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故事

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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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續子當選學生會副主席後,朱豆豆他們在慶祝時,突然感到有些不對勁兒,好像羅甲成已經有三天沒回宿舍了,當然,這中間包括一個星期六,一個星期天,選舉是星期一下午進行的,羅甲成還是七十三個委員之一,但他沒有出席。沈寧寧感到這事可能有點嚴重,就給輔導員打了電話,輔導員給羅甲成打電話,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輔導員又聯係他姐羅甲秀,羅甲秀其實已經在找她弟羅甲成了,因為下午的時候,童薇薇曾給她打電話,要她幫忙聯係一下羅甲成,說學生會換屆選舉,他是委員沒有到會,籌備組問班上是咋回事。

在一連幾個地方都沒找到羅甲成,並且不是今天一天,而是已經三天不見人影的消息得到證實後,童薇薇嚇出了一身冷汗。按現在所掌握的情況推測,羅甲成恰好是星期五晚上,跟她在那個茶館談完話後失蹤的。她很快就去那個茶館,找到當時的服務生。服務生說,他記得那個小夥子在她走後,還坐了好久,然後才離開。他說,他離開時好像不太對勁兒,腿把一個凳子撞倒,都沒有回過身去扶一下。他記得另一個服務生還埋怨了一句說:“這家夥腦子受震了。”然後,他們就啥也不知道了。

童薇薇幾乎是幾分鍾撥一次電話,一直說關機。她打開電腦,認真查了幾天的信息,羅甲成自跟她見麵後,既沒上過QQ,也沒發過一條微博,是真的徹徹底底地失蹤了。她甚至僥幸地希望在圖書館樓上能突然見到羅甲成,因為羅甲成老愛在圖書館的一個角落讀書、查資料,但今天那個屬於他的地方空著。童薇薇下圖書館樓時,雙腿突然有點發軟,竟然連著踏空了兩次台階。

她在極力回憶自己那天跟羅甲成所說過的話,是哪一根稻草最終壓垮了羅甲成,而使他玩了人間蒸發?她越想越後怕,現在想來,幾乎每一句話都是致命的一擊,但她當時確實太生氣了,她費了那麽大力氣,已經把他都推得差不多了。可他那種過於敏感、過於神經質的心理,導致了對形勢的錯誤判斷,而使出了那麽拙劣的一招。朱豆豆他們開始說時,她還真的不信,以為是有人嫁禍於羅甲成。誰知朱豆豆連羅甲成在哪個網吧、哪台機子上做的手腳,都通過內部人查得清清楚楚了。雖然這種手段同樣卑鄙,但在事實麵前,她也不得不低下頭來,一任倒戈聲的泛濫。她真的是太生氣了,連校團委負責人都埋怨她說:你看你推薦的這人,就不行麽,把學生會換屆都弄得烏煙瘴氣的。她就把那股氣,一股腦兒都傾倒給了羅甲成,當時是真的隻顧了自己的感受,而忘了羅甲成的承受力。尤其是最後那番話,真的不該說,特別是不適宜在那個場合說,但她一怒之下,還是說了出來。其實說完,她就後悔了,可她又覺得早說比遲說好。在她離開羅甲成幾個小時後,也曾想過,給他發條信息,安慰一下,但一想,這種絲絲蔓蔓的做法,可能反倒不利於正常同學關係的建立,就又錯過了溝通機會。星期六、星期天,她爸爸又來了幾個歐洲學者朋友,剛好上次去德國,薇薇也都見過,認識,所以她爸就讓一起接待,並旁聽了一天學術會議。那天早上,她還想過讓羅甲成也來聽一聽,羅甲成不是也喜歡康德嗎?這剛好就是拿康德與中國傳統文化進行比較的學術研討會,但想一想,還是沒有叫。這樣,三天中,最起碼失去了兩次與他更早取得聯係的機會,童薇薇在不斷譴責著自己的魯莽與粗心。她現在最擔心的是,羅甲成會不會走絕路?一旦走了絕路,她覺得她會背負上比父親更沉重的十字架,讓良心自責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