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將發現每扇門都有人守衛。
——《小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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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在克拉珀姆大街上一家小飯館裏吃早飯。木板代替了窗扉,最上麵的那層樓已經被炸掉。這家飯館像是地震區臨時搭就的簡易救災房。克拉珀姆遭到了敵人的嚴重破壞。倫敦不再是一個大城市了,而是許多小鎮的組合。人們可以上漢普斯特德或者聖約翰伍德去過一個安靜的周末,但你要是住在霍爾本,那就沒有足夠時間在兩次空襲警報之間去拜訪住得比肯辛頓更遠的地方的朋友。各地的特點就這樣形成了:克拉珀姆白天空襲頻繁,所以人們臉上有一種被追逐的表情;而威斯敏斯特的居民則沒有這種表情,他們那兒的夜襲雖然厲害,但防空洞很結實。給羅端來麵包片和咖啡的女招待臉色蒼白,神經緊張,一副疲於奔命的樣子。每當聽到齒輪相碾的聲音,她便豎起耳朵。格雷旅店的住客和羅賽爾廣場周圍的居民以晚上不睡而聞名,但這僅僅是因為他們白天有時間可以補睡一覺的緣故。
報上說,夜間空襲隻局限在一個小範圍內。敵機扔了許多炸彈,死了不少人,有的人受了致命傷。早晨的公報如同午夜彌撒的結束儀式。報紙以嚴肅的語調發布悼詞,以神父宣布“彌撒到此結束”那樣的一成不變的鎮定口吻公布傷亡消息。“招魂術表演會上死了一個人”,這則消息沒有一家報紙刊登。人們已經對個別人的死亡不再關心。羅感到很憤怒。他的名字曾經上過標題,可那件使他倒黴的事要是發生在現在,恐怕一點版麵也占不上。他差不多有一種被遺棄的感覺。在天天都有人死於非命的情況下,人們懶得去關心這件無足輕重的事,也許在中央諜報機構裏有幾個老頭,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被世界遠遠甩在後麵,仍然在和氣與耐心的上司允許下,躲在小屋裏忙著研究這類謀殺案的細節。他們還可能準備一些備忘錄相互參閱,甚至可能獲準去勘查作案現場。不過羅相信,他們的勘查結果會像那些仍在鄉下宅邸裏爭論進化問題的古怪牧師的拙作一樣,沒有多少人有興趣去拜讀。“某某老頭,”他可以想象出一個高級官員說的話,“可憐的老家夥,我們得偶爾讓他辦一起謀殺案。我們知道,在他那個年頭,人們對謀殺案是很重視的,這使他現在還認為自己很有用。結果嘛——噢,當然,他做夢也沒想到,我們根本沒時間去讀他的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