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姆伸出手去:“給我些煙草,還有一張紙。”
他接過煙袋,為自己卷上一支煙。“火?……謝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煙霧,咳嗽起來。“我厭倦了無休止的欺騙,”過了許久,他開口道,“我猜這才是問題所在。”
“欺騙?”閻摩問道。“誰要求你騙人了?願意的話,你大可以引用登山寶訓,或者《波波烏》《伊利亞特》什麽的。我不在乎你準備說些什麽,隻要你稍稍擾亂他們的思維,安撫他們的恐懼,如此而已。”
“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就能拯救他們——還有我們自己!”
薩姆緩緩地點了點頭。“這樣說來倒也有理……但這種事我已有些生疏了。當然,我會挑出幾個真理,再加上些虔敬的話語——不過還是給我二十分鍾吧。”
“那就二十分鍾。之後我們整理行裝,明天出發去迦波。”
“太快了吧?”塔克問。
閻摩搖搖頭:“是太遲了才對。”
僧人們坐在飯廳的地板上。桌子已經移開,靠放在牆邊。甲蟲全都消失了。屋外,雨依舊下個不停。
人稱覺者的聖雄薩姆走進房間,在他們身前坐下。
拉特莉也走了進來,她一身比丘尼的裝束,蒙著麵紗。
閻摩和拉特莉在眾人身後坐下。
塔克也在房裏的什麽地方聽著。
薩姆合著雙眼坐在地上,過了好幾分鍾,他開始講話,聲音輕柔:“我有很多名字,但它們都並不重要。”這時,他微微睜開了眼睛,不過沒有移動頭部。他的視線並未聚焦在任何地方。
“名字並不重要,”他說,“說話就是在命名,但言語並不重要。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發生了,看見它的人所目睹的是真實。他無法告訴其他人自己究竟看見了什麽。然而人們希望了解這點,就盤問他,‘你看見的那東西,它像什麽樣子?’於是他試著為他們描述。也許他看見的是世上的第一團火。他會說,‘它是紅色的,就像是一朵罌粟花,但中間還跳動著其他色彩。它沒有定形,像水一樣四處流動。它很暖和,就像夏天的太陽,隻是比太陽還要暖。它在一塊木頭上存在了一會兒,接著木頭便消失了,仿佛被吃掉了似的,隻留下些黑色的東西,用手一捏就成了沙礫。當木頭消失時,它也隨之消失了蹤影。’於是人們以為火就像罌粟、像水、像太陽、像一個會吞噬又會排泄的東西。他們以為火就像那個見過火的人所提到的那些東西。然而他們從未看見過火,僅僅是聽說而已,因此不可能真正了解它。但火又無數次地再度現身世間,更多人看見了它。一段時間之後,它變得像草、像雲、像人們呼吸的空氣般普遍。於是他們知道了,盡管它狀如罌粟,卻並非罌粟;像水,卻又不是水;像太陽,卻絕非太陽;像那能吞噬又會排泄之物,卻又與之有所區別。這些東西,無論分別看來還是合在一起,都與火不盡相同。終於,他們注視著這全新的物體,為它創造了一個新的字眼,他們稱它為‘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