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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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英才背著行李出門時,大張家寨的幾個年輕人還來勸他別去,說我們這裏和界嶺比,就像城裏和我們這裏比。那地方男人都長得像男苕,女人長得像女苕,所以至今出不了一個大學生,連高中生都沒幾個。又說當民辦教師一個月工資才三十五元,塞牙縫都不夠。萬站長在一旁說,三十五元是教育站發的補助,村裏還要發三十五元。還說,自己在界嶺當民辦教師時,一個月總共才四元錢工資哩!

那些人說的話更難聽:“別說界嶺了,就是我們村裏,任何人找村長要錢,比要喝他老婆身上的奶還難。”

張英才不理,他說:“人各有誌,人各有命嘛!”

父親聽了這句話很高興,認為兒子長進多了,這一年複讀總算沒有白讀。臨到分手時,母親哭了,父親不以為然,在一旁數落說:“又不是去當兵,哭個什麽!”

在路上,張英才一直想這個問題,怎麽去當兵的就可以哭,大家不都是搶著去嗎?

萬站長誠心要請張英才吃點好東西,路上隻要見到賣吃食的地方就進去問,賣的都是隔夜的油條。到上山前的最後一家小店仍是這樣,萬站長將自行車存在店主家,買了十根油條塞進張英才提著的網兜裏,又將十隻皮蛋塞進了他的挎包裏。

山路有二十多裏遠。路不好走,又戴著很別扭的眼鏡,張英才很少顧得上和萬站長說話。歇腳時,他問學校的基本情況,萬站長要他別急,等會兒一看就清清楚楚。他又問當小學老師要注意些什麽。萬站長說,聽到家長哭窮說是交不起學費裝作沒聽見,看見別的老師踢學生一腳時裝作沒看見就行。張英才見萬站長對這類話不感興趣,就不再問這些,轉而問藍飛的母親藍小梅年輕時長得漂不漂亮。萬站長笑了笑說,這種事,男人都會遇到。他問張英才手上玩的是不是硬幣,張英才攤開掌心後,萬站長將那枚磨得鋥亮的硬幣拿過來,看也不看,就扔進山溝裏。張英才不理解,說這是自己壓荷包的錢,怎麽可以說扔就扔。萬站長說,他曉得張英才一直在玩硬幣,到了界嶺小學,就不能再玩這種將自己的腦子當成豬腦子的遊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