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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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瑟莉從黝黑的無底洞般的睡夢中掙紮著爬出來,睜開眼睛,發現天還黑著。漆黑的虛空中飄浮著微弱的光點,那是小鬧鍾的數字計時,此刻正不停地閃爍著0, 0, 0, 0。看來得更換內置電源了。她早該預料到這一點,她心想,而不是……而不是什麽?而不是把錢浪費在一盒她根本不打算吃的巧克力上。

她四肢纏結,癱在床單上,心中感到困惑、迷惘和輕微的焦慮。雖然在黑暗中除了閃爍的鬧鍾數字,她什麽也看不見,但她的腦海中卻突然浮現出一幅清晰的畫麵,那是汽車內部地麵的景象,是她墜入睡夢之前想到的最後一件事。下次開車上路前,她一定得記著把撒落的巧克力清理幹淨,否則它們準會被踩碎。她看到那個養狗者咬過一塊。巧克力裏有某種黏稠物質,會沾得哪裏都是,而且過段時間肯定會變餿。

她最近的工作狀態有點兒失常,她必須盡早恢複正常。

伊瑟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這個漫長冬夜究竟是剛剛開始,還是即將結束。她甚至有可能一口氣睡過了陽光暗淡的短暫白晝,現在已經是夜幕降臨的翌日下午了。

她試圖通過身體的感覺來判斷自己昏睡了多長時間。她熱得就像一台溫度過高的發動機,汗液從她身上那些仍能出汗的部位冒出來。這就意味著,假設她依然可以相信她的節律周期,那麽,她睡的時間要麽很短,要麽很長。

她小心翼翼地伸展四肢,疼痛程度並不比平時更甚,不過,平時的那種疼痛已經很糟糕了。不管現在是什麽時間,她必須起床去做鍛煉了,否則她最終將完全站不起身,被徹底困在自己的骨骼和肌肉構築的牢籠裏。

隨著瞳孔漸漸擴大,她終於看清了月光在臥室裏勾勒出的一些細節。雖然臥室空空****,但仍有許多細節在月光中顯形:牆壁上的裂縫、剝落的油漆碎片、失靈的電燈開關,以及爐膛內關閉的電視機屏幕反射的珍珠般的暗淡白光。伊瑟莉感到口幹舌燥,摸索著找到床邊的水杯,但裏麵是空的。她將杯子舉到嘴邊,顛倒過來,杯口朝下,以確認是否真的沒有水。確實如此。不要緊,她可以等。她很堅強,不會被基本的生理需求打敗。