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

第二十二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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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田伯,你是我们县种水稻的状元,希望你给我们县树一面旗帜,把水田种好,年年都有好收成,年年都有白米饭吃。”

“这辈子我没别的指望,只希望餐餐有白米饭吃。可是我这一辈子却是吃的红薯包谷饭,过苦日子那阵,连红薯包谷都吃不着,吃蒿草,吃葛根,我还吃过蚯蚓和蝗虫。我这眼睛流腥臭的泪水就是吃多了蚯蚓的原因。我只抓着好日子的一点点尾巴,才得几餐白米饭吃啊。”

田中杰从窗户外面往里瞅,房子里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从前门绕到后门,后面的窗户也被堵得严严实实的。田中杰不由发起急来,把玉凤叫来,兄妹俩找了根铁棍,好不容易才把房门撬开。一缕光亮从门缝里射进去,屋里并没有别的人,田大榜一个人躺在**,眼睛鼓鼓地盯着天花板,眼睛角角里全是流的腥臭的泪水。嘴巴还在不停地说着话。“爹爹的神经出毛病了。”

田玉凤急得直哭。田中杰连忙叫儿子去乡医院请医生。一会儿,田勤把乡医院的院长请了来。医院院长走进田大榜的房里时,田大榜还不停地在那里自言自语。内容还是说的责任田的事情。院长要田勤把电灯拉亮,他要给老人做全面检查。没有料到,田勤刚刚拉亮电灯,田大榜就大声骂起人来了:.“狗杂种,你把电灯拉亮做什么,电灯亮了,我就看不见我的责任田了啊。”

这时,医院院长看见老人的床头摆着一条凳子,凳子上放着一个碗,碗里有几个没有吃完的红薯。床前的桌子上摆着两袋子大米,都是泰国进口的大米,一袋是高级香米,一袋是珍珠米。是前不久孙子田勤给老人买回来的。米袋子被老鼠咬破了,白花花的大米撒了一地。医院院长在床头站了一阵就出来了,口里说:“病重哩。”

“这么说,硬要往精神病院送的啰。”

医院院长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这个病,医院的药怕是难得治好的。老人一辈子看重的是种田,是有田种。田没有了,他也就绝望了。”

田玉凤就恸哭起来:“我苦命的爹呀,他这一辈子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呀。”

田大榜没过几天就死了。田大榜的死,在凤凰台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心,死了埋了,也就把他给忘记了。六十九刘宝山搬出四合天井屋之后,他的心情就没有一天好过。他后悔不该把房子修在三眼桥头的半山坡上来。他原以为把房子修在三眼桥这边半山坡上,的确很不错的。房子的前面无遮无拦,打开门,可以看到远处坝河坪繁华的集镇,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自己那漂亮的瞎子女儿就住在街口,虽说她一直对他这个做父亲的抱有成见,他去看望她的时候,她从来就不理睬他。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的心里却总是放不下这个命苦的女儿。他多么希望得到女儿对他的理解和原谅啊,他多么地希望女儿能叫他一声爹啊。远远地看着女儿住的地方,心里就好像踏实了许多。集镇的旁边,是一大片平整的稻田,随着季节的变换,那一大片稻田也就不停地变换着它的颜色,春天青翠,夏天碧绿,秋天金黄。做农民的看着心就醉了。近处,坝河如一条缎带,从远处的山间飘然而来,清清的流水长流不息。三眼桥横跨河上,挽住了两边的田园。三眼桥是自己儿子媳妇出钱修起来的,人呀车呀从桥上经过,心里就生出一丝洋洋自得。再说儿子回来把车开到三眼桥边停下来,走几十步就到家了,多方便呀。可是,慢慢地,他就心烦起来了,每次打开门,撞进他眼里的,是丁保平和吴树生摆把椅子坐在三眼桥头喝茶聊天的那副模样。常常,有外地人从三眼桥上过来,一旁会有人介绍说这个是我们黔青县丁副县长的父亲,那个是我们黔青县丁副县长的岳父,他们就微微地颔首,表示笑纳他们的恭维。要是有不懂味的人,在礼数上待慢了他们,要想办什么事情的话,那就难上加难了。

人呀,怎么是这样一副德性呢,他们肚子里的蒿草屎,麻根子屎,还没有屙完哩,一夜之间就变成这副模样了。他还见不得那个吴春香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坐在三眼桥头那间小屋子里收钱的模样。一个四百多口人的大村子的村支书兼村主任,人家家里生病也好,死人也好,扯皮打架也好,天灾人祸也好,她都没事一样,不闻也不问,只管坐在小屋子里收钱。自己那阵做支部书记的时候,可不是她这个样子。

现在想起来,他们两家早就存下心计,早早把房子修在了三眼桥,之后又按照他们的意图让吴春香做支部书记,再在三眼桥搞什么开发区。如今他们两家真的是住在钱窝里了,坐在家那钱也会像树叶子一样落进口袋里来。刘宝山心情不好的另一个原因,赵梦生这些日子常常到他家来,来到家里别的什么都不说,就跟他说凤凰台哪些人家富得流油了,哪些人家的日子过得几多的艰难。七拟V说,话题就集中到丁保平和吴树生身上去了。赵梦生说吴春香这些年的存款上百万了。主要来源是跟刘相分旅游门票的收人。再就是一些老板送给丁有金的红包。“丁保平和吴树生两家的存款也有好几十万了。他们家发财的主要来源有三条,一是他们家办的苗圃赚钱,二是他们家开的小商店赚钱,三是吴春香当了支部书记之后,乡里下来的许多好处大多被两家私吞了。当然,主要赚钱还是靠卖苗子。他!的苗圃常年有二彳几个人做活,每人每天才开十块钱,丁有金把苗子拖到县里去’却是三角钱一株。”

刘宝山有些不认识似的看着赵梦生。赵梦生可是凤凰台有名的老实人,平时三副石磨压不出一个屁来,他心里居然还有这么一本账。说:“你没说到根子上去,丁有金不当官,他们两家能有这样的好事?”

赵梦生叹气道:“刘支书你是无牵无挂了,儿子在外面做老板,女儿虽是眼睛瞎了,还能讨到吃,不用为他们的活路担心了。我赵梦生的儿子跟周望一样,一个两个都是老实巴交的角色,往后的求生之路就是给他们家做活了。不光是我家,凤凰台大部分人家都要给他们两家做活去的。用不了几年,他们的家业就超过王启中了。”

赵梦生说的这些话,在刘宝山的心里打成结,挥之不去。偏偏这个时候贾大合又到他家来了。贾大合退休几年了。贾大合的日子很好过,每个月几百块钱的工资,乡镇上生活水平不卨,一个人怎么吃,怎么穿,也用不完。只是,贾大合那样子越来越变得像个女人了,胸口鼓突,屁股圆实,脸面光溜溜,腮边没一根胡须,连说活的声音也变得尖尖的,脾气却越来越大。人们背地里取笑他,说他正处于女人的更年期,动不动就尖着嗓子骂人,说怪话。贾大合的到来,让刘宝山心里很是不快,他一直对贾大合耿耿于怀。可贾大合却不看刘宝山的脸色,自己找条凳子坐下来,说:“刘支书,对你说心里话,坝河坪我就看你是条好汉。”

刘宝山不理膝他,眼睛看着三眼桥上往来的行人。贾大合又道,“我知道,先前你对我贾大合有意见,而且意见不小。我不过就搞几个女人罢了。现在你看看吧,乱摊子了。真的是革命几十年,一夜回到从前哪。坝河坪搞了个开发区,钱往他们口袋里直流。你们凤凰台搞的那个开发区听说也一样。我说,再要是搞天下均富的话,穷人三年不要做阳春,也吃不完的。”

刘宝山有些没好气地说:“你等着天下均富吧。”

过后又道,“要不是那阵有人护着你,你不会有好下场。”

贾大合讨了个没趣,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忘记了,跟你说这话没用的,你儿子在外面当大老板,挣的钱也有不干不净的。”

刘宝山还想骂贾大合几句,伍春年将他拦住了。“跟他计较的哪样啊,人家都说他变成公母人了,变态X。要不你到外面散散心去。到县城儿子那里住些日子去也好,到坝河坪看看女儿去也好。女儿一个人过日子,我这个做娘的心疼啊。”

刘宝山说:“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凤凰台。”

‘'“那就别出去,我陪着你。”

伍春年这辈子对男人百依百顺惯了,“我们种着两亩水田,粮食吃不完。钱有刘相给,住的房子也是新的。伍怀也在北京读大学去/”,日后的工作也不愁了。这样的曰子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啊。”

刘宝山瞪着眼睛吼女人:“你啰嗦的哪样,再在我面前哕嗦,我把你赶出去。”

伍春年的眼睛就湿了:“这辈子你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我跟着你大半辈子了,你把我赶到哪里去呀?我没爹没娘,这辈子跟定你了啊。”

刘宝山不做声了,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箅一算,她到这个家来三十多年了。那阵来到他家的时候,身子虽是瘦瘦的,五官却长得周正,眼睛清亮,眉毛漆黑,两条黑辫子吊在腰间,一脸的清纯秀美。苦难的岁月,繁重的劳动,对儿女的操累,对男人的惧怯,就如一块有着深深痕皱的搓衣板一样,搓逝着她的青春和年月,光洁的额头留下一道一道皱褶,清纯的目光变得混浊了,长长的辫子不见了,黑黑的头发中间搀杂着花白的银丝,过去那婀娜的腰肢也变得有些弯曲……这么多年来,刘宝山还没有认真地端详过和自己一块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女人。她一直没能进入他的心里去,她只是一个给他煮饭、洗衣、生孩子的女人。这时,他的心里不由地生出一种隐隐的怜悯。“他爹,伍怀有好多日子没来信了,要不要叫刘相给他打个电话去,问问他还好么?”

伍春年在男人面前站一阵,又这样小心地唠叨说。提起伍怀,刘宝山的心里有一种隐隐作疼的感觉。他又想起死去的伍爱年来。在他的心里,他欠着两个女人的情债,一个是韦香莲,一个是伍爱年。她们都是勤劳、漂亮、贤淑,而又通情达理的女人,她们都彳顷情于他,想委身于他,给予他深深的关爱V绵绵的情意。特别是伍爱年,好几次在他为难的时候,都是她不管不顾地站出来给他解围。可自己却是那样的狠心,设下圈套,把她和戴瓦匠活活给拆散了。她们在临死的时候,都把孩子托付给他。他也曾当着两个女人的面,把她们的托付承诺下来。想一想,对田耕和田勤的关照也算是尽心尽意了。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田耕那小子居然敢带着自己的女儿出走。对于伍怀,他也曾暗暗地下定决心,要把这孩子盘养成人,也箅是对伍爱年的一种报答。他给孩子取了个伍怀的名,真正的意思,是对伍爱年的难以排解的愧疾。伍怀在两人的关爱中渐渐地长大成人。刘宝山在伍怀背上书包上学的那一天,很郑重地把他的身世全都对他说了。刘宝山这样做的目的,是不想让孩子为什么不姓刘,而是姓伍生出不必要的猜疑,影响了他的学习。没料到伍怀小小年纪,却是一副十分懂事的样子,小大人似的说:“爹,你不要说了,我都听说过了。我只知道盘养我的是爹和娘。日后长大了,我就孝敬把我盘养长大的爹和娘,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去管了。”

孩子的这些话,让刘宝山感到无比的慰藉,把孩子也就看得更重了。伍怀是个十分聪明十分听话的孩子,读书又十分的用功,六岁上学读书,还连着跳了两级,去年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北京一所重点大学,真的是过长江,跨黄河了。一中的老师说,伍怀日后可能是有大出息的人。“我已经对刘相说了,要他多给伍怀寄些钱去。伍怀这孩子读书用功,生活上不能亏了他。亏了身体,日后就是出息了,也没用的。”

“去年过年他没有回来,这次放暑假一定要他回来一趟啊。我想他哩。”

“怀儿打电话对他哥说了,今年放暑假一定回来的。他说过年的那些日子他哪里都没去,跟几个同学在工厂搞调查,年夜饭都是跟工人师傅们在工厂吃的。”

“我那可怜的姐苦了一辈子,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日后怀儿出息了,她也享不到怀儿的福了。”

想起苦命的姐来,伍春年的眼泪又出来了。这天吃过夜饭之后,刘宝山就把黑白电视机打开了。他喜欢看#新闻。虽是不当村支书了,他还是喜欢听一听国家大事的。这中间有两个原因,一是如今的形势他还真弄不准了,过去是那个样子,转眼间怎么又成这个样子了呢。二是自己的儿子毕竞在外面赚大钱,儿子虽是说现如今都这样,他赚钱赚得心安理得。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这时,刘宝山突然发现新闻联播的镜头有些不对劲,播音员的声音也有些不对。仔细听,才知道是北京的学生在闹事。刘宝山的心一下吊上喉咙口了。连着几天,他都守在电视机旁边。看着看着,他的心里就生出一种隐隐的快感。可是,慢慢地,他又担起心来,学生这样闹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呢,国家还不乱摊子了么。那天,伍春年到三眼桥丁保平的商店买食盐,回来的时候,眼里挟着一泡泪水。刘宝山心里格外的烦躁,咒她道:“我还没有死,你哭的哪样。”

伍春香带着哭腔说:“有人看见我们家怀儿了。”

刘宝山惊问:“他们在哪里看见我们家伍怀了?”

“在电视里。看见他站在广场上的。”

刘宝山惊得站了起来:“是哪个看见的?”

“都说看见了。”

‘刘宝山匆匆去了三眼桥。人们说三眼桥搞开发区,得利的却是丁保平和吴树生两家。丁保平和吴树生各人一幢两层楼的砖房相对立在三眼桥头,中间是一条宽敞的车道,车道是用水泥倒成的,又平坦,又牢实,又干净。两家的一楼开的餐馆和商店,二楼除了自家住,还辟出一半做客房。外面来凤凰台投资搞开发的商家老板和一些旅游的人们,都要在他们的店子里吃饭住宿。也许是因为那个丁副县长的原因,坝河坪乡政府的生活日用品都舍近求远到他们两家来买。坝河坪一些农户人家不求升官发财,也不求这位姓丁的副县长给他们什么好处,居然也像乡政府的干部一样,捧这位副县长的场,宁愿多走一里路来这里买东西。刘宝山来到三眼桥头的时候,他就看出溪晓来了,他发现一些人看他的神色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丁保平和吴树生似乎比过去更加冷淡了,他来了,他们也不让坐,也不叫喝茶,只管说他们的白话,扯他们的闲谈。刘宝山顾不得这些,问他们道:“你们哪个看见我家伍怀了?”

丁保平有几分得意地道:“几天了啊,如今都散了,谁还看得见他们。”

过后,就十分生气地说,“这些年轻人,真的是不晓得天有好高,地有好厚了,皇城脚下也敢聚众闹事广吴树生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道:“大人盘送他们读书花的钱箅是打水漂漂了。”

旁边一个来三眼桥准备买地皮起房子开旅馆的大肚子男人有些高深莫测地说:“我刚来凤凰台的时候,到凤凰山顶去看过石壁上留下的那副对联和标语。有些意思。可现在时代不同了嘛,怎么还能那样呢。”

刘宝山匆匆回到家,也不说话,往布袋子里面塞进几件衣服,就出门去了。伍春年着急地在后面喊:“你到哪去呀,你身体不怎么好,急不得的啊。”

刘宝山头也没回地走了。刘宝山去了县城儿子那里。刘相昨天从省里刚回来。丁有金告诉他,县城的一个上千万的大基建工程项目省里有领导插手了,要想拿到这个工程,除非找省里谁谁发话才行。刘相硬是把这个领导的关节打通了,把这个工程拿到了手。刘宝山去找他的时候,儿子正在黔青宾馆大摆宴席庆贺哩。父亲的突然到来,让儿子有些吃惊,他看见父亲的脸色很不好看,试探着问:“我娘还好么?”

刘宝山不回答儿子的话,急急地说:“给我打个电话,看看伍怀在做什么?”

刘相想说什么,看看父亲,又不敢说了,拿起手机往伍怀的班上打电话,那边传过来的是嘟嘟的声响,没有人接电话。“打他们学校。”

刘相就又把电话往伍怀学校打,电话响了两下,就传过来一个嘶现的声音,问刘相有什么事。刘相把伍怀的班级说给对方听,问他这个班的同学现在在做什么。那边只是停顿了那么一会,就把电话挂上了。刘相又把电话打了过去,那边听到他的声音,说:“你打错了。”

又把电话挂上了。“爹,那边不接。”

刘相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刘宝山着急道:“给我钱,我去找伍怀。““这行么?”

刘相有些犹豫地说。“快给我钱。”

刘宝山简直是在吼了。刘相迟疑了一下,还是从口袋掏出一沓票子,不怎么情愿地给了父亲。刘宝山接过票子,数也没数,就匆匆往车站去了。没有料到,他刚刚来到车站,却被两个男人给拦住了。“上级有指示,这个时候不能去的。”

两个男人硬硬地说。“哪个的指示,我到哪里去你们也要管?”

刘宝山质问说。“这你就不要问了,叫你别去,你就别去。”

两个人说话十分的横蛮。刘宝山气得不行:“这世界没得王法了呀,我去看望儿子也敢拦?”

“宝山叔你生那么大的气做什么,刘相才是你的儿子啊。”

这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开过来,停在刘宝山的面前,丁有金从小车里伸出个脑壳,一脸笑容地对刘宝山说,“宝山叔,回去吧,刘相还等着你的。”

刘宝山说:“我要去找伍怀。”

“他们的事情电视上不是说得清清楚楚的么,你就是去了,也找不着他的。”

过后,丁有金把那两个男人叫到面前,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又对刘宝山说,“宝山叔我还要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让他们陪着你,晚上我再到刘相那里去看你。”

刘宝山盯着那两个陌生男人道:“你们要怎么样?”

“丁副县长交待了,要我们陪着你。你也别指望上车了。你一个老人,总奈何不了我们两个年轻人的吧。”

刘宝山心里想,今天是去不成了,只得往回走,气咻咻道:“‘我去刘相那里,你们也跟着我?”

刘宝山凹到刘相家的时候,刘相止在跟谁打电话,看见父亲回来,连忙把电话挂上了,说:“爹,在我这里住些日子,我把手头的事情都放下来,陪你。”

刘宝山骂道:“是你对丁有金那杂种说了?”

儿子脸上流露出一丝狡黠,“我是担心你年纪大了,身体又不怎么好。”

刘宝山气不打一头出,吼儿子说:“我对你说,你和丁有金那家伙搞一块,不会有好下场的。”

说着,气冲冲走了。刘宝山去找伍怀的姐姐孙红梅,想跟她说说去找伍怀的事情。孙红梅住的地方刘宝山曾经去过,在城东纺织厂职工宿舍,一间三十平方米的房子。让刘宝山没有想到的,孙红梅的亲哥孙富贵也在她家里。兄妹两人好像在吵架,孙红梅的眼睛红红的,那张被涂得血红的嘴巴嘟起老长。孙富贵板着脸,也是一副生气的样子。看见刘宝山走进来,兄妹俩都有些吃惊。孙富贵说:“宝山叔你怎么来了?”

刘宝山气咻咻道:“我想去找你弟弟,他们拦着不让我去。”

孙富贵像是知道这件事情似的,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满布着—种神圣与沉思,说:“我在部队的时候,就喜欢研究中国的历史。我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看书学习,用哲学的眼光来研究和探讨我们中国的问题,复员回来的时候,县里安排哪个单位我都不去,我的正局级待遇也放弃了,去图书馆那个无职考权的清贫之地做一名图书管理员,我是想有更多的时间读书和研&我的课题。其实,眼下中国的问题,在《资本论》和《共产党宣言》里都是能找到解答的。这是社会发展的阵痛,也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的确,这个社会还存在着诸多的弊端,还存在着人与人之间的不公平,也就在所难免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政治和经济体制与生产力发展的极不和谐。由于历史的局限性,我们的前辈只看到问题的一个方面,而不能顾及其他。他们也就很难找到根本解决的办法。对于无产阶级I或者劳动阶级来说,他们挣不到钱来维持一种舒适的生活,他们无法把自己付出的劳动与他们的收入挂起钩来,也就是说,劳动剥削,社会不公,分配不均,以及政府官员的腐败,使得他们最终生出不信任。而中国的国情,和外国却是不怎么一样的,中国有五千年的文明史,有深厚的文化根基,要解决好中国的问题,诸多的因素都是不得不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