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捕手:恶童医院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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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拉不在家。

马库斯原本以为她应该已经开始值班,所以曾打电话到总部,他们却说她今天休假。马库斯急疯了,他必须要找到她,确保她平安无事。

在十点多的时候,他联络了克莱门特。他的朋友透过平常使用的语音信箱,将最新的案情发展告诉了他。昨天晚上杀人魔应该是在萨包迪亚犯案,一名身份尚未被确认的男子遇害,与他在一起的那名女子成功逃脱并报警,随后人间蒸发,现在没有人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为了厘清案情,他们决定在普拉提区的某间“接力赛小屋”见面。

马库斯先到达约定地点,静静等待。他不知道警方为什么这么随便就放走了他。警司克雷斯皮带着一些表格进来,要马库斯逐一签名。当时的他有些恍神,似乎对于自己的行为有些心不在焉。然后,克雷斯皮告诉马库斯,他现在是自由之身,可以走了,但如果他们需要再找他问话,一定要随传随到。

马库斯先前已经给了他们假的电话号码和住址,他觉得现在的程序未免太不寻常了,而且怎么如此草率?尤其是他还目睹了某位副局长的死亡。没有警车带他前往他先前说出的地点,确认他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没有人建议他找律师,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检方人员聆听他的说法。

起初,他怀疑这是陷阱,后来又推翻了这种想法。有人为他说情,而且不是克莱门特。

马库斯已经对听到的种种托词感到十分厌倦,必须时时监看后方也让他疲惫不堪,最重要的是,一直不知道自己这些任务背后的真正动机是什么。所以,当克莱门特一进来,马库斯立刻就逼问他:“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

克莱门特态度警觉:“你在说什么?”

“这整起事件。”

“拜托,现在请你先冷静下来。我们来仔细梳理整个过程,我想你一定是弄错了。”

“他们都自杀了,”马库斯怒戗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克洛普的那些门徒,也就是保护杀人魔的那些人,心意十分坚决,笃信教义,为了达成目标宁可自杀。起初我以为法医跳楼或是老先生放火自焚都只是附带的后果,纯属意外,但已经无法避免,我告诉自己:他们退无可退,情愿一死。可我错了,他们是真心想死,这等于是某种殉教。”

克莱门特吓到了:“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亲眼看到了,”他想起费尔南多,还有奥尔佳给了他手枪,讲出克洛普认为他自尽的时候也该到了,“我起初就起了疑心。你给我听了圣亚博那大教堂告解室里的杀人魔录音带,说服我开始调查,你提到了‘罗马现在弥漫着岌岌可危的气氛……’到底是谁陷入危机?”

“你明明知道。”

“不,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觉得我从一开始的任务就不是要阻止杀人魔。”

克莱门特打算进厨房,借机脱身,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我去泡咖啡。”

马库斯抓住他的手臂,拦下了他:“答案就是狼头人。他们是一个组织,算是一种秘教:真正目的其实是要阻止他们。”

克莱门特望着紧掐着自己臂膀的那只手,面色吃惊又失望:“你应该控制一下自己。”

但马库斯坚决不让步:“过去三年来一直透过你对我下令,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些长官,对于那些遭到杀害的情侣或是很可能即将遭遇不测的人,根本没有兴趣。他们认为唯一重要的是打击这个邪教,然后,他们又再次利用我。”这就像是梵蒂冈花园被分尸修女的那起案件一样,他办案的时候遇到重重阻力,依然耿耿于怀。

“恶魔在此。”那名可怜修女的同修姐妹曾经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说得对,恶魔的确入侵了梵蒂冈,不过,也许时间点发生在惨案之前。

“现在的状况就与当初那个背着灰色肩包的人一样,你是他们的同伙。”

“你这样说就太过分了。”

“是吗?那就证明给我看。我要和长官讲话。”

“你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对,没错,我们无权过问,无权知悉,只能遵守,”他引用了克莱门特最爱挂在嘴边的话,“可这一次我一定要追根究底,我要知道答案。”他揪住克莱门特的衣领,他是马库斯一直当成朋友的人,当初他躺在某家医院的病**,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是克莱门特帮他恢复记忆,给了他名字。克莱门特是他一直信赖的人,然后,马库斯把克莱门特硬是推到墙边。这个动作就连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做出这种事,但他已经越界,无法回头。“过去这几年来,我详读圣赦神父的人类犯罪档案,我已经学到辨识邪行,而我也发现我们都背负了某些罪责,光是知道事实,无法就此得到宽恕,迟早都得付出代价,我不想为别人的罪行赎罪。到底是谁决定我的一切?那些掌控我生死的高阶神父,所谓的‘上层’究竟是哪些人?我要知道答案!”

“拜托,放开我。”

“我把我的生命交付在他们的手中。我有权知道!”

“拜托……”

“我不存在,我同意当个隐形人,我放弃了一切,所以你必须告诉我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

脱口而出的这几个字,听得出气急败坏,也有失望。马库斯盯着克莱门特,眼睛里有泪光:他说的是真话。他朋友痛苦地承认真相,说出了“我不知道”,这是一种针对他残酷逼问的宣泄式响应,也让他们之间出现了某种鸿沟。他本来预期多少会听到一些答案,就算是命令来自教皇,他也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

“我的指令来自语音信箱,就像我在找你的时候一样。出现的总是同一个声音,我只知道这么多。”

马库斯惊骇万分,放开了他:“怎么可能?我所知的一切都是你教给我的:是你让我知道了圣赦神父的秘密,你解开了我任务的谜团,我以为你经验丰富……”

克莱门特走到餐桌前坐下来,双手掩面:“我原本是葡萄牙乡下的神父。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上面有梵蒂冈封印:原来是一项我无法推辞的任务。里面载明了指示,告诉我要如何追踪到住在布拉格某家医院里的男人,他失去了记忆,我得交给他两个信封。其中一个是假的身份护照与一笔钱,可以展开新生;而另一个则是前往罗马的火车票。要是他选择后者的话,我就会接获进一步的指示。”

“你每一次都会教我新的东西……”

“都是我现学来的。”克莱门特叹道,“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挑我。我没有特殊天赋,也从来不曾表现出任何的企图心。我在自己的堂区过得很开心,与我的会众相处融洽。我为老人办踏青活动,教导小孩教义。我为大家举行受洗、证婚,每天都会主持弥撒,而我却得放弃一切。”他抬头望着马库斯,“我想念自己的过往,我和你一样孤单。”

马库斯不可置信:“原来从头到尾……”

“我懂,你觉得自己遭到背叛,但我不能就这么离开。遵守命令,保持沉默,那就是我们的义务,我们是教会的仆人,我们是神父。”

马库斯把脖子上的米迦勒圆形垂饰扯下来,丢到他面前:“你可以告诉他们,我不再盲从听令,也不会继续当他们的仆人,他们得另觅人选。”

克莱门特的表情很受伤,依然不发一语。他弯腰,捡起那枚圆形垂饰,然后,望着马库斯走出去,关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