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劇

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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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劇坊在潘銀蓮走後所發生的一切,賀加貝不是不知道,但他真的沒心思去過問。史托芬嘮叨多了,他還嫌煩:“雇你們這麽多人是幹啥吃的?雇律師是幹啥吃的?那些處長天天來娛樂,來吃喝,娘死了,我去祭奠他娘;爹死了,我去祭奠他爹,他們都是幹啥吃的?”他隻考慮演出,隻考慮萬大蓮,除此以外,一兩百號人,都該去為他打理好一切才對。他對史托芬這樣一些書念多了的人,接觸長了,有一個基本估價:愛危言聳聽。他就不信他的喜劇世界能突然“熔斷”了,“崩潰”了,“毀於一旦”了。即就是按他們說的那樣慘,他賀加貝也不愁吃,不愁穿,不愁沒有擠到台前仰望他的笑臉。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抓住機遇,把萬大蓮一舉拿下。

萬大蓮自那晚去人間天上與他會麵後,便從她二姨家,轉到了她三舅家,離她大姨二姨家也不遠。她三舅和三舅娘在縣城工作,家裏也是三進三出的宅子,常年空著。萬大蓮一人住在裏麵,賀加貝來見,也就更方便了。賀加貝還問她,為啥不一開始就住這裏。萬大蓮說,她舅怕她當時心情不好,一人住這裏胡思亂想,會出事。

“現在心情好了嗎?”他問。

萬大蓮一笑說:“就那樣。”臉上分明閃出一絲輕快了。

“跟老牛……辦利索了嗎?”

萬大蓮點了點頭,然後說:“我已一無所有了。好在,什麽也沒卷進去。”

“有我就有一切,你放心!”

萬大蓮沒有回絕他這個表態,甚至還有點羞澀。他明顯感到,她是有準備交給他的意思了。

他又想順勢抱住她,可那幾天,史托芬的電話比糞坑的蒼蠅都多。他隨身的兩個手機,一個關著,而另一個,就是專門為史托芬準備的。史托芬有言在先:無論何時何地,都要保持與他聯係的暢通。尤其最近,是叮嚀再三,他不得不接。但那些接二連三的電話,引起了萬大蓮的警覺,能看出,她很關注,並屏住呼吸,在側耳傾聽。盡管他回答得很輕鬆,可萬大蓮還是巧妙地追問了幾次。他說啥事都沒有,但萬大蓮似乎還是聽出了蛛絲馬跡,幾次要他不敢大意,說任何事情垮起台來都快得很。當一個人腦子百分之百被一件他所認定的大事占據時,哪怕地球馬上要毀滅,也得先幹完了這事再說,何況是情欲這個披堅執銳的魔鬼。萬大蓮仍是隻允許他擁抱,始終沒給他突破那道防線的機會。有一晚上,他甚至因大雨困在那裏,與萬大蓮都同床共枕了,可她仍是和衣而臥。他們躺在那裏,也聊得麵紅耳熱,有一陣,他甚至感到是可以再推進一步的時候了。因為他聽到萬大蓮心跳加速,攔截的雙手也在漸漸發軟。可該死的史托芬,竟然在淩晨兩點又打進電話來,像報喪一樣嚎道:“產業園區可能完了!那套別墅也完了!劇場抵押也栽……”沒等這個烏鴉哇哇完,他到底還是把手機關了。可自那以後,他的情緒,半天都調動不起來。萬大蓮也扭過身,說瞌睡了。電話裏的內容她肯定是聽得一清二楚,史托芬的聲音差點沒震破他的耳膜。他還把手機音量朝小的調了調,可寂靜的深夜,那聲音仍像貓頭鷹在墓園歌唱,驚悚而又難聽至極。他扳了幾扳她的身子,硬得有些像紮了大靠的刀馬旦。這個生硬的脊背,給了他小半晚上,直到天亮才扳轉來。她接受了他的吻,也接受了他的撫摸,還接受了他幾近鐵絲箍桶般的擁抱,她甚至含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