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你也许觉得突兀……”
原田大学佯装着不知道这三人便是阴谋的主使人,把悠姬的事说了一个大概。
“这正是细川家的一件大事,殿下面谕,即送公主至中津月光寺出家为尼。但据闻武藏意图半路拦击,竟欲要劫公主。而殿下回复板仓老爷,既已截然否认,说是所询兴秋之女本城并无其人,缘此如或派遣大队家臣护送,于理不合。为此一事,足智多谋的佐渡相爷竟也左右为难。今偶闻足下在此,意欲借重。”
大学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说道:“他的意思,是想请你约集浪人,护卫公主安抵中津。相爷前此虽曾袒护武藏,现在却敌对了,甚内,尊意如何?能否答应?”
三人互相对看一眼,甚内便拍着胸脯断然说道:“大学老爷,甚内一手承当,绝无乖误!”
“噢,那便放心了。那么,这包银子权充用度。”
大学取出一包白银,摆在甚内面前。
“呀呀,这又何必!”
口中虽如此说,这时甚内却正需要。
“不必客气了。”
“是。那么却之不恭,甚内从命便是。老爷,这次既有细川家为后盾,绝使武藏难逃天理,尽请放心!”
甚内再用只手拍胸承诺。
十一
那天夜里,武藏端坐在匿居的后进房中,沉沉地陷入冥想。
寺尾新太郎来传达佐渡像战书般的一番话,是在午前。武藏对新太郎激昂的陈词,只是静静地听着,不赞一词。
新太郎就此回去了。但到黄昏时,又催马前来,而且说:“先生!
相爷不召别人,单要鸭甚内一党护送公主前往中津,已决定派原田大学前去与甚内接洽。”
“知道了。”
武藏只是回答了一声,便不发一语。
但待新太郎不得要领地正想回去时,武藏这才开口说:“新太郎,你给我转语相爷,说是上午的答复……”
武藏一顿,接着说:“记着,你说是——武藏谨遵台谕,自当善为照护公主。至所赐之件,乃武藏所深爱,先此道谢。记得吗?”
“是,知道了。”
“新太郎,你竟忘了相爷的真意,真正的佐渡老爷!”
“呀,先生!”
新太郎的眼前一亮。
“好,去吧!”
“告辞了。”
新太郎便匆匆而去。
入夜后,武藏才澄心净虑,沉入深思之中。佐渡、悠姬、甚内、铃姑、孙六,一个接着一个,登上武藏胸中的舞台。武藏正在慎重地考虑着作战计划。渐渐地,他的双颊上满溢出会心的笑容。
“森都!”
他朝隔室里正在谈话的森都叫道。
“武藏先生,什么事?”
“不,不必过来,请你就在那里奏一曲,要勇武的曲子。今天不是占卜哪。”
“是。”
森都知道武藏心里高兴,便取下琵琶,弹了一曲《一底谷的包围战》。
武藏听着豪放的旋律,更坚定了必胜的信心。
“与公主一同上京!带着三十郎,但走哪一条路好呢……”
正想到这里,阿通的脸突然浮上他的眼前,而且是最后背弃武藏时的容色。
“也许悠姬也会……”
武藏不禁联想起来。
“悠小姐接受了殿下所赠的念珠,她不见得知道佐渡的真意,不知道会不会失望之余已决心为尼?待到最后,是不是也同阿通一样峻拒自己?”
连做梦也不曾想起过的疑惑,忽如一朵黑云,遮蔽在他的眼前。
十二
武藏推想佐渡的本意是这样的:他对武藏那挑战一般严厉的话——话中含着要武藏凭手腕劫取悠姬的谜底。所以要甚内一党去负护卫之责——乃示意既非细川家臣,尽可格杀勿论。不错,不愧佐渡,确是神出鬼没,极尽穷通之妙的好战略。尤其是把护卫之责交给甚内一党,是细川家逃避责任的良策。
缘此,武藏欣然接受了佐渡的挑战,勇气百倍,筹划一下必胜的战术。但现在,突如其来这疑惑的黑影,不觉为之气沮。
人们常驾着双马驰骋于人生旅途上。清醒不迷时,端赖两马能比肩齐足而驱。但一旦到了歧路,两马如或背道而驰,左乎?右乎?御者困惑,见者惊心,而未知孰可。
像武藏这样的人物,竟也难免坠此疑虑。
“佛奴!”武藏不觉冲出这冒渎的一语。不知缘何,当他的热情到达最**时,到头来便是与佛对垒。
不,不仅热情的场合如此,当他临到重要的决斗开头,生命的活跃到了最高峰时,神佛便也探头出来。武藏对此极为反感。武藏并非无神论者,在他终身奉行的生活信条的独行道上,对神佛抱着敬而远之、绝不依赖的态度。武藏知道,神佛掌握着影响人类的伟大力量。但他那永远的探求心与自主的精神,使他不仅不依赖神佛,毋宁以之为敌,形成一股激昂的斗志。
“悠姬会不会也像阿通,到头来跪倒在三宝脚下?”
武藏自言自语,心中为之黯然。
事实上,悠姬经不住义理人情的纠缠,险些屈服于权力和因习之前了。
“武藏先生,我们共同阔步!”
虽曾这样向武藏立誓……
“纵有伯父伯母的命令,也绝不违反初志!”
虽曾下了这样坚决的心意……
但人心的坚强是有限度的。一旦斗志受挫,悠姬便不禁想道:“到现在如再拖累武藏先生,会不会陷武藏先生于叛逆、阻滞他的前程呢?”
昨天还认为对权力和因习宣战,向艰险的人生迈进,在武藏,在自己,都是值得歌颂的光荣之路。
而今,心灰意冷的世界,竟在寂照中展开了。
——只要自己削发出家,便能万事平稳……“唷唷,菩萨!”
佛像在悠姬的眼中突现庄严。心中从来不曾有过的如来法相,低垂着慈爱的慧眼,向她伸出慈悲的手。
十三
但悠姬是争强要胜、长于理性的女子,怎肯轻易地牺牲自己?她对未来的梦想是,过艺术家的生活。绘画或文学虽未决定,但不受任何拘束,以自己的精神去追求美与真,这才是她的理想前程。
悠姬对所师事的光悦和等伯,寄以无限的尊崇。她陶醉于《源氏物语》华丽的文藻;但自己所追求着的美与真,又自不同。那是尚未见于今日的——躲在明日的世界中的什么东西。
所以她的生活虽洁白而崇高,但要她去做尼姑,无条件地侍奉三宝,压根儿就不合于她的本性。悠姬虽几次受挫,几次想求助于佛陀,但终于战栗地挣扎着站起来。
“武藏先生!”
她在心中嘶号着。
武藏的英姿再度浮上眼底。她想起武藏的话,再度反复咏诵武藏前天送来的书札。于是与武藏两人昂然直往求真的大道,灿烂地展现在眼前。
第二天早晨,悠姬好不容易坚定了信念。
“再去求见爷爷,断然予以拒绝,把念珠还了他吧……只要自己不畏缩退后,武藏先生必能颠覆甚内的阴谋,不仅自己,伯父的立场也一定能打开的。”
她这样下了决心。
这时,侍女进来说:“小姐,相爷召唤。”
“就来了。”
她换了衣服,进了佐渡的房间。
佐渡微笑着说:“阿悠,身体好些了吗?昨天连饭都……”
“不,早饭已用过了。”
“那才好。你答应了我们的话,殿下也很高兴,颁下了很多恩赐。
动身的日子,已决定在三天后,这次分别,一时间难能见面,今夜拟设宴替你饯行。”
“伯父!”悠姬凛然叫道,“我拒绝前去!”
“什么,拒绝?阿悠,事到如今,怎么好再任性呢?这是殿下的吩咐呀!既食细川家之禄,任何人也不能违背殿下的命令哪!”
“我拒绝前去,请把这个退还给殿下。”
悠姬留下念珠,就此一声不响地退回自己房中。她虽铁青着脸,但并不流泪。她一直到了衣柜前,从抽屉中取出短剑,端坐上首,拔出剑身,静静地凝视着霜锋。
十四
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公主!三十郎参见。”
悠姬愕然,把短剑纳入剑鞘。
“噢,三十郎,进来吧。”
好久不来的少年画家矢野三十郎,推门进来了。
“三十郎,近来怎么没来?”
“是。敌人发现先生的住处,为避危险,我也离开城里的旅店,与先生搬住一处了。而且我那剑术的师傅也加入了甚内一党,就住在这附近,所以不敢轻易出来。”
“那武藏先生呢?”
“有信在这里。”
悠姬从三十郎手中接来武藏的信,急急撕开信封。
尔后详情,已从三十郎得悉备细。闻君侯已有明令,未知公主决心为所动摇否?至切想念。前函曾以穷远变化之理奉陈,今时机将熟,动在眉睫,万事请依相爷指示,以静待武藏之出现,虽至最后一瞬,祈毋轻言绝望。
悠姬看了信,吁了一口气说:“三十郎,请你转达武藏先生,悠姬此心绝不动摇,君侯所赐念珠,业已璧还。但上谕三日后动身,送我前往中津月光寺。以上各节,务请转达!”
“是,谨遵台命。先生所担心的,是这次的事周折太多,不能一一向公主明言,但因此惹公主疑念,以至踌躇难决。公主!千万请你相信先生到底!”
“三十郎,谢谢你!迫不得已时,我还有此呢!”
悠姬说着,望着身边的短剑。
“公主,切莫……”
“只是表示我的决心罢了。”
她的眼中闪着光彩。
“是,我想先生也可放心了。”
三十郎的眼中也闪过一阵光芒。
而佐渡却不顾悠姬决绝的表示,这天早上还是若无其事地吩咐夫人准备晚上的宴会,就此上殿去了。
黄昏,佐渡回府之后,寺尾等五人和平时与悠姬亲近的女子们,共有十二三人齐集在大厅中。悠姬绝口不提早上的事,由佐渡夫人帮着盛装起来,神采奕奕地进了大厅。
佐渡痴痴地望着悠姬。夫人含着眼泪,她当然是不会知道丈夫的真意的。
而出乎意料地,三十郎和森都也由侍女带领着进来了。悠姬为之一愣。
“阿悠,那次在不老庵里听过的琵琶,这位法师,我看你中意,便也请来了。”
佐渡莞尔说。森都的琵琶使那天的夜宴添上一阵的热闹,是当然的了。
十五
悠姬愈美,愈使人感到辜负青春削发为尼的残酷。连那已知道佐渡的心意,而且坚信武藏和自己五人必能夺回悠姬的“五人团”也不禁悄然沉默,不敢开口。这其中,唯有森都时而说些笑话,或者弹些小曲,支撑着热闹的场面。
叫森都和三十郎来,是佐渡的意思。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闲闲地吩咐新太郎说:“那天在不老庵举行茶会时,不是有一个弹琵琶的法师吗?听说与三十郎认识。阿悠对那琵琶好像很是中意,假如仍在小仓,与三十郎一起邀来。你去找找看吧。”
新太郎当然知道森都与武藏住在一起,便一口承诺下来,到了乌旗。
三十郎那时也已回来了。
武藏听了三十郎的报告和悠姬转达的话,心中的疑云一扫而消。
“哦,这次我战胜佛陀了!”
他回头望着森都笑道。
“哈哈哈,你看!”
森都也笑着说:“先生因阿通那回事得了教训,这次却看错苗头了。”
“倒不!”
武藏摇头说:“倒不是看错苗头。家庭的压力、义理人情的纠缠,是比什么都有力量的。死或屈服,除此无路可通。站在那屈服背后的,就是佛陀。公主一定也曾被迫挣扎到了危险的边缘,但结果她胜利了。
森都!那是赖我的一臂之助呀!我的疑惑,才使公主得以摆脱灼肤之痛的呀!”
“不错!”
森都深深地点头首肯。
就在这时,新太郎替佐渡来邀请他们了。
“先生,您看怎样呢?”
森都向武藏问道。
“好,去吧!离动身还有三天,还得通知公主一声——就是那件事?”
“啊啊,不错!”
森都拍着大腿说。于是,森都与三十郎便联袂去叩访佐渡的府邸了。
森都支撑了宴会的场面,大家也直觉到公主出门,非得热闹一下不可,先是新太郎吹笛,接着是佐渡夫人演奏小鼓,佐渡吟诵谣曲,最后由悠姬舞蹈。
森都接着站了起来。
“琵琶杂奏八人技!”
说过之后便离开大厅。不一会儿,从大门那边传过来琵琶的声音。
大门口的余韵犹在振**,琴声突转向后花园而起,再转而至厨房。琵琶的声音四面八方移动,而且此起彼伏,其间时速可谓间不容发,无论怎样的快腿,也非一人绕宅飞跑所能弹奏的。
“唉,真是绝妙神技!”
大家正在感叹,琴声戛然而停,森都悄然回到大厅。
“各位,我到底坐在哪里弹的?能揭穿这一谜底,才是这一技艺的精髓哪!”
“不,搞不清楚。”
人人都摇头赞叹。
森都掉向悠姬说:“公主,我把这一秘诀传授给你,权充森都饯行礼品吧。那么,请借一步说话。”
说着,邀她到了走廊上。
“公主请你切切记住……”
接着是一阵低低的细语。
十六
长冈家像是备办嫁妆一般,虽说此去是遁世出家,行将置身于喜怒哀乐以外的世界,但还是衣服用具,莫不齐备。
阿悠也不再违拗,只是一句话不说,把自己闭在房中。对武藏的信赖已是无懈可击,心中渐渐坚强地武装起来了。
——不知武藏何时出现?
饯别宴那夜,森都在走廊中对悠姬说:“公主,刚才的琵琶声音,你要牢牢记住!那声音便是指引你的。声音共有七虚一实,要朝实的方向前往。辨别的方法是……”
森都于是把那方法传授给了悠姬。
从这一事,悠姬推断武藏将与森都同时出现,把自己从相府中搭救出去。所以到了深夜,便偷偷地检点起来,倾耳等着森都的琵琶声。
但什么也没有,第二天终于是动身去中津的前夕了。
今夜必来!入夜她便把手头的东西收拾起来,悄悄地等待着。
“相爷召唤,在客厅里。”
她听了侍女的传达,走进客厅一看,那里坐着令人叫绝的几个怪物:一个独臂、一个独眼的男人和一个中年的女人,端坐在佐渡之前。
“阿悠,明天护卫你前去的人,先介绍给你认识。鸭甚内、岸孙六两人和名叫铃姑的女子。”
佐渡这样一说,三人便一齐向悠姬俯伏下去。
“参见公主!”
“……”
悠姬一声不响,低头瞪着三人。虽是初见,名字却早有所闻——是武藏之敌!阴谋的首脑!
佐渡为什么竟用这三人呢?难道说,以佐渡那么练达的人物,而竟为三人的阴谋所乘?悠姬的眼中,满漾着疑惑。
“阿悠,此外尚有功夫了得的浪士数十名,送你直达中津。”
“伯父!”
悠姬冷冷地望着佐渡说:“为什么用得着这么多人?悠儿心中疑虑。”
“阿悠,世上尽多不逞之徒,这次也有暴徒准备半路上拦劫,不得不妥为戒备哪。”
悠姬愕然,心想:“武藏的计划,难道早被识破?”
佐渡接着说道:“所以阿悠,你也得先下决心,不论路上发生任何变故,不要慌张,早做打点,以备万一。”
十七
佐渡谜一样的话是促使悠姬早下决心的。之后,他再把目光移向甚内一伙说:“怎样?甚内!你们自信能保得住平安到达吗?”
甚内挺着胸脯说:“万无一失,纵有鬼神出现,也绝不有负重托。小人所邀的四十人,尽是铁铮铮的第一流剑客,而且拼着性命为相爷卖力。”
说过之后,他望了望悠姬。
“哦,那么一切拜托,这里动身的时间是明日酉初。”
“是,在中津口专候。”
“那么,辛苦你们了。”
佐渡凝视着悠姬,听着三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悠姬脸色苍白,端坐不动。
“阿悠!”
佐渡突然柔声叫道。自不老庵以来,只听到事务的冷冰冰的言语,此时悠姬不禁讶异地抬起头来。
“伯父!”
悠姬突然涌上温暖的情意。
“阿悠,缘分太短了。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哪……”
“伯父!”
“原是想让你尽量伸展才能,成为日本第一的女性,嫁一个金龟婿的,而竟……”
“我也无限悲痛,与伯父分别……”
“哦,今后怕很难见面,不要忘了伯父!希望你仍能做日本第一的女性。”
“是。伯父!”
“今后,你走的路是艰险的,但不要气馁!”
“……”
“念珠已送还君侯,却又赐下不少金子。好好地带在身边!”
佐渡从怀中取出一包沉甸甸的纸包,放在悠姬面前。
“伯父,我知道了。伯父,请你宽恕……我,我竟怀恨伯父哪。”
悠姬不觉用双手掩住脸庞。
“不,该恨的,还是恨吧。为求本藩的安全,屈服于德川的权势,逼得佐渡不得不牺牲了你。可怜的弱者!可恨的无情汉!”
佐渡也噙着眼泪说。
这时,甚内、孙六、铃姑三人,正并着肩意气扬扬地走在幽暗的街道上。
“可是铃小姐,你以为悠姬怎样?”
甚内打破沉寂说。
“不愧是王侯的公主,品格高贵,而且生性刚强。难怪武藏中意。
武藏这样的人,无论生得多么漂亮,像通小姐那么动辄哭哭啼啼的女子,一定不会喜欢。”
“你倒很中意似的。”
“当然哪,但把她一刀两断,不知武藏做何感想呢?嘻,嘻,嘻……”
铃姑朗笑着说。
十八
甚内慌忙说:“铃小姐,你难道要把悠姬……”
“不可以吗?甚内哥!杀了她,就等于去了武藏双手,废了他双眼,不,也许更为痛心哪!”
“使,使不得!咱们只认定武藏一人,万一咱们对悠姬下手,等于以细川家为敌。将军家、板仓老爷也绝不以为然的。哪,岸先生。”
“哦,现在将军与各国王侯之间的关系,是七分怨毒,三分讨好。
就像悠姬这回事,乘机压榨,借上意讨好家老。做得过火,咱们便全盘输了。”
孙六搭腔说。但铃姑冷笑了一声。
“可是甚内哥,你们真以为能击败武藏吗?”
“哦,当然哪,总得有九分把握。”
“哼,不见得吧!固然都是有名气的剑客,但比起武藏,怕还没有一半力量。不三不四的人,无论人数怎么多,还是不三不四的哪。”
“哪——里,万一扳不倒武藏,只要把悠姬护送到了中津,便算是咱们的胜利了。从此,武藏便是细川家的对头,成了全国的缉捕人犯。”
“假如悠姬被武藏劫夺了呢?”
“哼,铃小姐,一切尽在甚内的盘算之内哪。万一如此,咱们虽说不得响话,但武藏从此成了细川的怨敌,等于是反抗将军家的叛徒了。再则,以一介浪人而收养娇生惯养的王侯家公主,武藏吃的苦头有的是,哪里还容得他做剑术的进修?哪,铃小姐!千万不可伤害悠姬!”
甚内滔滔地骋其舌辩。
铃姑显得很失望,叹息着说:“唉唉唉,男人竟是那么没劲,会想得那么不着边际。倒不如与甚内哥分道扬镳,各做各的来得痛快。把倾心武藏的娘们,统统给宰了。”
“铃小姐,不要吓唬人,说什么分道扬镳各奔西东。那,那怎么成!”
甚内这下可着了慌,哀哀地说。
“嘻嘻……”
铃姑浅笑着说:“放心!武藏活着一天,咱们是永不分手的哪。”
不久,三人跨进了中津口附近大隆寺的山门。大殿上的长夜烛仍高高地亮着。自视不凡的一群浪人,团团地坐成一个圈子,气焰万丈地正在高谈阔论着。
三人静静地进去,话声戛然而停。
“各位!”
甚内高喊了一声,向在座的环视了一周。他那神气,俨然是领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