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長李明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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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華光煤業公司的總經理刁富貴,住在一家又黑又髒的小旅館裏。這是一家黑店,店主隻是利用二十來間地下室開了這家旅館,地處郊區,連營業執照都沒有。刁富貴住的這間,隻放了一張床,一套被褥;屋角擺了一張劃痕斑駁的小桌子,桌子上放了一台十四吋的小電視機。那被褥黑得,好像染了一層油光油亮的墨汁,刁富貴看看都惡心,想吐。他估摸著,這套被褥至少有半年沒有洗過了。

刁富貴不敢住大的酒店,正規酒店都要查身份證,他是被通緝的在逃犯,一旦被揪出來,麻煩就大了——他雖然一貫無法無天,但也知道這次闖的禍闖大了。廣州這邊的天氣比薊原那邊熱得多,加上住的又是地下室,不透風,啥時候都有一股濁熱的惡臭氣直往鼻孔裏鑽,別說空調了,連電風扇都沒得一台。刁富貴轉悠著看了看別的房間,情況都差不多,沒有一間像樣的房子。他跑去找旅館主人,想要台電風扇。旅館主人甩臉子,說愛住不住,不住拉倒。說完一扭頭,不再理他。刁富貴作威作福慣了,哪兒受過這個?正想發作,想了想,又忍了,今朝不比往昔啊,旅館雖然髒點兒,雖然臭點兒,但還算安全。後來實在熱得受不住,偷偷跑街上遛躂一圈,自己花二百塊錢扛了一台電風扇回來。雖然電風扇吹的還是一層層的熱風,但好歹緩解了些,不那麽憋氣了,總比沒有的時候強。

天熱,地下室裏又黑又臭,電視機還動不動沒了色兒,刁富貴就非常窩火。這跟他在薊原縣的生活比起來,無疑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在薊原縣,他刁富貴可是出了名的土皇帝,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左擁右抱,依紅偎翠,到啥時候,都有一大堆小嘍囉在屁股後頭跟屁蟲一般跟著,前呼後擁的,要多威風有多威風,要多愜意有多愜意。他本來以為,礦山上群毆械鬥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該背的罪名,找人背了;該賠的款,足額賠了;該打點的,都打點了;錢也花得夠數,六百多萬呢……雖說挨了姐夫郝國光和姐姐刁月華的好幾頓臭罵,但好歹,自己總算化險為夷,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