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加贝如愿以偿地住进了人间天上别墅区。当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快,是在史托芬“吐口”后一个月住进去的。但这颗“定心丸”,却使他很快“带病”恢复了演出。因为舞台已被张驴儿搞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了。
张驴儿领衔主演后期,史托芬几乎每天都会把自己的头,对着墙壁磕得响。当终于把贺加贝这尊神从**请起来后,他才恢复了正常的饮食起居。
就在他把人间天上的钥匙交给贺加贝那天晚上,他又找贺氏谈过一次话,谈得很严肃。
他问贺加贝:“你住进人间天上,是为了离万大莲近些,可怎么跟潘银莲说?你想好没有?”
贺加贝想了想说:“我就是住那儿,还能怎么样?万大莲是有老公的人。”
他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要住那里?”
贺加贝嬉皮笑脸地说:“就是为了……跟她近些。”
他仍继续着他的追问:“潘银莲怎么办?这是一个问题。”绕来绕去,他就追问着这个问题。
贺加贝说:“这就不是个问题。”
“怎么能不是问题?你一个大活人,没有在喜剧坊租的宾馆住,到哪儿去了?潘银莲那么关心你,不可能不问。问了我们怎么回答?”
“就说朋友接去疗养了。”
“到哪儿疗养去了?一天四场演出,又不可能出西京城。难道潘银莲不会去找?”
“找什么找。我贺加贝活成这样,莫非还让一个潘银莲拿捏住了。你别管,一切都有我。”
贺加贝就住进人间天上了。
其实潘银莲很好哄,这是贺加贝跟潘银莲结婚以来最深切的感受。潘银莲知道他累,演出以外的时候,他想怎么出去放松一下,她从来都没为难过。这次他害病,把潘银莲急得四处抓瞎,给他弄好吃好喝的服侍,还找名大夫来号脉、推拿,熬汤煎药的。他也能感觉到,这个女人对自己无微不至的体贴,和那份不折不扣的忠爱。可也就在那几天,他也越来越感到潘银莲与万大莲之间的距离,相差已不是几条街,而是人间天上那么远。也许是生了孩子,潘银莲越来越像一个家庭妇女了。而万大莲也生过孩子,却越来越像一个大牌明星。他觉得自己奋斗成这样,把一个可算是青梅竹马的万大莲没弄到手,是人生太大的缺憾,甚至是一副全然没活成功的残破相。
潘银莲真的很相信他。他说最近有朋友让晚上演出完,去泡泡温泉,恢复恢复体力,她就说你去,再也没有细问。每天只是在演出时,她才来给他准备吃的、喝的、用的。甚至连他台上累出的汗水,也都是她等在下场口亲自用热毛巾擦拭。毛巾的温度,更是她先要在额头上试过后,才小心翼翼地搭到他脸上、脖子上和前胸后背。他也觉得有亏欠,但内心却怎么也抵挡不了万大莲的**。他不能不任由自己的情感,迅猛、全速地向万大莲滑去。没有万大莲,他真的觉得一切皆无意义,包括活着。
他开始住进人间天上,也并没想立即就让万大莲知道,觉得那样不免浅薄。人家都住好几年了,你才进来,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呢?他是希望某一天突然碰见,然后水到渠成地让她不请自来。当然,他也需要做些准备。他甚至在想,她第一次走进自己的别墅,是从一楼先到二楼、三楼、四楼,还是先进地下室?里面都应该摆放些什么?他已无数遍地虚拟着陪万大莲走过了。最终决定的路线,还是先从一楼到地下室,那里摆放着健身器材,更有他们当初练功时用的道具“刀枪剑戟”。首先得唤醒他们当日共同走过的戏剧人生道路,然后再到二楼、三楼、四楼、泳池。他把当年跟万大莲一起拍的剧照,放大了几十张。当然,不会把自己扮演小丑作奸犯科的瞬间也放大出来。他选的都是万大莲那些光彩夺目的单身照。注意,凡有廖俊卿的一律拿下。有些照片的裁剪痕迹十分明显。另外就是自己近些年的演出和新闻照片,有的甚至放大得通天接地了。所有照片全都是金镶玉的边框,从地下室到四楼,包括泳池过道,都悬挂满了。
再就是到处都摆满了玫瑰花。开始他订了一千盆,后来发现还不锦簇,还不具有视角冲击力和情感震撼力,就又让增加了一千盆。玫瑰花布置的重点是游泳池和卧室。为实现在游泳池里某些“浪里白条”和“人鱼翻飞”的梦想,他甚至专门请了游泳教练,做了些必要的专业技能突击“点拨”,训练已来不及了。最后,就是那间被红玫瑰簇拥得几乎快下不去脚的卧室了。他躺在**,久久注视着这个卧室,觉得无论如何,似“梁祝”般的“贺万”爱情,这次是该有个交代了。
当他觉得一切都准备得完美无缺时,就想见万大莲了。看来像《白蛇传》和《天仙配》里《路遇》那样的折子戏情节,发生概率很小。因为他每晚回来都在十一点以后。早晨没个准头,有时六七点钟就被人接走站台去了。根据他多年观察,只要没演出,万大莲一般会在晚上十一点熄灯,上午十一点左右起床。“莲姐睡功一流!”“床板是她的第一情人!”“万妹子对席梦思有魔怔。”这是他们那班男生集体对万大莲的评价。美女都是睡出来的,这话在万大莲身上尤其应验。他住进人间天上,连续好些晚上回来,都没见万大莲家亮过灯。他想肯定是睡了。直到一切准备妥帖,觉得该是见她的时候了,他才给她发了一个字的信息:“嗨!”可连续嗨了好几次,她都没理睬。他这才拨了电话,谁知是关机状态。第二天他又拨,还是关机。第三天,他就连拨直拨起来,可永远都是关机声。他就有些毛躁了,端直到万大莲的那栋别墅去找。结果发现这栋别墅的门窗已全部贴上了封条。查封日期,正好是他搬进来的前一天。他一下傻眼了。
这时,来接他去演出的车已经到了。他心慌意乱地上车后,就不停地打电话到处找万大莲。直到他演出上场前,都没打听出万大莲的踪影。史托芬怕他出事,就一把揽下来,说自己帮忙找,让他先上场,演出完保准给他好消息。他就昏天黑地地上场了。那天午场的确演得很糟糕。负责剧场效果监测的电脑员,发现同样的节目,同样的观众群,吃的也是同样的西餐,外加秦镇面皮和樊记肉夹馍,竟然把十三个最响亮的“包袱”,都抖成了“哧溜屁(这是他们监测喜剧效果的内部用语)”,有的干脆还放了“哑炮”。连现场端盘子的服务员都发现:“贺老师今天不在状态。”“不是不在状态,贺老师好像脑瓜受震了。”
演出完,贺加贝急急火火从舞台上跑下来,连二次返场谢幕都免了,直问史托芬怎么样,人找到没有?
史托芬对他如此情绪化的演出,很是不高兴。他不紧不慢地说:“万大莲本人不知去向,但牛乾坤肯定是被公安抓了。制造贩卖假药,保健品‘百寿膏’还吃死了人,可能连脑袋都保不住。”
“啥?”贺加贝着实吓一跳。
“牛乾坤可能脑袋难保。”史托芬重复了一句。
牛乾坤保得住保不住脑袋,都不是他关心的事,崩了更活该!关键是万大莲,她会受到什么样的牵连?人呢?她人在哪里?
贺加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晚场演出前,还专门回了一趟剧团老院子。他希望能在最熟悉的那间大平房里,找到万大莲的身影。可那间房,连门窗都结了蛛网,很明显是好久都没人进出过。他问住在隔壁的王妈。王妈说:“好娃咧,大莲如今都成富婆了,还认得王妈是谁吗?早八辈子都没见过人了。”他差点没又软瘫在万大莲门口的那蓬冬青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