还背着男人悄悄给刘宝山缝补衣服,甚至有好吃的也留给他吃。后来刘宝山突然离开田家不知去向,她心中萌生的那个欲望才没有得到幵花结果。去年刘宝山突然回来,她心中的那个欲望又开始悄悄地生发起来。这些日子,她觉得刘宝山看她的眼神有些特别,里面似护蕴含着什么。这种直觉不是一般的人能够体味出来的。只有在两颗心灵的火花相碰的时候,才能产生共鸣,才能生出感应。韦香莲胆敢这样问他,实则是投石问路。如果刘宝山不怎么见怪她,那她真的愿意用自已的身子了却那种久久埋藏的心愿。再者,也好在他面前求个人情,请他再不要把自己的男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来整治和侮辱。刘宝山并没有责骂她,甚至连气恼的样子也没有做出来,他只是那么淡淡地一笑,什么也没有说。这就让韦香莲激动了很长的时间。她认定刘宝山也和己一样,对对方有好感,或者叫做暗暗地喜欢着对方。她想,只要自己把那个信息传递给他,他就会创造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的。他是凤凰台高级农业合作社的社长,创造这么一个机会实在是太容易了。按照他在凤凰台的权威,他想得到哪个女人,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她常常对他送去暧昧的微笑,送去柔情如水的目光。刘宝山也很乐意接受她的微笑和目光,却又总是不给自己创造单独相处的时机,这就让韦香莲有些急不可耐起来。过完春节的这些日子,田中杰又让刘宝山给整治了一次。差点没被整死。成立髙级社之后,上面提出口号,叫做多收少收在于肥,有收无收在于水。凤凰台的水田大都在半山坡上,靠老天下雨吃饭。仅有的一口山塘由于长年失修,蓄不了多少水。周连生带着全社的社员去半山腰修山塘。这天刘宝山原本是不想去的。这些日子他的心里有一种无名的烦乱,原因是堂客伍春年半年前生下的女儿,他越来越觉得她长得像孙少辉那杂种了。他就天天夜里骑在伍春年身上不下来,希望她怀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是每每爬上伍春年的身子,他就想起田玉凤来。想起田玉凤那一对白白的、饱饱满满的奶子。想起田玉凤那娇美的身材,想起田玉凤被贾乡长**之后那张委屈的灰恹恹的脸面。他的心里就滴血,他就对田中杰生出一种咬牙切齿的憎恨。这天早上周连生却要他去山塘上看一看,提一个整修方案出来,他好带着大家照他说的去做。他知道周连生带工可以,却拿不出多少主见。不安排好,几十个劳动力一天做不出多少事情来。他去了。田中杰也去了。田中杰这一荠格外小心。不说一句话,也不朝山塘堤上那棵山櫻树下看,山樱树下那块柔软的草地曾经是刘宝山和他妹偷欢的地方,会勾起刘宝山无尽的回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有任何的举动止刘宝山把心中的那种难以言说的回忆变成痛苦,最后又把痛苦变成憎恨发泄到他的身上。眼看着太阳慢慢地向西边的山垭落下去,太阳的余晖把初春二月的山野染得有几分暧昧。田中杰心里感到一丝侥幸。心想今天会平安地过去,不会出什么落壳了。让他万万没有料到的,就在这时,灾难却意外地降临到了他的头上。引起这场灾难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的堂客韦香莲。当时几十个男女劳力都在山塘里面夯堤。两个人抬着一个大石头吭唷吭唷地举过头顶,又使劲地‘下来。这时韦香莲和田中杰抬的那根杠子可能是用力过大咔嚓一声断了。韦香莲二话没说拿着弯刀就爬上山塘堤上那棵山櫻树,她准备砍一根树枝做抬石头的杠子。树枝砍下来了,可她自己不小心也和树枝一块儿摔了下来。吓得修山塘的男女劳力都不由地奔上山塘堤,问她摔着了没有。有的女人胆子小,吓得直哭。韦香莲从丈多高的树桠上摔下来,不可能不摔伤,她的脸被树下面的荆棘划破了,脚也有些痛,许久没有站起来。刘宝山是第一个冲上去扶起韦香莲的。过后,他便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冲到田屮杰面前,伸过手只那么一拎,田中杰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在山塘里打了几个踉跄,然后就摔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田中杰你这个坏东西,抬杠断了你一个大男人不去砍杠子,比堂客爬树砍杠子,你以为你还是地主大少爷呀。你是在破坏农业生产合作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