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粥鋪

陌生女人的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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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妻子

我與他坐在客廳,不言不語。沙發間的縫隙,是我倆之間不冷不熱的鴻溝。電視頻道中的娛樂新聞,此時卻打著醒目的字幕:“有溝必火!”我忍不住想打消協電話投訴,卻不知道該投訴誰。投訴娛樂新聞,或是投訴我們家買了六年的這個沙發?總不能投訴我的丈夫出了軌。

“這位太太,請問他出軌的對象是?”

“我。是我自己。”

2 、丈夫

抽屜。我活在一格格的抽屜裏。

早上打開一格,被隨便一條藏青底藍灰條紋或桑蠶絲不規則花紋的領帶套住。一整天脖子扭動的區域,就這樣局限在一個柔軟的圓弧形裏。然後再拉開一格,從地鐵車廂中,像魚卵一樣被輸送到站台。合上一格,被精確地安裝在120 厘米的辦公桌前。我有時候是被幹淨折疊起的內衣,有時候是被熨妥懸掛的正裝,誰套上我,我就成為誰,我替它們活,也替它們按限定的用途,裝在生活的抽屜裏。每一格都有各自的江湖規矩,每一格都不容置疑,就像我手上的華夫餅。

綿軟,凹陷,界限分明,是客廳地板瓷磚的縮略圖,是人到中年,巨大庸常的縮影。我需要在上麵抹點黃油或樹莓醬,來淹沒其中的邊界,從這一格格抽屜裏,揪出一個有滋有味的“人”來。

所以我出軌了。因為想當一頭牛,而不是罐頭裏的一塊凍肉。

3 、妻子

人生就是一塊排骨。為什麽是一塊排骨?人生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就像我丈夫喜歡上了別的女人,又是為了什麽呢?

他向我求婚時,我曾對他坦言自己的顧慮,“人的感情太變化多端,婚姻會加劇人對愛的困惑與懷疑,或許你我都不能幸免。” 他凝視我,“放心,我不是人。人太愚蠢了,我寧願是一個抽屜,隻裝著你。” 言語生龍活虎,神情淬火煉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