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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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薑走了,母親不得不再次下廚,我們家又恢複了炸醬麵、熬白菜的歲月。現在,我和父親想念的再不是廚子老王,而是他他拉·莫薑。我才知道,莫薑姓譚。辛亥革命後,滿人多隨漢姓,正像我們家“愛新覺羅”,姓了“金”一樣,“他他拉”就姓了“譚”,莫薑應該是譚莫薑。後來實行了戶口製度,登記的時候莫薑卻又沒姓“譚”,還是姓了“莫”。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沒有了莫薑,我便成了大廚。因病休學不去學校,我的大半時間就全紮在廚房裏。之所以心甘情願地與紅鹽白米打交道,是源於我與生俱來的對廚藝的偏愛,就像我後來偏愛的文學。

做飯和寫文章是相通的,在談論文學創作時我常用做飯來打比喻。寫文章好比和麵,初寫成不過是剛把麵和成了一個團兒,麵得不停地揉,文章得不停地改;麵裏的疙瘩揉開了,文章裏的硬傷病句改過了,這還隻是完成一半。還不行,麵得擱在一邊醒,最少醒倆鍾頭;文章得擱,最少擱半個月。醒好的麵再揉,擱過的文章再改,基本就可以拿出去了。急茬兒的麵(疙瘩湯除外),急就的章(除非天才),一般經不住推敲。火候到了,飯就熟了;人品到了,文就熟了,就這麽簡單。大家聽了笑我,笑我的文學理論就是一個主題——“吃”。

莫薑飯做得好,是莫薑火候把握得好。莫薑是不會寫小說,倘若她能寫,應該是大家。

依著父親“順其自然”的態度,我們尊重莫薑的選擇,是去是留全不幹預。晚上,看著莫薑空****的小床,看著月影在房內的移動,我難以入睡,不知莫薑在哪裏……

一陣咳嗽,胸腔裏仍有隱隱的痛。

一個月後,莫薑回來了,憔悴了許多,卻依舊的幹淨利落。這使我想起了“托身已得所,千載不相違”的古訓,莫薑是個知情知義的人。她沒有解釋劉成貴的“死而複生”,也沒有談論那平地冒出的兒子,隻是說給我們添了麻煩,對不住四爺四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