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機密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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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基·科恩說:“我有自己的問題要擔心。狗屁夜梟案和狗屁黃書案,我敢拿《聖經》發誓我啥都不知道。我有自己的問題,比方說你看我可憐的寶貝。”

巴德望過去。米基老大的壁爐邊有條屁股開花的牛頭犬,呼哧呼哧地喘氣,尾巴上了夾板。科恩說:“那是米基·科恩二世,我的繼承人,就快告別這個世界了。11月挨炸彈它逃過一劫,老子的塞爾德沃西裝卻陣亡無數。它可憐的尾巴感染總是不好,而且吃東西消化不良。警察來問陳年往事不利於它的健康。”

“科恩先生——”

“我喜歡對我用尊稱的人。你叫什麽來著,再說一遍?”

“懷特警司。”

“那好,懷特警司,我想說我的生活真是多災多難。當初監獄裏那些狗屁暴徒襲擊我和我家達維·戈德曼,達維的腦子被打壞了,假釋出獄後**招搖過市,我不怪他喜歡炫耀,但貝弗利山警察見了不太高興,這會兒他在卡馬裏奧瘋人院熬九十天觀察期呢。你要是覺得這個苦難還不夠多,那聽聽這個:我坐牢時交給朋友照看的生意被無名氏端掉了不少。連我的老夥計都不肯回來跟著我幹了。天哪,凱凱、李·瓦切斯、約翰尼·斯托姆潘納托——”

巴德打斷他的演講:“我認識約翰尼·斯托姆潘納托。”

科恩火冒三丈:“狗東西約翰尼,是我提拔他從混混勒索犯成為我的保鏢,現在他居然拒絕回來,寧可在凱凱餐廳揩油,和‘兩點’帕金斯你一杯我一杯,老子有足夠的根據說那廝喜歡和犬類朋友玩臘腸。你剛才說你叫懷特?”

“沒錯,科恩先生。”

“溫德爾·懷特?巴德·懷特?”

“正是我。”

“好小子,怎麽不早說?”

科恩二世衝著壁爐撒尿。巴德說:“沒想到你聽過我的名字。”

“聽說過,當然聽說過,風聲傳得可遠了。據說你是達德利·史密斯的老弟。據說你和達德利老大還有他的另外幾個硬小子在所謂的犯罪低潮期為了民主捍衛洛杉磯的治安。加德納的一家汽車旅館,拿警棍戳腰眼,啪啪啪砰!要是能讓我的老夥計不再揩油,和狗雜種稱兄道弟,也許我就能帶著生意東山再起。我應該對你好一點,這樣你和達德利也會報答我。那麽,夜梟案怎麽又折騰起來了?”

他的說辭像是早已預備好的。“我聽說恩格克林兄弟去麥克尼爾島找過你,和你談‘公爵’凱斯卡特的生意。我在想你或達維·戈德曼會不會在活動場上談起這事,風聲就那麽傳了出去。”

米基答道:“呸,不可能,因為我從沒告訴過達維。沒錯,大家知道我在牢房裏談生意,但具體談什麽我沒告訴過任何活人。幾年前跟個叫埃克斯利的家夥我也這麽說。米基大哥送你點個人見解如何?經過我的仔細思考,除非已經存在一個高利潤的市場,否則黃書就不是值得為之殺害無辜旁觀者的高利潤商品。放棄該死的夜梟案吧,英雄小子宰掉的黑鬼死了也活該,再說搞不好凶手就是他們。”

巴德說:“我不認為‘公爵’凱斯卡特死在了夜梟咖啡館,我認為死者是個冒充他的家夥。我認為那家夥殺了凱斯卡特,冒用他的身份,結果死在夜梟咖啡館。我認為整件事的起點就是麥克尼爾島。”

科恩翻個白眼:“反正和我沒關係,好小子,因為我沒告訴別人,也不覺得彼得和巴克斯會跑到活動場去散播消息。凱斯卡特那小醜住哪兒?”

“銀湖。”

“那就挖開銀湖丘陵啊,說不定會找到一副漂亮的陳年骨架呢。”

巴德靈光一閃:聖貝納迪諾,蘇·萊佛茨的母親在她家時,視線飄向一個增建的房間。“謝謝,科恩先生。”

科恩說:“忘了狗屁夜梟案吧。”

科恩二世撲向巴德的腹股溝。

聖貝納迪諾,希爾達·萊佛茨。上次她把他迅速趕出,這次他要問問蘇珊男朋友的事情:有人看見蘇珊·南希和一個符合“公爵”凱斯卡特描述的男人在一起,他要逼問脅迫她說出這件事。

車程兩小時。聖貝納迪諾公路很快就會開通,能省下一半時間。從老埃克斯利想到小埃克斯利,懦夫知道他和伊內茲的私情了,他那天的表情說明了一切。他倆都在等待時機,但要是風向對他有利,他的攻擊會更加猛烈,埃克斯利肯定猜不到他能動腦子出擊。

希爾達·萊佛茨住得很差,一個木瓦窩棚和煤渣磚增建的一小間。巴德走上去,查看信箱。他帶著脅迫的好工具:洛克希德公司的養老金支票,社保局的退休金支票,縣政府的救濟金支票。他按下門鈴。

門打開一條縫。希爾達·萊佛茨隔著門鏈盯著他:“跟你說過了,我再重複一遍。你想說什麽我都不買賬,就讓我可憐的女兒安息吧。”

巴德用支票扇風:“縣救濟辦跟我說,你要是不配合就扣下這些。你開口,我鬆手。”

希爾達叫起來,巴德撞開門鏈,走進去。希爾達步步後退:“求你了,我需要錢。”

蘇珊·南希在四麵牆上俯視微笑,**在夜總會搔首弄姿。巴德說:“來吧,咱們好好說話。還記得上次我想問你什麽嗎?蘇珊搬去洛杉磯之前不久,在聖貝納迪諾交了個男朋友。上次我這麽說:你一臉驚恐,這次又是一臉驚恐。說吧。再過五分鍾我就滾蛋了。誰都不會知道。”

希爾達看著支票和增建的房間,眼珠亂轉:“誰都不會知道?”

巴德把洛克希德那張遞給她:“誰都不會知道。說吧,你說完我就給你另外兩張。”

希爾達對著門口那張女兒的照片說:“蘇珊,你說你在雞尾酒廊遇到一個男人,我說我不讚成。你說他人很好,已經還了他欠社會的債,但你不肯說他叫什麽。一天我看見你和他在一起,你叫他唐還是迪恩還是迪克還是迪,他說:‘不,你要習慣叫我“公爵”。’後來有一天我出門,隔壁的揚森太太看見你和那男人在咱們家,覺得她聽見吵鬧……”

線索對上了:“欠社會的債”等於“有前科”。

“你一直沒搞清楚那男人叫什麽嗎?”

“對,沒有。我……”

“蘇珊認識姓恩格克林的兩兄弟嗎?他們也住在聖貝納迪諾。”

希爾達眯眼望著照片:“噢,蘇珊。不,我沒聽過這個姓氏。”

“蘇珊的男朋友提沒提過‘公爵’凱斯卡特或者**書刊生意?”

“沒有!凱斯卡特是和蘇珊一起被殺的那幾個人裏的一個,蘇珊是個好姑娘,絕對不會和那種髒東西扯上關係!”

巴德把縣政府救濟金支票遞給她:“別著急。給我說說那次爭吵。”

希爾達熱淚滾滾:“隔天我回到家,覺得在新房間的地上看見了幹血,我剛用丈夫的保險金建起那個房間,蘇珊就和那男人回來,舉止緊張。男人在屋子底下爬來爬去,打電話到洛杉磯,然後和蘇珊·南希走了。一周後她被殺害……那個……我,呃,我覺得那些可疑行為說明凶殺案……我隻能想到蓄意共謀和報複。所以幾天後,那個後來成了大英雄的好青年來做背景調查,我啥也沒說。”

巴德起了雞皮疙瘩,蘇珊·萊佛茨的男朋友就是假扮凱斯卡特的人。“吵鬧”的原因就是她男朋友殺死凱斯卡特,凱斯卡特來聖貝納迪諾多半是為了找恩格克林兄弟。蘇珊在夜梟咖啡館,看來是要和什麽人碰麵,男朋友假扮凱斯卡特,說明凶手沒有麵對麵見過真正的凱斯卡特。

男朋友在屋子底下爬來爬去。

巴德拿起聽筒,撥打太平洋貝爾的警方查詢熱線電話。接電話的辦事員說:“你好,請問您的身份?”

“溫·懷特警司,洛城警局。我在聖貝納迪諾,號碼是RA04617:我要查從這個號碼打到洛杉磯的全部記錄,時間是1953年3月20日到4月12日。記下了?”

辦事員說:“記下了。”兩分鍾零幾秒之後,辦事員重新開口:“有三通電話,警司。4月2日和8日,打給同一個號碼,HO21118。那是個投幣電話,在日落大街和拉斯帕爾馬斯大道路口。”

巴德掛斷電話。電話亭離夜梟咖啡館隻有半英裏,約定交易或會麵地點格外地小心。

希爾達咬著紙巾。巴德看見茶幾上有手電筒,他抓起手電筒跑出去。

增建房間的基座可以爬進去,但非常狹窄。巴德趴下,鑽進去,往前爬。

塵土,木樁,前方有個長麻袋。一股樟腦、腐臭的氣味。巴德撐著胳膊肘爬到麻袋前,樟腦和腐臭越來越濃烈。他戳戳麻袋,鼠窩炸開。

四周被燈光照得半瞎的老鼠亂跑。

巴德撕開麻袋。手電筒照進去,有老鼠,肉筋嶙峋的骷髏頭。扔下手電筒,雙手撕扯麻袋,老鼠和樟腦撲在臉上。撕開一大塊,骷髏頭頭骨上有個彈孔,手骨穿出袖子,法蘭絨上繡著“D. C. ”。

他爬出來,大口呼吸。希爾達·萊佛茨站在麵前,雙眼在說:“上帝啊,求你了,可別是那東西。”

新鮮空氣,清爽的炫目陽光。白晃晃的陽光讓他有了主意:他有了捅向埃克斯利的刀子。

巴德打算向醜聞小報泄露消息。《耳語》有個家夥欠他人情,是個左傾小報,憎惡警察。

希爾達嚇得險些拉在褲子裏:“底下……有……什麽東西嗎?”

“隻有好多老鼠,不過我得請你再等一等。我拿幾張大頭照讓你認一下。”

“最後一張支票能給我了嗎?”

信封上沾著老鼠屎。“拿著。艾德·埃克斯利警監向你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