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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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係裏修理儀器時,經常看到那位白衣女人。她穿著一件白大褂,在藍黝黝的燈光下走來走去;看到我進來就說:喲,貪汙分子來了。我一聲不吭地放下工具,拖過椅子坐下,開始修理儀器。這種態度使她不安,開始了漫長的解釋:怎麽,生氣了?——開個玩笑就不行嗎?——嘿!我知道你沒貪汙!說話呀!——是我貪汙行不行?我貪汙了國家一百萬,你滿意了吧?……我是愛國的,有人貪汙了國家一百萬,我為什麽要滿意?但我繼續一聲不吭,把儀器的後蓋揭開,鑽研它的內髒。直到一隻塑料拖鞋朝我頭上飛來,我才把它接住,鎮定如常地告訴她:我沒有生氣,何必用拖鞋來扔我呢。我從來沒有貪汙過一分錢,卻被她叫做貪汙分子,又被拖鞋扔了一下,我和那個塔裏的姑娘是一樣的倒黴。

秋天的下午,我在塔裏等待薛嵩。他的一頭亂發亂蓬蓬地支棱著,好像一把黑色的雞毛撣子;披著一件黑色的鬥篷,在塔下轉來轉去,好像一個盜馬賊。在他身後,好像攤開了一個跳蚤市場,散放著各種木製的構架,鐵製的搖臂,還有夠駕駛十條帆船之用的繩索。除此之外他還在地上支起了一道帷幕,在帷幕後麵有不少人影在晃動。這樣一來,他又像一個海盜。天一黑他就要支起一座有升降臂的雲梯,坐在臂端一頭撞進來,現在正在看地勢。因為沒有辦法混進這座塔,他就想要攻進來。通常他隻是一個人,但因為他是有備而來,所以今天好像來的人很多。

對於薛嵩,塔裏已經有了防範措施,在塔的四周拉起了繩網。但如此防範薛嵩是枉然的,也許那架雲梯會以一把大剪子為前驅,把繩網剪得粉碎,也許它會以無數高速旋轉的撓鉤為前驅,把繩網扯得粉碎。塔裏的人也知道光有繩網不夠,所以還做著別的準備。如前所述,我在等待薛嵩,所以我很積極地幫助拉繩網,用這種方式給自己找點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