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吃罷晚飯,趁著夜色初上便趕去了清華河。平日裏的清華河並不怎麽熱鬧,河邊僻靜的很。不過龍寶可並未帶著江陵二人直接去清華河畔,而是跑去了臨近的河邊一條街。
江陵之前雖在卞安城生活過一陣子,但是大多在主城,並未怎麽往這邊偏僻的地方來,來了此處這才發覺,竟有如此熱鬧,煙火氣十足的地方。
街邊的攤販幾乎擺滿了整條巷子,但是中間仍留了個可過人的小道,她瞧了眼,見炊煙嫋嫋而上,裏頭的吆喝聲、孩童的笑鬧聲混著遠處的不知名的煙火,令人心尖莫名溫暖。
龍寶迫不及待的往前跑去,邊跑邊招呼江陵二人往前去,綠珠乍看這般多的人有些怯生生的,江陵護著她往前走。
二人走的並不多快,但龍寶不斷催促推薦,不一會兒二人的手中便拿了各式各樣的小食。如此,邊走龍寶還邊買著東西,口中不斷的叨叨道:“姑娘你是不知,龍寶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來這邊啦,這裏的好多東西賊好次······姑娘你嚐嚐這個····嗚嗚···還有這個,太好次了······”
龍寶一臉幸福的往嘴裏塞著東西,江陵與綠珠相視一笑,三人正走著,忽地迎麵撞上一個破敗的乞丐。
江陵下意識覺得此人有些眼熟,而是此人跌跌撞撞的衝了過來,她護著綠珠一側身,那人剛好抬首,二人的目光打了個撞。
江陵幾乎瞬間便認出此人是誰?同樣,對方也認出他來,他目光陡地一沉,眼中多番情緒一閃而過,最後餘下的隻有恨意!
他幹澀蒼白的嘴唇一張,驚叫立即從他口中發出,“魔教······”
他開口吐出二字,江陵竟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她緊張的握了握手心,可誰知他的嘴唇將要咧開,龍寶突地推開此人,大喝道:“這是哪裏來的破爛乞丐,盯著我家姑娘不放,真是不嫌害臊!姑娘,你怎麽樣?惡不惡心?難受嗎?想吐嗎?”
龍寶一連串的關切讓江陵一愣,這擱在段玉樓心中,該是怎樣的心理陰影。是了,眼前的人便是落魄的段玉樓。
雖說二人結的仇是死結,但是瞧見段玉樓如此,江陵還是十分的,不好意思想笑。
不過此刻,他瞧見了她,定不會善罷甘休!眼瞧著段玉樓將要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來,龍寶立即對著外頭的卞安城守衛道:“守衛哥哥,這個人許是瞧上我家小姐了,又是要起來,您快些將他清出去。”
那守衛瞧不得龍寶如此大塊頭的姑娘喊他哥哥,不過瞧著這乞丐也是,來這一條街蹭吃蹭喝許久,真是擾亂卞安城的街巷秩序。
龍寶的手勁江陵是十分知曉的,剛剛那一下已夠段玉樓柔軟的身板喝一壺了,如今還讓守衛來,怕是果真要與段玉樓不好過了。
不過如今要做的便是令他不要開口,龍寶幾乎瞬間懂了江陵心思,氣呼呼的走了過去,一把將自己手心的糖葫蘆塞到段玉樓嘴裏,本好不容易掙紮著開了口段玉樓硬生生被堵住了嘴,但自己的雙手卻在守衛大哥的手中,不得空。
龍寶瞧著段玉樓扼腕道:“給你給你,不許再看我家姑娘了!她心裏早就有人了,看不上你!”
段玉樓瞪大眼睛,幾乎不可置信眼前的女子竟如此不要臉皮,但是這恍惚的功夫,他已被人拖出了巷子。
龍寶蹦蹦跳跳的跑到江陵的身邊,瞧著江陵道:“姑娘,要賠龍寶根糖葫蘆。”
江陵笑道:“賠,自是十支也賠。”
龍寶憨憨一笑,“龍寶才不要十支,龍寶要一支就夠了。”
巷子裏又慢慢恢複了熱鬧,剛剛那個插曲仿佛從未發生過一般,三個姑娘又如一開始那般逛逛這處,逛逛那處,買的十分開懷。
隻不過,這一幕卻早已落在暗處的一雙眸子當中,以往的眸子裏雲淡風輕,但是現下明顯帶著猩紅的癡狂與痛苦。
江陵不敢爽尊主的約,因此見三人逛了約莫半個時辰了,便提議去清華河畔看一看,龍寶瞧著,嘻嘻一笑,也不調侃,也不多話,嘴裏塞滿東西的乖巧點頭。爾後緊忙推著江陵往清河畔去。
清河畔格外的幽靜,三人出了巷子,外頭清涼的夜色撲麵而來,龍寶瞧了一眼那河畔,瞧見個玄衣身影,她道:“主子好像來了,姑娘你去吧。”
江陵點了點頭,便往前走去,走到一般發覺綠珠二人並未跟過來,疑惑回頭,不過見她們二人又往巷子裏鑽去。
江陵笑著無奈搖了搖頭,這才調整好心態,往那身影處走去。他似乎還未發現自己,不過尊主尋自己何事呢?為何要選在清華河,難道西苑不是更加安全嗎?
如是想著,江陵滿懷思緒的往前走去,誰知剛走兩步,自己麵前突被一人擋住去路。
她鼻尖一動,嗅到極大的酒味。她不悅的緊了緊眉,卻並未抬首。
“請讓一讓。”她的聲音很冷,已攢怒氣。
“嗬。”她似乎聽到一聲冷嗬。
這聲音一出,她幾乎立即知曉眼前人是何人,她毫不猶豫轉身便走。誰知身後之人竟比她快了一步,之前上前,從背後攬住她的身子。
“阿陵~”
江陵破刀已握,可是聽到這聲,身子突地一頓,心尖上的委屈不由分說的冒了出來,不過她的聲音依舊冷,冷的似冰,“阿陵已經死了。”
“阿陵,我錯了。阿陵,原諒我好不好?阿陵~”楚思遠將頭抵在她的肩上,不斷的說著,那一瞬間放下了他所有的驕傲。
江陵垂了垂眸子,一滴眼淚從羽翼般的睫毛上滴落下來,她的聲音依舊平靜,“你錯在何處了?”
“我······”楚思遠突地語塞,他知道自己錯了,令江陵失望,傷心,痛苦,都是他的錯,可是他竟不知自己真正錯在何處!
“嗬。”江陵掙開他的手,回頭看著他,冷笑道:“楚思遠,你從來沒有錯。你的師父、師兄妹所作所為皆是對的。是我錯了,錯在認識你,戀慕你,追隨你.這一切不過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怨任何人,不恨任何人!你七年前救了我,這般所有的一切,當我償還你,今後,我們兩不相欠吧!”
說罷,江陵錯過楚思遠便往前走,誰知與他錯身之時,他突地緊緊握住她的手腕,道:“江陵······”
江陵突兀的打斷楚思遠道:“楚思遠,你慣來驕傲。你是天之驕子,你是中原秀傑,我不過一介小小的魔教妖女,從不值得你如此。”
最後幾字江陵一字一字的吐出,抽出自己的手腕。她看著楚思遠,楚思遠同樣看著她。
忽地,楚思遠笑了,笑的十分開懷。
江陵緊著眉看著他,卻一言不發,臉上也無笑意,慢慢將自己的手腕抽出,他握她握的極緊,江陵垂眸瞧了眼,自己的手腕處已通紅一片。
她無奈的歎了口氣,壓下心上湧動的情緒,轉身便走,“我們已無可能?”
她似是聽到楚思遠在問,她心中喟歎一聲,喉頭突地酸澀不已,“自竹林之後,已無可能。”
可她仍舊斬釘截鐵。
為何她心口如此之痛呢,怕是為了自己那曾不顧一切的愛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