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地球上的發射場往往寸草不生,但原因並非像記者們老愛寫的那樣,是發射場的地麵被推進器噴射的火焰烤焦了。事實是,給火箭灌入或緊急排出燃料的過程中多少會有泄露,磨損的輸送管道也難免出現滲漏問題,太多有毒物質漏進了土層。
但這個發射場,跟地球上的不一樣。
我坐在一望無際的草場邊緣。你可以把它看作一個巨人的網球場,或是一位癡迷高爾夫的富豪腦中病態美夢的現實版本。
隻不過,在這個星球上,金錢毫無用武之地。
我的臉火辣辣的,身體裏像是有個看不見的虐待狂,正拿著砂紙拚命摩擦我的皮膚內壁。事實也的確如此,我隻好努力忽視這種疼痛。
銀光閃閃的小飛船七零八落地躺在發射場綠油油的掌心裏。距離我上次到訪這裏才過去不久,但當時我的腦子昏昏沉沉,無法以地球人的視角評價這一切。而現在……現在我把每艘飛船的戰鬥力和它們的數量相乘,再乘以這顆星球上發射場的大致數量,再加上那些未知的、在外太空或友星執行任務的飛船,以及長期滯留在外太空軌道的戰艦,得出了一個結論。當然,這隻是個非常粗略的估算,總體上肯定會有偏差。
但砸到頭上的是一噸還是十噸磚頭,又有什麽區別呢?
我嘴裏叼著一根草莖,仰麵躺在草坪上,盯著天空。在不同的世界和時空中,什麽是絕對永恒不變的呢?我躺在地上,咂摸著齒間酸澀的草汁,無邊無際的天空仿佛在牽引著我,將我吞沒……我想象著,如果世界顛倒過來,不是現在這樣——一個筋疲力盡的我懶洋洋地躺在地上,眯縫著眼盯著深淵般的天空,而是星球騎在我肩上,我雙手托著天空,舉著整個星球,活像最後的、也是唯一的阿特拉斯[1]……
草汁又苦又辣,畢竟是另一顆星球的土地孕育出來的植物。天空中飄來一團鏤空花紋形狀的雲,這樣的雲能讓天氣變得涼爽宜人。鏤空的間隙不大,腳踩著這樣的雲托舉星球,應該不會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