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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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讓母親的天津之行徹底泡了湯。

當天下午北京下了暴雪,京津鐵路停運,北京城內行人罕見,漫天大雪飄飄灑灑,鋪天蓋地,將天地連為一統。

這場雪下了一個禮拜。母親在屋裏待著,心急火燎,沒有補活可做,沒有門子可串,鬱悶無比。有個叫大蘭的丫頭陪著母親,寸步不離地跟著,說是伺候,其實是看著。是金家老大的安排,老大比他的父親有心眼兒。大蘭粗笨,幹活磨蹭,晚上睡在外屋,頭一沾枕頭就著,呼嚕打得山響,咬牙放屁說夢話,偶爾地還要尿炕。早晨,大蘭要打掃屋子,一個鍾頭的活兒,大蘭得幹三個鍾頭,頗有今日搞清潔的小時工那不瘟不火的勁頭。母親看不過眼,幾次要搶過來幹。後來一想,幹嗎呀,自己算老幾,犯不著給他們家當老媽子。所以,母親從來不插手大蘭的工作,也不給予評論和指導,一切由著她來。

母親拒絕到前院東屋飯廳去吃飯,飯廳是裏外套間,大人一桌,孩子們一桌,彼此不打亂仗。一到開飯時間,不用招呼,都到東屋集中,各有各的位子,都是固定的。老大快三十了,是大人了,在家吃飯也得和兄弟姐妹們擠一桌,上不得套間裏頭的小灶。廚子是父親從萃華樓聘來的山東師傅,姓王,手藝很好。因為回家探親遇著了土匪,挑傷了腳後跟的筋,回來後應承不了飯館繁忙的爐頭,就到我們家做飯來了。老王脾氣耿直,不耿直也落不下這殘疾,走道有點兒踮腳。跟看門的老張不同,他敢說話,把金家的幾位小爺數落得跟孫子似的。

父親到江西雲遊,母親不到飯廳吃飯,那位張氏夫人也不到飯廳去,裏頭的飯桌基本就空了。母親不去湊熱鬧,是不願意和這家人摻和,遲早是要冋南營房的,何苦在人家家裏插一腳。一到吃飯的時候,大蘭就到廚房,把飯給母親端來,一套嵌著螺鈿的食盒,三層,層層都很豐富,非南營房的花椒炒白菜幫子、大眼窩頭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