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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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园的这几个动作很有频率,看似是在微微发抖,其实是轻轻地用手在腿边比画着几组数字。别小看牧园断断续续比画出来的数字,是局外人想破了脑袋也无法猜透的谜语,就算是刑警队里的警察也无法破译。只有担任过文书内勤这个职务的人才能心领神会一目了然。

张雨田知道,这是牧园在给自己发警卫密码。

这种警卫密码虽然没有摩尔斯码程序严谨,却有一定的规律可循,简单实用操作灵活。比如“4351”是“平海”,“1162”是“车站”等等。只要你背熟了数字代表的含义,随便看一眼对方报出的阿拉伯数字就能翻译成中文。但是这种密码只能掌握在少数铁路警察手中,作为传递警卫信息使用,保密性极强。

牧园给张雨田比画的是经过简化的三组数字的密码,这是当时张雨田干内勤时按照上级领导要求,在警卫密码的基础上设计出来供刑警队使用的又一级密码,更简单更方便使用。不知其中奥妙的人就算是大声冲你朗诵,也如听天书似的闹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张雨田目光扫过牧园身上时看清了她比画的数字:“警卫”“列车”“停靠”“一”“小时”“后”。难道他们是冲着警卫对象来的?这个念头一出现张雨田立时觉得浑身发冷头皮发麻,真要是如此,那就太可怕了!看来自己要马上调整策略,做一次谈判工作最忌讳的事,那就是改变身份,将谈判转化成为攻击。

他知道自己的目光不能在牧园身上停留时间太长,马上调整下心神冲大虎说:“兄弟,说了这么半天你不口渴?我可得来杯水喝了。怎么样,让你的兄弟给我倒杯水。”

“看你嘚啵半天也累得够呛。那个胖娘们儿,给警察倒杯水去。”大虎指着胖胖的女服务员说。顺着女服务员倒水的身影,张雨田又一次把目光投向牧园。这次牧园发出的暗语是“枪”“小”“车”“夹层”。他明白了,牧园带进来的武器暗藏在手推车底部的夹层里。开关就是手推车边上突出的那个铁疙瘩。这是铁路服务部门为了给食品保温在手推车上安装的夹层,经常放置一些热饮和稀饭。时间紧迫得想办法靠近手推车,拿到里面的枪,还要第一时间打掉手握遥控器的大虎。张雨田边接过胖服务员递给自己的水边想,这对于战奇来说可能相对容易,但对自己来说却是难度很大。他悄悄地朝牧园递过去个暗语,告诉对方知道了,心里边盘算着实施的步骤。

“张警官,你琢磨什么了?我可警告你别跟我耍花活。惹急了我手指轻轻一动,咱们就一块儿西方接引了。”

张雨田喝了口水朝大虎说:“兄弟,我本想告诉你我琢磨什么,可就怕说出来刺激你。”

“你他妈的是党员吧?跟我装临危不惧。有话就说,不说老实待着,两只眼珠别他妈的滴溜儿乱转。”

“咳,兄弟,你别瞎说呀。”张雨田把目光移向大虎,“我是一直想申请加入党组织来着,这么多年大门是始终敞开着的,可是把门的传达室大爷就是不让我进。所以现在还是个点心盒子里的白皮,别看有红戳其实卖不上价儿。不过也得谢谢你提拔我,等这事完了我要能落个全须全尾,回去还得申请加入组织……”

“你谢我?”大虎疑惑地看着张雨田,“你脑子进水了吧,我又不是你们局长,我提拔你干嘛?提拔你跟我一块儿死?”

张雨田拿起烟卷示意,遭到大虎拒绝后自己点燃一支深吸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既然话说到这个分上我不妨跟你交交心。我从进来的那个时候起就没想能落好,只是不明白你们哥俩为嘛要干这个事,为嘛要顶这么一个大雷。你看看你跟小宝多说也就三十出头正当壮年,高风险高回报的职业有的是,干什么不吃饭呀,怎么就选择了这行呢?通过跟你说话我有点明白,你要么是讲义气,要么就是有难处。否则光天化日之下劫持人质,法律的惩罚你难道就不害怕吗?”

说到这儿张雨田故意停顿了一下,他发现大虎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了旅客人群中但迅即又收了回来。他吐出口烟继续说:“我只能这么解释,你的行为跟你所受的教育有关。你呀,就是一个人家牵驴你拔橛的主,看着唬人其实挺笨的。基本属于倒霉催的。”

“你他妈的说嘛呢?”大虎的脸色变得让人害怕,“腾”地站了起来说,“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张雨田也站起身朝大虎说:“咳,怎么说着说着就蹿了,是不是我说对了?我奉劝你抓紧悬崖勒马别给人家当炮灰,想想自己的前程想想自己的家人,别傻啦吧唧地一脑袋钻火葬场里面去,真到那个时候我想救你也怕捞一把骨灰。”

这番话等同于连教训带诅咒,气得大虎脸色发青,他上前两步双手猛地抓住张雨田使劲向后扔了出去。张雨田预想的结果出现了,他借着大虎的力量摔倒在地,顺势朝着手推车的方向滑去。滑到车前猛地坐起身使劲按动推车边上的按钮。意想不到的是夹层竟然被卡住了。就在张雨田愣神儿的当口牧园突然喊道:“大嘴,旁边还有一个!”他马上醒悟抬脚踢向车边上的又一个按钮。“啪”的一声夹层弹出车底。

瞬间的变化使大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他急忙一个跨越迈过椅子向张雨田扑去,他的动作比张雨田要快,在张雨田伸手抓向手枪时抬腿踢向车子。手推车被大虎猛力的踢踹改变了方向,张雨田刚要转身去追,忽然感觉到一股风声直冲后背。这是大虎的拳头。匆忙中他没有躲避而是侧身迎击,顺势摆出一个勾拳。这是战奇平时告诉过他的搏击要领,遇到对方击打,自己处于弱势时千万不要闪避,否则越躲越乱,应该迎向对方尽量缩短攻击距离。

这种拼命的方式如同军队里的逆袭或是反冲锋,说得再损点就是自杀式的攻击。但这种方法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适用,强对强或许能打个平手,要么是两败俱伤,弱对强只能是弱方更吃亏。张雨田恰恰是第二种情况。大虎的拳头和他的拳头同时落到对方的身体上,结果却是大相径庭。大虎只是晃动了下身子随即稳住脚跟,而张雨田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没容张雨田喘匀这口气,大虎又跟上去一脚。这一脚踢得张雨田仰面朝天地滚向门口。在他要落地的时候猛然看见手推车的夹层就在自己眼前,这个发现让张雨田喜出望外,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连爬两步顺势抄起地上的手枪翻身指向大虎:“举起手来,不许动!”

大虎停住脚看着眼前的枪口说:“够麻利的,可跟我比起还差点事。铁路警察都你这模样吗?”

张雨田坐在地上,边用枪指着大虎边揉搓着疼痛的胸口说:“你,你就谢天谢地吧。遇上我算你捡个便宜,要是遇到我师兄战奇……”

“你瞧瞧,都他妈让我打成酸梨了嘴还不闲着呢。”大虎居高临下地看着张雨田不屑地说,“遇到你师兄又能怎么着?”

“哼,他能把你打得开了粥厂!满地地找玉米粒。”

大虎:“你就吹吧,我看看你能有多横。小宝!”

小宝答应着把牧园推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顶在牧园的耳根上。这个场面让张雨田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小宝已经抓住了牧园。怪不得小宝不向自己开枪呢。

大虎面对着张雨田说:“张警官,你是喝了血酒抽死签呀。我他妈的偏不成全你。有种你就开枪打我。枪一响这小娘们儿也一块儿完蛋!”

对方的话让张雨田紧张到了极点。他连忙朝大虎大声地喊道:“咱们都别动,都别动!我放了你,你也让他把牧园放了。”

张雨田希望自己的喊叫声能通过打火机的麦克传出去,让外面的特警队员停止行动。因为他并没有控制住局面,主、客形势瞬息间在他和歹徒之间频繁易手,以至于他无法组织起连贯的语言进行表达。

“你先放下枪!要不然我就崩了她。”小宝用枪指着牧园穷凶极恶地喊道。

“大嘴!你别管我,开枪打他!”牧园跺着脚朝张雨田大声喊着,“打呀!”牧园近乎于拼命的喊声刺激了小宝,他举起枪把狠狠地砸向牧园的头部。血立时涌了出来,顺着牧园前额上的头发流向面颊。

张雨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像被枪把划开一样,所有的疼爱和怜惜顷刻遍布他浑身的神经,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手中的枪垂向地面,对着大虎说道:“别伤害她,我听你的,我放下枪……”

特警队员们又一次被召回到原地待命。是丁瑞成下达的命令。王处长终于按捺不住憋了半天的怒火冲丁瑞成咆哮起来:“丁瑞成,你还分得出大小辈吗?知道谁是现场指挥吗?刚才多好的机会啊,你这是渎职,违抗命令!我处分你……”

丁瑞成脸憋得通红,毕竟当着这么多下属和同事挨骂,在他的从警生涯中还是第一次。他压住拱到嗓子眼儿的怒气对王处长说:“张雨田大声地喊叫就是告诉咱们不能攻击,如果他按照约定叫出自己的名字,那时再进攻才是最佳时机。”王处长听都不听丁瑞成的解释,冲着撤回来的邱毅骂道:“你们特警队听谁的指挥?谁让你撤你都撤?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

邱毅面带惶恐但回答得却是有条有理:“王处,您别着急。是电台里叫撤退的,能指挥我们的只有您这里呀。我们就是听您的命令呀。”

这句话提醒了王处长,他想起自己喊完准备进攻以后就退到后面去了,掌握电台的是丁瑞成。气得他一把推开丁瑞成自己握住电台:“你什么耳朵?我的声音和他的声音你听不出来?我看你是成心贻误战机!”

邱毅摆出副无奈的神情不说话了。

王处长又转向丁瑞成说:“这都是你带的兵吧?你看看啊,缴枪的缴枪,不听指挥的不听指挥,真是黄鼠狼下耗子,武大郎招店小二,一窝不如一窝。”

丁瑞成终于忍不住了,把手中的水杯和药片猛地朝地上砸去。惊得身边的战奇连忙向前抢了几步站到丁瑞成的身边,他太了解师傅的脾气了,这是要发作的前兆。他用眼睛盯着邱毅让他挡住王处长,可是邱毅只顾低着头没有看见战奇的暗示。

王处长被丁瑞成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冲口说道:“丁瑞成,你想干什么?”

眼看着两人就要爆发冲突,盯着监控器的马驰忽然间喊道:“都别吵,你们听听,里面的情况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