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徐振虎主动给自己打来电话,对方的声音像一针强心剂似的打在张雨田身上,兴奋和冲动夹杂着说不清的疑惑纠结在一起,这个强烈的刺激让张雨田差点没在矮小的车厢里蹦起来。他急忙捂住手机冲着话筒说道:“你真是大虎?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
“张警官你太健忘了,昨天上午你给我的警民联系卡,上面不是有你的电话号码吗。”
“你是想找我来自首吗?这样做就对了,你不可能跑出平海的。”张雨田边答话边在脑中琢磨着对方的意图。
“别一张嘴都是警察的术语,我不想跟你绕圈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需要见你,我有重要的情况要举报!你得保证我的生命安全。”
张雨田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直到听完最后一句话才让他明白过来。“好,好,我们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你在哪?我们去接你。”
“我不相信警察,因为你们里面有宋老三的人。你自己来。”
这两句话气得张雨田差点骂街,他运了口气对着话筒说道:“徐振虎,你跳墙把脑袋摔坏了是吗?你不相信警察找我干嘛?我就是个警察!”
“张警官别误会,咱们交过手也说过话,我相信你是个好警察。别的我不多说了,上午十点在市中区滨江道十字街口我等着你。记住了,你自己来!”说完吧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张雨田急忙按照手机上的号码显示打回去,听筒里却传来阵阵的忙音。他连忙拍了一下正在愣神中的刘刚:“想嘛呢,快点,赶紧开车去公安处啊,我就说这事还没完呢……”
汽车在医院的停车场上像玩特技似的掉了个头,接着“轰”的一声朝大门冲了出去。
战奇接到张雨田电话时正在牧园的办公室里。昨天晚上丁瑞成让他去国星大厦实地勘察,战奇本想把牧园送回家里再去现场,可是牧园非要给他当个帮手一起去勘察。战奇想想自己也需要个人在旁边记录,索性带着牧园一起来到国星大厦。两个人将大厦里外转了个遍,回到车上边休息边画着草图。战奇看着眼前低头制图的牧园不禁问道:“小牧,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呀?”没想到刚才还挂着微笑的牧园脸色立即阴沉下来,停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道:“战大队,你就这么喜欢喝酒呀,怪不得人家告你酒后驾驶还打人呢。”这两句话噎得战奇直往下咽唾沫,他缓了口气说:“你跟谁学的说话这么噎人,我这不是关心你吗。再说了邱毅是同事也是我兄弟,问问你还不高兴。”牧园捋了捋伏在耳边的头发,像是对战奇又像是对自己说道:“你拿人家当兄弟,人家拿你当兄弟吗,你向人家交出片真心,人家能给你真情吗……”
话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战奇的耳朵里,他愣愣地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女孩,心里生出个不好的念头:难道牧园和邱毅出问题了?他们俩可是刑警队里一致认同的金童玉女呀。
战奇在刑警队里睡到天亮,一上班就跑到内勤办公室来找牧园,两人照着晚上行走的路线正在电脑上制图,张雨田的电话打来了,让战奇一定要等着他,说有重要的事情面谈。没等战奇再追问张雨田就挂了电话。弄得战奇很纳闷,对着牧园说:“你看你这个前任师兄,总拿自己不当外人,好像他是领导我是兵一样。”
张雨田和刘刚气喘吁吁地跑进办公室时,战奇正等着他呢。
张雨田关上门,猛地一把拽住战奇的胳膊说:“老大,这个事很重要,你得帮我,你无论如何要帮我。”战奇边甩动着胳膊边按住张雨田:“你又惹什么祸了?别拽着我,赶紧坐下说。”张雨田“咳”了一声,松开紧抓住战奇的手,用极快的语速连比画带说地叙述了大虎电话里的内容。最后冲着战奇道:“他约我上午十点见面,我想趁这个机会劝说他自首,即便他不自首我们也能当场抓住他。这样就能顺藤摸瓜搞清案件。徐振虎当过特种兵,论拳脚功夫我不是他对手,真要是撕巴起来我不是个儿。咱们这帮人里只有你是搏击高手,所以你一定要帮我抓住他,不能让他再跑了呀。”
听完这番话战奇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越狱潜逃的大虎会把电话打到张雨田的手机上,更没想到他会约审讯过他的警察见面。匆忙中战奇冲张雨田问道:“这件事你向领导汇报了吗?”
“哎哟我的师兄,你不就是领导吗,我这不是已经向你汇报了吗。”张雨田冲着战奇说道。战奇摇摇头说:“我是说你应该向处领导汇报这个情况,然后制定个方案统一行动。否则出了问题怎么办。还有,我现在是停职检查期间,和你一样也是个大头兵。”
张雨田急得直搓手,使劲跺着脚说道:“老大,你怎么不明白呢。徐振虎电话里说咱们里面有宋林的人,这就表明了这个案件不简单,肯定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伙作案,宋林宋老三是主犯,他幕后还有没有更厉害的主使目前无法确定。假如咱们内部有人给他当眼线,那么这个线索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战奇说:“你也应该让师傅知道吧,难道你连他也不信啊。”
张雨田说:“师傅正在开党委会呢,一大屋子人坐里面你怎么跟他说。即使向他汇报了,他也会向各位处长、政委、副处长通报情况。这样一来又是布置又是安排,耽误时间不说,万一行动起来走漏了风声,我们可就失去了一次接近案件真相的最佳时机呀!”
张雨田的话打动了屋里的每一个人,几个人相顾望去沉默不语。“时间来不及了啊,老大。我需要你的帮助,赶紧动手吧。”张雨田焦急地说着,并不时地抬眼看看墙上的钟表。战奇沉默了一会儿猛地一拍桌子说:“干!刘刚,你去一大队把范广平和邢更年叫到这来,就说我叫他们。牧园,你马上准备四部戴耳机的电台,要体积最小的那种。同时把市中区滨江道的平面图找出来,要快。”看着刘刚和牧园分头去准备, 战奇回头对着张雨田说,“大嘴,咱们这次是擅自行动拿不出枪来,哥儿几个也不能离你太近,如果有突**况……你自个儿可得机灵点,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行,行,行。我学孙猴机灵点,只要能抓住嫌疑人,别说孙猴,让我当孙子都行。”张雨田被战奇的话感动得心里暖暖的,本想说几句豪言壮语,可是一张嘴却秃噜出来这么几句话。
战奇朝张雨田哼了一声:“别没个正形。要不要我通知下老疙瘩,让他叫上特警队?”张雨田朝牧园的背影看了看小声说:“算了吧,老疙瘩的脾气你清楚,前脚告诉他转脸保准就汇报给领导了,到时候还不是老一套。”
战奇扬手拍拍张雨田的肩膀没再说话。
滨江道是平海市里最著名的一条马路。整条街道与另一条步行街交叉,分为南北、东西两条功能齐全的商业街。放眼望去街道两边商贾林立,风味小吃、酒楼饭店涵盖其中,每天来购物逛街的人流络绎不绝。如果赶上节假日更是人头攒动,热闹异常。徐振虎选择这个地方和张雨田见面,就是看中了这熙熙攘攘的人流和无法掌控的周边环境。
刘刚把挂着民用牌照的十人轿车停在路边,从车窗里望去正是滨江道的入口。他回过头来看看车里的四个人,张雨田、战奇、范广平和邢更年这老哥儿几个早已经准备就绪了。战奇把手中的平面图往座椅上一扔,对着几个人说:“我再重复一遍各自的位置。大嘴,你站在滨江道标志物马拉洋车的旁边,那个地方最显眼视野也最宽,是十字街的正中,如果徐振虎在附近肯定能看见你。狗熊,你在路西边的精品鞋店里待着,那有两扇落地的橱窗,能从侧面观察接近大嘴的人。骆驼,你在路北饭店门口找个高台阶,还干你的老本行,东西带了吗?”
邢更年拍拍挂在腰间的腰包说:“放心吧,我还指着它蒙人呢。”他的包里装的是些钥匙链、小手电、小饰品之类的东西,每次行动邢更年都会扮作小商贩沿街兜售物品,隐蔽性强不说,竟然还能做成几笔小生意。
战奇继续说道:“我在路东边的商场门口,路南这边的街口狭小人流不大,藏不住人也很容易暴露。咱们人手少,就不设瞭望哨了,大家都留心观察。发现情况及时呼唤应答。”说完把手里的电台递给刘刚。刘刚接过电台忙问道:“战大队,我师傅还没有电台呢,给他吧。”
“徐振虎是特种兵出身,身手敏捷,反侦察能力强。你师傅戴着耳机和咱们通话,他如果发现就尥了。有情况打手机发短信倒显得很正常。你带着电台要随时准备开车接应我们。”
刘刚先是领悟似的点着头,马上紧跟着说道:“战大队,您不是说人手不够吗,让我跟你们去吧,我保证能行。”
没等战奇答话张雨田扬手给了刘刚一巴掌:“新人别总是瞎掺和,能带你来就不错了,老实看好车等着我们。”刘刚把脖子一缩不言语了。
战奇抬起手腕看看表朝大家挥挥手:“还有半个小时,咱们麻利快脆提起点精神。徐振虎不来便罢,来了就得留住他。到时候都看大嘴的信号。干活儿!”
几个人下车后分散着混进了人流里。张雨田几乎是一溜小跑地来到十字街口。此时他们几个人都满怀着期待,准备迎接一场短兵相接的近战和接踵而来的胜利,但是谁也没有预料到,一个巨大的危险已经向他们悄悄地袭来。
宋林得知大虎要与张雨田见面的消息时,正打发手底下的人满世界寻找大虎的踪迹。他不敢告诉老板大虎找过自己,更不能说自己失手让他溜掉的事情。当老板将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浑身颤抖了一下。老板的口气里少了往常左右局势的淡定,显得异常冷酷凶狠。电话说得很清楚,已经越狱的大虎要与警察见面,地点在滨江道十字街口,让宋林彻底阻止他们接触。他明白老板的意思,急忙问了句“警察怎么办?”老板冷冷地回答他说:“如果你还想以后过安稳日子,就别碰警察!否则警察会把你追得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
十字街口临街的商家都被宋林安插进去了手下的弟兄,几个高层建筑物的广告牌子后面也安排了人,流动的行人里面也有他的手下。宋林自己则悄悄地站在电影院的旁边,和三三两两的观众一起欣赏着张贴在牌子上的海报。他很清楚自己这张网的范围,虽然人不多,但足够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况且他手下的人都是在黑道里经常砍杀搏命的人物,在暗处实施突然袭击是十拿九稳的事。所以当他看见张雨田气喘吁吁地跑到马拉洋车旁边时,只是轻蔑地笑了笑,随即把头扭转了过去。
可是,街上人群中的异常并没有逃过几名警察的眼睛。
在精品鞋店里埋伏着的范广平发现前面的两个人,目光和自己一样不在商店里,也不是在挑选鞋子,而是紧盯着窗外的人流。“老大,有点不对劲呀,你还找别人来了吗?”范广平借着身体的掩护用电台悄声地问着战奇。
“没有,就咱们几个人。”战奇通过电台回答道。
“那就怪了。我这边有俩人,形儿不对,看着不是一路。”
战奇听到这话忙悄悄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周边,也发现在商场的门外有两个壮年男子。这两个人既不进商场里面,也不跟随着逛街的人群走动,而是靠在门边眼睛直盯着十字街口的张雨田。“有麻烦,我这边也有俩,问问骆驼。”战奇转过身对着话筒轻声说着。“我听见了,我听见了。”这是邢更年在说话,“我这边站着一个坐着俩,眼神不对,路子不正。”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战奇的神经骤然绷紧。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是碰巧有同行在这个地点执行任务,还是游**在闹市区的扒手在找寻目标。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断,如果是同行,这些人隐蔽的技巧太拙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窥视,而不是警察那种鹰隼一样的目光。如果是小偷,穿着打扮又太正规,且人数也超出了一个扒窃团伙的正常范围。难道他们也是冲着大虎来的?想到这些战奇急忙拨通张雨田的手机:“喂,大嘴,风向不对,见到徐振虎不要耽搁,就近从南街口走,我让刘刚把车开到南边。”
“我这里很正常,没发现什么情况。”张雨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等等……站在南街口的那个人……牧园,牧园怎么来了?”
张雨田说得没错,站在十字街南口的人正是牧园。战奇顺着张雨田的话音朝南街口望去,看见牧园穿着身简单随意的休闲服,头上依旧戴着彩线编织的小帽,帽檐下露出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地摆动着,像是柳树的树梢在摇曳。“谁让她来的,这不是添乱吗?”战奇对着手机压低声音说,“大嘴,你赶紧让她走。”
站在街中心的张雨田无法高声喊叫,匆忙中他只能扬起手臂冲牧园示意。牧园的眼神被他吸引过来,她分明是看懂了张雨田挥手的含义。但她没有移动脚步,而是更加仰起头,朝张雨田所在的方向微微地笑笑。
“大嘴,你快过去让她走。这个地方太危险!”战奇的声音里透着严厉。
“不行,来不及了……我看见大虎了。”张雨田的语气里透着急促和紧张,“他就在牧园身后,朝我这边走过来了,我迎上去。”电话里随即响起嘟嘟的忙音。战奇此时顾不上遮挡和隐蔽,用手抻出别在衣服里的话筒喊道:“狗熊,骆驼,不等了,都上前靠。尽量围住目标,保护他们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