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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幫別人化妝的嗎?”阿照仰頭看著李笛。眼睛眨動,像一顆半熟荷包蛋上被戳破的缺口。生嫩柔軟的氣息從裏麵流淌出來。這種氣息,與這種地方格格不入。
麵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女孩,還有她突如其來的問題,李笛突然頓住了動作,然後下意識地,把手中的煙掐滅,幹巴巴地回答:“算是吧。”
“你能不能幫我也化個妝呢?”阿照冷不丁地向他拋出了一個請求,“我每次偷用我媽的化妝品,都會被訓。”她補充,帶著點委屈勁。
“不行。”愣了一下,李笛再一次給出了一個幹巴巴的回答。被拒絕得那麽幹脆,阿照始料不及,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不知是羞憤還是傷心,紅著臉,一溜煙地跑開了。
阿照那一年九歲,這是她和李笛的第一次相遇。這世間不是所有的事,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但第二天,李笛又見到了阿照。對此他感覺莫名其妙,並對她產生了好奇。一個小女孩,是不可能連續兩天都到這種地方來的。
李笛主動拉住她問:你到這兒來跑來跑去做什麽?
阿照笑嘻嘻的,像完全不記得昨日那樁事,“聽說這裏有個化妝間,我想化妝,想成為女人。”
李笛忍不住笑了。看到李笛的笑容,阿照像得到了某種鼓舞,“你能幫我化妝嗎?”她突然又問了那個問題。
“不行。”還是一樣的答案。隻是這次,李笛的聲音沒有昨天那麽硬邦邦了,帶了些溫柔。
這一次見麵李笛才知道,阿照的父母也都在這兒幹活。用阿照的原話說:媽媽是賣花的,爸爸是燒爐火的。李笛馬上明白了:阿照的母親在這裏負責打點出售花圈花籃、骨灰盒和各式棺木,而父親,則是這裏頭的火化工。而李笛的工作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靈魂化妝師。具體來說,就是入殮師。日常的遺體入庫登記、冷藏防腐、擦洗換衣、為遺體上妝,都是他要負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