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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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燈罩兒經了這一場事,躲在家裏想了幾天。

要吃飯自然得賺錢,要賺錢,就還得有一門手藝。但手藝跟手藝也不一樣。蠟頭兒胡同的人都有手藝,王麻稈兒刨雞毛撣子是手藝,馬六兒打簾子是手藝,牛老癟賣拔火罐兒也是手藝。可這些手藝說來說去都隻是笨手藝,吃工夫,還費勁,累死累活也不一定能賺著錢。楊燈罩兒發現,倒是尚先生賣神祃兒,這事兒簡單,也容易,還不用太費勁,況且這神祃兒的利雖不大,但本錢也小,就是真賠也賠不到哪兒去。一天下午,楊燈罩兒就來到胡同口。尚先生正給一個女人代寫書信,楊燈罩兒在旁邊等了一會兒,見尚先生把這女人打發走了,才過來說,鍋店街上新有一家小館兒,是紹興人開的,聽說黃酒都是從南邊兒運過來的,味兒挺好,哪天請尚先生去喝一壺“花雕”。尚先生一聽就笑了,放下筆說,別說請我喝“花雕”,我在街上說了,這輩子,能吃你一碗嘎巴菜,死了都值。

楊燈罩兒一聽咧了咧嘴,你們讀書人,說話太損。

尚先生說,說吧,嘛事兒?

楊燈罩兒當然不能直接問,就繞了一個彎子說,有個朋友,想打聽你這神祃兒。

尚先生已經聽說了,楊燈罩兒前些天因為做小路貨的生意,把北門裏一個叫白爺的人惹了,讓人家找到家裏來,堵著門找他要贓物。最後好說歹說才總算把這事混過去。這時一聽就明白了,楊燈罩兒是又要打這神祃兒的主意。但尚先生是厚道人。賣神祃兒不像賣別的東西,還別說這北門外的侯家後,可著城裏的東西南北四條街,一直到南門外的南市,不光逢年過節,就是平常日子,家家也都得用神祃兒,所以這街上再多十個八個賣神祃兒的也不算多。楊燈罩兒沒個正經事,整天在胡同出來進去地閑逛,用街上的話說就是個“烏了尤兒”,他要真有心思做這神祃兒的生意,也是好事,總比閑著沒事扯淡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