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让我们把田种好,有饱饭吃了,他当再大的官也应该。怕就怕像狗杂种田勤说的那样,当官的都把眼睛盯着钱,这个世界就又要出事了。”
田大榜责任田里的禾蔸子还没转青,田勤就开着一辆解放牌翻斗车回到了凤凰台,驾驶室里居然还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快给我钱,我把汽车买回来了。”
田勤把车开到坝河边自家的责任田旁边,也不下车,伸出个长头发脑壳大声对正在田里做活的-亲这下可把田中杰急坏了:“你到哪里买的汽车,要多少钱?”
“乡农技站,他们准备买新车,这车折旧卖给我们了,不多,才八万。”
田中杰脸就黄了:“八万还说不多,我和你爷爷这些年累死累活,又是养猪又是卖陈粮,也才存得四万。”
“我只要四万。银花她爹已经给她四万了。我们合伙买。”
“银花是哪个?”
“坐在我身边的这个你不认得,爷爷也不认得了?她是我爷爷师父的女儿。”
一旁做活的田大榜这时才直起腰杆来,昏花的眼睛盯着那个头上顶着个鸡婆窝的姑娘,记得他是在乡农技站舒技术员家里见过这姑娘的,心里不由一阵发凉,现在什么世道啊,专门教农民种田的技术员也不要女儿学种稻禾了,给钱让女儿买汽车跑运输?过苦日子那阵没饭吃,饿肚子的滋味他忘记了?什么时候拿着钱买不到粮食了,钱当树叶子了,他们才知道锅儿鼎罐是铁打的。其实,田大榜的担心才刚刚开始,让他千万不曾料到的,他精心栽培的杂交水稻才刚刚吐苞,像狗尾巴一样长的稻穗还没来得及勾下沉沉的头,田勤又回到凤凰台对父亲和爷爷宣布,他要在坝河边的贲任田里修砖房和停车场。搬迁的事情田中杰已经听吴春香说过,说是要把四合天井屋里的几户人家全都搬出去。田家的房子靠着四合天井屋,影响了百年古民居的美观,要拆掉,和四合天井屋里其他人家一块,都把房子修在青龙山那边山坡上去。说是这样才能保护好凤凰台的生态环境和秀美风光。你狗日的好大的胆子,居然要把房子修在责任田里。“跟保平伯他们修的砖房一样,修两层,图纸请人画好了,过几天基建施工队就要进场了。”
“你敢在责任田里修房子,县里立马把你抓去蹲笼子。县长说这有政策的。”
田大榜声嘶力竭地吼道。他知道自己没那个能耐唬住孙子,只得把县长抬出来吓唬他。“我给丁书记票子,他把修房子的手续全办好了。别说县长,省长来也要看手续的。如今有钱开路,什么事情办不好?”
“狗杂种,我找他去。”
“找不着他了,他到县里当副县长去了。”
田勤一旁嬉皮笑脸说,“都说他当副县长你也有一份功劳哩。”
田中杰一旁劝父亲:“修砖屋少说也要二十万块钱,钱从哪里来。你别听他吹牛皮。”
田大榜还是去了乡政府,才晓得丁有金真的到县里当副县长去了。乡政府一些干部聚在办公室打麻将、田大榜走进四合大院的时候,他们连头也没有抬一抬。只有贾大合坐在天井那棵柚树下打瞌睡,听见脚步声,就把眼睛睁一条缝往这边瞅,见是田大榜,说:“田大榜你找哪个?”
田大榜现在不怕贾大合了,脖子直直地说:“没找你。”
就径直往农技站办公室去了。舒技术员看见田大榜进来,很客气地给他让座,给他倒开水,口里问道:“田伯你有事?”
田大榜气咻咻地对他说起孙子要在水田里起房子的事情:“责任田里不插禾,日后锅里煮什么?”
舒技术员劝他说:“如今也是怪,好像人人都不吃饭了,粮店里的粮食都卖不出去了。听说你家也有几年前的陈粮,田勤说他吃的都是发霉的米,吃不下,到我这里才得好饭吃。”
田大榜吼他道:“你还是指导种田的技术员呀,也说这样的话。这样下去,日后粮店只有狗卵子卖给你。”
田勤开着他的解放牌翻斗车,把沙子从坝河滩上运上来,翘起翻斗屁股把沙子往责任田里倒的时候,田大榜和他儿子田中杰才知道田勤说的不是假话,真的要在责任田里修砖房修停车场了。田中杰跟儿子吵了一阵,就不吵了,他知道自己吵不赢儿子,也拦不住儿子,别看儿子像个二流子,跟丁有金的关系却铁,跟公社几个主要领导的关系也不错,跟他吵的结果是怄得一肚子的气,问题却没得解决。田大榜却生死拦着孙子,不让他把沙子往稻穗刚刚扬花的责任田里倒。看着葱绿茁壮的稻禾被埋在沙石下面,他的心里发疼。口里大喊大叫,双手死死地抵住翻斗车的屁股。田勤却不管,把满装着沙石的汽车一点一点往后退。退到稻田边的时候,那翻斗车箱咣当一声就倒立起来了,后边的车门也问时打开,里面的沙石哗啦一声全都倒了出来,连同田大榜一起被倒进了水田里。田勤从驾驶室跳下来,把满身是泥的爷爷从泥水里拖起来,脸上做出一副怪样;“爷爷你怎么搞的嘛,看把车箱给弄翻了吧。”
田大榜气不打一头出,扬起手就要抽孙子的耳光,田勤对爷爷做了个鬼脸,猴子一般一步从水田边的保坎跳到下面河滩上去了。田大榜今天是气极了,也不看看脚下是一道七八尺高的岩坎,下面坝河滩上全是筛子大的石头,也不想想自己是八十有五的笔畫老人,不管不顾地跟着跳了下去。田大榜跳下去许久没有站起来,双手抱着干枯的脚杆子,一副龇牙咧嘴痛苦不堪的样子,眼眶里腥臭的泪水直鼓。田勤踅身回去拖爷爷,才知道爷爷的脚杆子被摔断了,再也站不起来了。田勤连忙叫来父亲,两人七手八脚把老人抬上车,送到坝河坪医院。田勤给医院甩下一摞票子,要医院务必把爷爷的断脚治好。医生一脸笑容地对老人说:“你老人家命好,腿杆子摔断了有孙子给钱治。一岁一天,你老人家八十有五了,在医院安安心心住上八十五天,就让你孙子开车来接你回去。”
六十七因为搬迁的问题,四合天井屋里的几户人家却生出了很大的意见。那几天为了处理这些问题,丁有金也从县里赶了回来,协助老婆开了几个晚上的会。首先是搬迁户的搬迁费的问题,吴春香做出决定,给每户五千块钱。孙少辉家的五千块钱给孙富贵。理由是当年土地改革的时候只给孙少辉一个人分房子,伍怀不是孙少辉的儿子,无权享受,孙少辉的女儿孙红梅已经出嫁,也无权享受。田大榜不住在四合天井屋,当然也就不给搬迁费。还有周连生家,他家在村里决定搬迁之前自己提出要修房子的,他家原本也没指望村里给钱,就不给算了。丁保平和吴树生家虽然在三眼桥修了房子,但四合天井屋他们还住着,他们的搬迁费还是要给的。对于这样的决定,赵梦生明明知道这样的决定不公平,却不敢说什么,再说吃亏的又不是自己。丁保平和吴树生表示同意,说这样一来就一碗水端平了。丁保平还说:“刘宝山你把伍怀带大,苦是苦了你和伍春年,要是把五千块钱给了你,孙富贵只怕不会同意。”
.刘宝山对四合天井屋住户的搬迁费了如指掌,前不久儿子就是被吴春香叫回来要搬迁费的。儿子说,连同田大榜家总共有七户人家要迁走,每户给八千。吴春香说少了,如今办新房的各种手续要花很多钱。儿子给每户再加两千。这两千块钱交给吴春香;由她出面办起房子的一切手续。有丁有金的面子,办手续每户不会要两千。不给吴春香一点想头她不得干。按吴春香这么给,她还要在搬迁费里面捞取两万多块钱。心里想你们的喉咙也太深了吧,说:“孙少辉的那五千块钱我不会要,你们给哪个我都没有意见。保平哥说一碗水端平了,我看并没有端平。田家也是村里要他们搬的家,我们搬家有补贴,他们搬家为什么不给钱?如今地主和我们贫下中农一样了嘛。”
刘宝山这样说的时候,嗓门就大起来了,“对你们说,周连生和田玉风住在四合天井屋,根本就没想搬出去。”
吴春香说:“全部要搬走,住在四合天井屋里不行。”
“那你吴支书给个解释,他周连生家修的房子跟你爹爹家修的房子有什么区别?三家的房子都是提前修好的。三家的手续也都齐全。”
丁有金说:“宝山叔我知道刘相对你说过,他给搬迁户多少钱了,其实那是给村里的,村里的钱能节约就得节约。”
刘宝山道:“你的意思要我当着大家的面给我儿子打电话,看给村里多少钱了?”
丁保平一旁连忙打圆场说,“宝山你别生那么大的气,这不是在商量么。我看周连生家的搬迁费跟大家一样。田家补贴一点就算了,田勤挣的大钱,不在乎这点搬迁费。”
吴春香说:“那就给三千吧。田家的房子正在修,我们吴家和丁家搬搬家就行了,周连生家的房子也修好了。孙富责家不存在搬迁。就剩下梦生叔家和宝山叔你们两家了,你们选个地方,手续的问题我给你们办。不过乡政府有要求,一是除了田家,再不能占用良田,二是不能把房子修在凤凰山这边。要往靑龙山那边修,主要是保护凤凰山这边的生态环境。”
V:刘宝山心里更加来火:“你们这是哪家的政策?丁家吴家和田家都能把房子修在水田里,别的人家为什么就不能了?”
丁保平说:“宝山你别生气,能不能占用良田修房子,谁能占‘用良田修房子,我不知道,我也没权力管这个事。我家占用良田修房子我是拿得出家伙来的。丨’说着从口袋摸出一张纸片,“哪个办得好这个手续,谁也不会管的。”
吴树生也从口袋摸出一张纸片,说:“要想在水田里修房子,就得先办好这个手续。”
刘宝山说:“吴支书,请你帮忙给我也办个手续来,我的房子就修在三眼桥这边的水田里。”
吴春香说:“那是开发区,一亩水田要二十万。”
刘宝山的脸面被吴春香一句话堵得通红,说:“我修在我的责任田里去。”
吴春香说:“在水田里起房子的手续我办不了了,县里最近已经下来文件了。宝山叔你再选个地方吧。”
刘宝山已经忍无可忍,怒道:“行啊,丁保平,还有吴树生。过去我刘宝山给地主家做长工,你们租地主家的田种,我们是一根藤上的苦瓜。解放后这几十年我们一块办农业合作社,一块为生产队几百口人没有饭吃着急。你们家的事情我刘宝山也没少操心。别的不说,丁有金参军是我刘宝山赖着脸皮跟在接兵首长的屁股后面好说歹说才弄走的。丁有金你敢说句不是我给你弄去的?还有你吴树生的儿子参军,也是我强弄去的吧。虽说他死了,可他的死却给你吴家争来了荣誉,争来了好处。没想到说变就变了,你们心肝上就没得血了,做的事情居然这么的歹毒。”
丁保平说:“宝山你别说这样的话。你家儿子如今在县城当老板,存在银行的钱用不完。我家有金过去当乡党委书记,如今做副县长,辛辛苦苦为政府办事。就连我们凤凰台搞旅游开发也要亲自过问,他得到了多少好处?你看看别人是怎么当官的,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占尽了。”
丁有金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关于田勤占用水田起房子的事情,我得解释二下,田勤家是我们乡发家致富的典型,县里都挂上号的。我们当然要给他提供发家致富的条件才行。我父亲和我岳父占用良田起房子,是因为那时的政策还比较松动。这就叫机会,或者叫做钻政策的空子。你家刘相就抓住了机会,或者说他钻到了政策的空子,他如今成了大老板。后面的人虽是有同样的本领,做同样的事情,却不一定有他那样的机会赚得大钱了。”
刘宝山说:“不用解释了,怎么说都是你们有理。有政策也是空的,你们手里有权,政策得听你们的。这就是我们国家的特色。你们随便给我划一块地基就是了。”
吴春香想了想,说:“在三眼桥这边的半坡上劈块屋场地基出来吧,那地方不错,刘相哥回来时把车停在三眼桥,几步就到家了。”
赵梦生说:“我家的房子就修在宝山兄弟旁边,有什么事情我也好问问他。”
丁有金眉头皱了皱,说:“那里修不下两栋房子,你就别往那里挤了,我给你找个地方,你把房子修在三棵香樟树对面的青龙山上去。跟连生伯修一块。那里地方宽,养猪养鸡不成问题,你家和连生伯家一样,只有土里刨食,不是做生意买卖的料。”
丁有金一锤子定音,赵梦生就不敢做声了。丁有金说:“我还有几句话要跟大家说一说,感谢县委对我的关心,我已经到县里工作去了。不过,我家春香暂时还不走,仍然在凤凰台做村支部书记。凤凰台的事情我当然也会经常过问的,在政策上我也会对这里倾斜的。我们凤凰台的发展前途不简单啦,希望在座的各位支持我家春香的工作,希望几户搬迁户尽快搬迁,把四合天井屋腾出来,让我们凤凰台的旅游事业上一个新的台阶。”
‘这天散会之后,刘宝山心里一直像是梗着一团东西,很不舒服。伍春年在一旁叹气说:“如今这世道和过去不一样了,你那阵做支书的时候可不是这么的啊。”
过后劝男人说,“伍怀考上大学不会回来了,刘相也不会回来了。我们两个老人,修栋屋安得下身就行了。”
伍春年这辈子什么都听男人的,男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傲,男人心里不顺畅,她也不想跟人家攀比什么了,“你只把心放宽一些,苦了一辈子,累了“辈子,吃没得吃,穿没得穿,如今闲下来了,可不能气出病来,我们还有个瞎子闺女啊。什么时候到闺女那里去住些日子,劝劝闺女去。”
伍春年这么说着,眼睛就鼓出泪水来了。这时,田玉凤过来说:“宝山哥,连生他让我过来叫你,他有事情对你说。”
刘宝山跟着田玉凤来到他们家。这些日子修房子操了点心,周连生又病倒了,而且病得很重,几天没有起床了。他声气低微地对刘宝山说:“宝山呀,刚才玉凤对我说,你在会上为我们家的事情跟他们吵架了,真的是难为你了啊。”
刘宝山说:“我们兄弟还说这话呀。你家的房子修好了,周望把媳妇娶进屋了,我们就都放心了。”
田玉凤一旁又流起眼泪来。刘宝山说:“怎么你们女人的眼泪不值钱呀,刚才春年也是哭,你也总是挟一泡眼泪:真让人心烦。”
过后问田玉凤,“你哥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
‘“在乡医院没回来。”
“你爹的脚还没好?”
“快了,听我哥说过几天我爹就回来。”
刘宝山说:“我要问问他,周望的亲事说好了没有。”
田玉凤说:“我哥这些日子急得不得了,哪有时间去韦家坡。听我哥说,我那侄子修那砖房子要花二十多万,他急得夜里睡不着觉。我那侄子却一点都不急。”
“要那么多钱?”
“光办手续就花了三万。”
‘“我们办手续才一千块钱。他们吃私生子连骨头都不吐了。”
“千万别说出去哟,你如今不是村支书了,他们要整治我,你救不了我的。”
周连生一旁说:“宝山,有个话一直在心里不敢说。这样下去,只怕不要多久我家周望又会跟我那时一样,要给人家做活的。”
周连生这样说的时候,眼眶里溢出了两滴大大的泪珠,“前人说,世上的事情六十年一转,真的只怕是这样的。”
刘宝山的脸面板结得像一块青石板,盾头拧着,许久没有说话‘'六十八田大榜被孙子用汽车送进乡医院之后,他的那只断脚就被打了—个大大的石膏包。田大榜的心里虽是惦记着他的那丘责任田,无奈断脚动弹不得,心里再着急也没有办法。常常问儿子田勤那杂种是不是还在责任田里修砖房子,儿子田中杰总是答非所问,哼哼哈哈又像是点头,又像是摇头,他就大骂儿子是和那杂种串通一气,日弄他这个老家伙的坏东西。医生一旁笑模笑样地劝他说:“你老人家别生气,在医院躺八十五天就可以回去了。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田大榜就骂医生鬼头鬼脑的,也被那狗杂种长头发给拉拢过去一块日弄他。医生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你要出院的话你就走吧。我们不留你。”
田大榜盯着脚杆子上那个大大的石膏包,龇牙咧嘴,却是无可奈何。好不容易熬过了八十多天,当他心急火燎走过三眼桥的时候,他的心就凉了。他远远地看见他的责任田里,高耸着一幢漂亮的砖房,面对着坝河坪,很是雄势。不由大叫道:“完了,完了。”
田大榜来到责任田边,他才晓得不是完了,而是全完了V他的那丘四方四正的责任田,除了修了一幢漂亮的砖房,剩下的地方全打上了水泥地板,变成了田勤的停车场。这天,田勤没有出车,躺在解放牌翻斗车的肚皮下面修车,那个头上顶着个鸡婆窝的田大榜他师父的女儿,则穿着件无袖紧身衫,坐在一旁嗑着瓜子,“股的騷样。看见父亲一脸的怒气,田中杰说:“爹,你要是不愿住砖房的话,我们暂时还住里面的杂屋去、宝山他们都还没有搬家。”
田大榜也不说话,从旁边的水泥地上拾起一把锄头,使劲在水泥地上挖。锄头挖下去,发出当的一声响、溅起一股火花。水泥地却连点锄头印子都没有。吓得那个头顶鸡摆窝的姑娘抱着脑壳大叫田勤。田勤从汽车肚皮下面爬出来,笑模笑样地对爷爷说:“这水泥地板我打了两尺厚,别说用锄头挖,用炸药包也炸不开的。”
田大榜气鼓鼓地又使劲挖了几锄,震得两手发麻,也就不挖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来:“我的责任田没有了啊,我没地方插杂交水稻了啊,今后没有白米饭吃了啊。”
“爷爷你放心,我不但让你有白米饭吃,我还让你吃外国的白米饭。吃泰国米,吃美国米,比你种的杂交水稻要好吃得多。”
田大榜不理睬孙子,像是死了娘老子一样,伤心地恸哭,腥臭的泪水流了一地。田中杰好说歹说,才把老人背上肩头,弄到以前他们住的那间依着四合天井屋的杂屋里。‘、田大榜从此再没有出过杂屋半步,关着门在家里哭了几天,又骂了几天,过后就不哭不骂了。这时,田中杰却发现父亲将他住的那间房子的门和窗户全都用钉子钉死了,还用蓑衣之类的东西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田中杰不由着起急来,不知道父亲在里面做什么,偷偷站在窗户外面听,这一听,他就觉得有些蹊跷了,父亲在跟哪个说话哩:“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了不得的。这杂交水稻的品种跟过去比,真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过去的麻谷高秆肥不得,二肥稻禾就倒了,还老是闹虫灾。杂交稻经肥,不闹灾。你看我的责任田里这禾蔸子有多粗,像芭茅,谷穗子像狗尾巴。”
“亩产能突破八百公斤么?”
“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